钟虚仁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不耐道:“有话直说!”
谭谧望着他,露出个明媚的笑,“他们希望你对我负责啊。”
钟虚仁一愣,“什么?”
“钟先生,您得跟我结婚。”谭谧耸了耸肩,完全忽视掉面前人恨不得手撕他的愤怒,风轻云淡道:“这是您唯一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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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路?”李青漫冷笑一声,“他有没有退路,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愿意和哪个男人厮混都跟我没关系,我都要和他离婚了!”
“但是现在不是还没离吗?”电话那边的小姐妹苦口婆心,“离婚也是讲条件的啊,青漫,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李青漫立即道:“我当然不会。”
“还有你儿子,小烈应该已经成年了吧?你得帮帮孩子,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倒霉。”对面话音一顿:“对了,小烈准备怎么计划以后?”
李青漫盯着手里的文件,突然开始出神。
她也是今天上午才得知A大管理系今年不对本省招生的事,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会从苏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苏清上午来找她时,还很贴心的为她准备了补品。
“很久没看李夫人了,您最近气色好了很多。”面前人一如既往的绅士有礼,语气温吞的问候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李青漫还在为上次闹出的不愉快尴尬,斟酌了半晌才把话说出口:“医生说可以试着脱离药物,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想也是这样,我请教医生,医生也是这样跟我讲的。”苏清很贴心的把补品的吃法和效果嘱咐给她:“虽然危险期已过,但您还是得注意。”
他越是体贴,李青漫就越是内疚,刚想要为上次的事情道歉,苏清却突然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李夫人,这是A大今年新出的招生限制,您知道吗?”他开门见山道:“目前国内最适合小烈的就是A大管理系,但是目前来看,小烈并没有这个机会。其他去处又是鸡肋,所以我替他联系了Saimen大学。”
苏清又把Saimen大学的资料递了过去,温声道:“麻烦您和小烈沟通一下。”
李青漫半晌没能缓过劲,她怔愣半晌才吐出一句:“苏先生为什么不直接跟小烈说?”她觉得,小烈应该更需要这个人的意见。
苏清笑着叹了口气,“他被我宠坏了。”
李青漫现在想起,还是会觉得这个人实在太理智了,理智地让人害怕。
她甚至怀疑,苏先生和小烈的这场恋爱真的是彼此喜欢吗?
苏清能在她面前有条不紊的分析出各个高校的利弊,能为她假设出每种选择的后果,苏清的用心太深,她又不能不相信这个人确实是对小烈有感情。
她原本坚持认为,这段关系不可能有结果。
但就在昨天,有那么一瞬间,李青漫动摇了。
“夫人,钟少爷来了。”保姆的声音把她从深思中拉了出来,李青漫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打电话,低头去看,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了。
钟烈进屋时,正看见她拿着手机发呆。
“昨天回来晚了,是因为苏清陪我回学校拿书。今天是因为老师拖堂,跟苏清没关系。”钟烈先她一步开口,将所有都解释清楚。
李青漫扯了下嘴角,“妈妈又没说不让你见苏先生。”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让我见他,”钟烈歪头,嘴角挑出个笑,“如果你允许我和他恋爱,我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李青漫抿了下唇。
“还有别的事吗?”钟烈抓住书包,“没事我就上楼了。”
李青漫看他一眼,把抱枕底下压着的文件扔给他。
钟烈撩起文件第一页看了眼,看见了纸张一角印着的Saimen大学校方标志时,就很干净利索的把文件扔到一边,“我不去。”
“这是你苏叔给我的,”李青漫说:“苏先生的话,你总该听吧?”
钟烈闻言动作一顿,
他沉默半晌,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难以接受的情绪,像是早有预料,平静下深藏着某种阴戾情绪,“我听话的前提,是他也听话。”
可苏清听话吗?
钟烈没见过像他这样执拗的人。
他托人找到一只脾气温顺的小黑猫,和上次苏清在路边遇到的那只几乎一样。他拎着小黑猫和Saimen大学的文件,挑了个苏清还算清闲的日子找上了门。
苏清刚洗完澡,准备午睡。
临进被窝时又被门铃吵醒了,苏清蹙着眉去开门,见到小朋友时又倏的松开了眉,笑容清朗,“李夫人怎么放你过来了?”
“她不知道我过来,”钟烈扫了他一眼,看见他睡袍领口处若隐若现的刺身,“苏清,一会儿能让我把这个拍下来吗?”
苏清顺着他目光看,“刺青?”
钟烈:“嗯。”
苏清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全部刺青,“拍下来干什么,你想看的话,苏叔又不是不给你看。”
钟烈把猫笼放到地上,迅速拉上他的衣领。
苏清很快注意到了喵呜叫的小黑猫,探着头要看。
钟烈却挡住了他的视线,“先处理一件事。”
苏清便又收回视线,望着他,“什么事?”
“Saimen大学的文件,是你给李青漫的?”钟烈把手里文件塞给他,“苏清,你就这么急着送你男朋友出国?”
身后小黑猫不停的挠猫笼子,想要出来耍。
钟烈觉得乱,就顺手把猫笼子打开。小黑猫重获自由,立刻满屋子乱跳。
苏清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敏锐察觉到面前小朋友身上的低沉气压。他眉眼处温柔更甚,“Saimen大学是利于你的最好选择。”
钟烈问他:“你舍得我?”
“小朋友,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人在面对问题时就该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不是吗?”苏清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要闹脾气,“很久之前苏叔就跟你讲过,如果出国是最利于你的选择,苏叔一定会支持你。”
钟烈依旧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把这个人从头到脚装进眼里,“那时候你就算计好了?”他依旧是那个问题,“苏清,你舍得我?”
苏清望着他笑,“你又在闹孩子脾气。”
小黑猫上蹿下跳,扒着窗户口准备外出游玩。苏清眼角余光瞥见了,连忙过去把小家伙从铁栅栏上拎了下来。
“你从哪里找来的猫?”苏清轻轻挠着小黑猫的下巴,喜欢的不得了,“这是我们上次遇到的那只?看起来很像。”
“不是,”钟烈深吸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是我托人找来的,”他顿了一顿,将语气又加重几分,“以后我们一起住,就要养这只。”
苏清逗猫的动作倏的停住。
他抱着小黑猫蹲下身,仔细抚着小黑猫的毛,轻声道:“像你这种不听话的小猫,就要关在笼子里,关几天。”
小黑猫喵呜几声,挥舞爪子以示反抗。
“我只是要关你几天,你生什么气?”苏清没好气笑,把猫塞进了笼子里。
钟烈盯着他落锁的手,白净细长,骨节分明。
锁被合上的一瞬间,寂静客厅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锁掉了烦躁不安,锁掉了患得患失。
钟烈听见男人松了口气,用宠溺十分的语气低声哄着那只小黑猫:“不要生气,你看,这样你就乖多了,是不是?”
第51章 烙印
钟烈送来的这只小黑猫并不听话。
原本苏清对这种凶巴巴又爱炸毛的小家伙没什么兴趣,他上次会和那只猫逗玩那么久,就是因为那只猫听话。
他一向喜欢听话的,包括小烈,从一开始的小狼崽到现在对他百依百顺。苏清沉迷在小朋友对他的乖,贪恋这种被人奉作唯一的感觉。
既然小黑猫是他送来的,
苏清耐下性子给小黑猫做窝,一边做一边跟它抱怨:“我养小烈就已经很费神了,他还把你带回来,我还要养你。”
小黑猫不认同的从铁笼子探出爪子,张牙舞爪的喵呜一声。
苏清勾住他的小爪子,笑着说:“看,个头不大,脾气倒是很凶。”
说着从碗里挑出一条小鱼干,塞进了小黑猫恨不得咬掉铁笼的嘴里。
钟烈坐在教室里发呆,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蹙眉。
桌上的理科综合卷已经刷完了大题,留下最简单的几道选择。
他回过神时,看见选择题被潦草添上了几个答案,全是错的。
尹疯等了大半天,愣是一声不敢吭,这时候见他终于开始动手写题了,才小心问:“烈哥,你找苏叔谈过了吗?”
钟烈瞄他一眼,“嗯。”
尹疯问:“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别耍孩子脾气,该去哪儿去哪儿,为了感情不值得。”钟烈突然觉得心口发闷,“还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没权利管,他只是提个建议。”
尹疯:“……”
其实他觉得苏叔说得对。
“他不像是我男朋友,”钟烈语气平静,但眼底隐约透着暴躁痞戾,所幸是他垂着眸,把这些情绪藏得严丝无缝。
他顿了一顿,“他像是个局外人。”
那人锁骨处的刺青生动灼人,犹在眼前;那人笑着跟他耳鬓厮磨,说动人好听的情话。苏清会在他面前袒露出独他一人见过的□□,满眼爱意。
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苏叔他肯定对你有感情啊,我又不瞎,上次一起去海边,你俩撒了一路的狗粮。”尹疯搜肠刮肚,琢磨着该怎么点破事情真相,“但是,”
钟烈问:“但是什么?”
“但是我觉得苏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尹疯眼观鼻鼻观心,“你像平常人做企业,绝对不可能在几个月里做到这种地步。苏叔是个有手段的人。”
钟烈:“这我知道。”
“那你怎么就敢保证,他在感情上不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尹疯说:“我觉得做生意的人都特理智,把钱和感情分得特清楚。苏叔就属于那种理智过头的,”
钟烈突然打断他,“你说的不对。”
内心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反复叫嚣:他说得对,苏清就是这样的人。
“他喜欢你是一回事,他愿意为了这份喜欢放弃别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尹疯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不说完就是憋着一口气,“你觉得苏叔会因为喜欢你,不顾理智,毁了你的前途?”
拨不开化不掉的浓雾散开,显露出美妙轮廓的真容。
他误以为这段感情有了结果,却没想到是个披着虚华外表的果子。
该有的断崖依旧横在他和苏清之间。他跨不过去,苏清迈不过来。
“你听见了没?”尹疯翻着他桌面上的卷子,被他从未有过的错题率惊得张大嘴,“烈哥,你得想个解决办法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又说:“Saimen大学挺好的,你努努力,两三年就回来了。”
“不,”钟烈把他手里卷子夺回来,突然问:“你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孤岛吗?当时不是说要卖岛?”
“你不是不买?”尹疯没反应过来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脑回路,疑惑问:“买那玩意干啥,你不是觉得没用?”
钟烈瞥他一眼,“问问。”
“那我给你问问,”尹疯也没多想,“应该还没卖出去,那岛主是外国人,出价狮子大开口,没人傻到上他的当。”
“就他上次出的那个价,”钟烈转了圈笔,“我买。”
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尹疯觉得烈哥好像变了个人。
前几分钟的困惑和痴情一点点从他眼底散去,变得淡漠而无所谓,
钟烈重新低头写题,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写到某个字时没控好力,在卷子戳出一个小洞。
纸张破裂的轻微声响被无限放大。
钟烈盯着那处破洞,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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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虚仁找了各种门路,试图将网上的舆论压下去,最后却石沉大海,没有丁点效果,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谭谧告诉他,他们两个是绑在一起的,不管谁先死,都会带着对方下水。
“我是混娱乐圈的,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在大众面前塑造人设。钟先生,你虽然跟我不一样,但你也是公众人物。”谭谧笑着跟他说:“尤其是钟氏企业目前仍处于垄断行业的位置,你说,有多少人巴不得你身败名裂?”
“只要是公众人物,就要受到民众的评点,这无可厚非,关键是,你想让大家看到什么样的你。”谭谧说:“如果按我说的做,我们就还有救。”
董事会集体要求他卸任,行内那些看热闹的也在喊他滚出商业圈。
钟虚仁实在是无路可退,
他在这个行业打拼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让他放弃?
让他放弃,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李青漫再见这个人时已经没了任何情绪波动,她直接掏出一份文件,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是离婚协议书,上面有我的条件,你看一下。”
钟虚仁接过协议书,刚翻开第一页就停了下来。
“李青漫,”他冷声道:“你要是不准备跟我好好谈,我们就让法院判!”
“可以啊。”李青漫不以为然,“现在你和那个谭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你不怕丢脸,我们就法庭上见。”
钟虚仁指着协议书上的条件,冷笑道:“那你可就拿不到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