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滚了下喉结,艰涩开口:“是前两天HOPE账单泄露的事,我,”
“啊,那件事?”有人突然开口,“那不是还要感谢韩总吗?”
“账单是我泄露出去的,”韩泽攥紧手心,尽可能的简明扼要,“我偷走账单是为了设计圈套,我对不起各位。”
有说有笑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无比尴尬。
这种被人愚弄利用的感觉格外让人恼火,绝对不是风轻云淡的一句‘对不起’就能压下的。所有人的脸色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苏清挑了下眉,佯装失望。
“可没见谁偷东西,一句对不起就结束了。”一个满是讥讽的女声突兀冒出,毫不留情:“韩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轻蔑厌恶的冷笑一声声向他砸了过来。
在不大的一方空间内,韩泽突然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所憎恶的感觉。这种绝望感像蛇一样缠着他脊梁爬延而上,让人无法挣脱。
“是啊,韩先生。”苏清也跟着叹气,偏头看他一眼,“您可真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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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直接帮你解决,也不用你委屈自己原谅X公司。”等到苏清从办公区回来以后,钟烈侧靠在沙发上,把刚才给苏父苏母看的证据又原模原样拍了一遍。
苏清反问他:“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准备怎么解决?”
说话时,他坐到了钟烈身边。钟烈编辑好文件点了发送,偏头看他。
两人视线相撞,默契一般望着对方笑。
“我还能怎么解决?”钟烈迎着他的笑,凑过去啄他嘴角,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温柔,“无非就是揍他一顿,帮我男朋友解解气。”
苏清说:“你看,所以苏叔不告诉你,不然现在该去公安局赎你了。”
钟烈面无表情去掐他的腰,
苏清瞥他一眼,掰开他的手。
韩泽伙同X公司伪造HOPE账单污蔑HOPE的事很快引起了巨大反响,不止一人被之前的韩泽所迷惑,误以为他对人家一片真心,还觉得苏清不识良缘。
越来越多的人体会到了这种被人玩弄利用的感觉,愤怒暴躁的情绪很快酝酿成更大风暴,毁天灭地般卷向韩泽,自然也波及到了他的企业。
钟烈轻啧一声,“看来韩先生要完了。”
他嘴上装得惋惜,眼里确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苏清心里笑他幼稚,面上却任他耍孩子脾气。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咖啡泡,热水冲过杯底,酝出热气。
钟烈说:“再待一会儿,然后我带你回岛上。”
“回去?”苏清佯装不情愿,“回去跟不会回去没什么两样,还很麻烦。”
钟烈低着头,划拉两下手机,没有立即驳回他的话。
苏清端起咖啡,抬眸看他。
“那就暂时不回去了,”钟烈放下手机,“苏清,我有个事跟你说。”
在他说‘不回去’这三个字的时候,苏清垂下眼,攥住咖啡杯的指尖收紧。
“我今晚出发,这两天要去隔壁市一趟,就两天,很快就回来。”钟烈淡声道:“我跟一个老师过去调查数据。”
苏清靠在办公桌边,半晌没应他。
钟烈看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苏清躲开他的视线,喝了一口咖啡。
等到咖啡从喉咙处慢吞吞淌下去后,他方才垂下眸,喉结滚动,“好。”
只不过两天时间,
而且是邻市,来回最快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更何况小朋友过去是有正事要做,不是故意丢下他。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苏清在心里把这些一条条列出来,清晰明了的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和他之前支持小朋友出国是一个道理。
但是满脑子的理智对比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酸涩。苏清难得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折腾到心烦,蹙了下眉,“我今晚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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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金主爸爸!我准备交稿了!您要纸质版吗!]
[星:从我这边到您给的地址,邮递很快!虽然今天就是情人节,但我能保证您在一个小时内收到画!您看怎么样?可以付全部订金了吗?]
[星:【图片】这是电子稿!]
苏清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已经是次日中午。
他昨晚送小朋友去了车站,小朋友临走前也没表现的有多么舍不得他,顶多就是搂着他亲了几口,随后便跟随人流上了车。
没有他想象中的黏人,也没他想象中的那般难舍。
苏清原本以为把人送走以后,自己心里吃了醋般的酸涩感会变淡一些,却没想到这种感觉伴随着思念,反而愈发强烈。
今天是情人节。
苏清盯着聊天框发了会呆,难得的品尝出了些孤独感。
他仔仔细细按着二十六键,回复:“辛苦你了,我把所有金额一次性打给你吧。”
苏清又点开成品图看了一眼,
图片呈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他怔住了神,霎时间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跟他梦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跟他想要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画师的笔触尤其将小朋友的身材轮廓,面部线条描摹的生动深刻,有独属于少年人的放肆嚣张,也有小朋友独有的痞戾随性。
[苏清:您画的很好,太感谢您了。]
[苏清:我可以在画上加一小行字吗?]
苏清两眼闪闪的等着回复。
很快,
[星:卧槽金主爸爸您给了我几倍的钱这是???]
[星:没问题完全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您的构思和设想,我就拿了根笔画了两下,而且您给这么多钱,完全够买下这幅画的商用了QAQ]
[星:您随便改!希望您的男友也能喜欢!]
[星:祝您和您的男友情人节快乐!]
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苏清抿了下唇角。
他点开另一个对话框,盯着对话框上‘小烈’的备注,半晌出神。
浪费时间,浪费情绪。
这种没意义的事,连小朋友都知道没必要放在心上。
苏清按灭屏幕,埋头继续工作。
他工作起来又会忘掉其他所有的事,连手机振动了好几声都没听到。
两个小时后,
苏清处理完手里的文件,下意识瞥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上有好几个小朋友的未接来电。
他把电话拨回去,问:“怎么了?”
钟烈:“苏清,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电话那边乱糟糟的,像是在市场里。苏清挑了下眉,“苏叔当然知道。”
“那你也不主动一次?我等你给我打电话等了很久。”钟烈笑了笑,“还是说你没给我准备情人节的礼物?所以不敢?”
“苏叔是粗心的人吗?”苏清故作神秘:“礼物就在路上。”
说完这些,他尾音微扬,笑着反问对面的人:“小朋友,我的礼物?”
办公室的门被轻叩两声,一个男生探头探脑望了进来,跟他打招呼,“苏叔!”
苏清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小烈那个叫尹疯的朋友。
“我当然也准备了,但是我不方便给你,让尹疯带你去。”钟烈顿了一顿,有些期待:“说不定我们可以同时收到对方的礼物。”
苏清简单收拾好东西,跟着尹疯离开,上了车。
他没有挂断电话,钟烈也保持着电话通畅。一路上尹疯也很少说话,只是偶尔会问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倒是钟烈忍不住问:“苏清,你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什么?”苏清看了眼窗外,发现车是在往郊外的方向开,脑子里逐渐冒出几个猜想,“我在做排除法,猜你会送我什么东西。”
钟烈啧了一声,“我还挺好奇的,你会送我什么?”
苏清挑起眉,没接他这个若含深意的话题。
“烈哥,苏叔,快到地方了,前面转个弯就是。”尹疯指了指前面,“苏叔,到时候你直接进那个棚子里就行,我就不跟去了。”
苏清问:“你怎么不一起去?”
尹疯唏笑一声,压低声音:“烈哥不让我看,烈哥把那东西宝贝的很。”
苏清这才开始有些好奇。
“嗯,很巧。”钟烈在音控那边打了个响指,“男朋友,你的礼物也到了!”
苏清听他语气里明晃晃的兴奋和期待,忍不住笑。
他下车以后打量了圈四周,周围没什么建筑,空旷无阻的一片视野里,只有一座被黑布严严实实遮挡住的保温棚立在不远处。
苏清走过去,正要拉开门时。
“等等,”钟烈在电话那边喊住了他,“我刚拿到快递,苏清,等我打开快递,你跟我一起拆礼物。”
苏清无奈收回手,“那你快拆。”
“什么东西?这么轻,看起来像是一幅画,苏清,你该不会是真送了我一幅画吧?”钟烈说:“好了,我拆开了,”
苏清抬手,掀起面前最后一道门帘。
漫天漫地的火焰花猝不及防闯入视野之中,衬得其余所有颜色黯然无光。
与此同时,
钟烈盯着手里的画,目光凝滞。
画里同样是无处不及的火焰花,热烈而肆意的生长,抢夺了画面里的一切生机。在夺目火红中,少年穿着纯黑西装静立其中,眉眼锋利,眼底却满含深情。
他手里捧着一颗心脏,虔诚而认真,供若神明。
画里的人是他,
那他手里的心脏是谁?
苏清掀开帘子的一瞬间,险些以为自己进入了画中,他被眼前真实存在的火焰花震撼心神,许久都只能体会到胸腔底下剧烈的心脏跳动。
他不敢呼吸,稍微喘一口气,都会被扑鼻而来的花香抑到窒息。
苏清半晌也不敢前进一步,
他回忆着画里的场景,回忆着自己想象中惊艳无比的画面,将手放在心窝搁置。仿佛这样就能完美还原画中的场景。
他渴望把这样东西交付给小朋友。
“小朋友,”苏清哑着嗓音询问:“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钟烈将画放在桌上,用手一点点抚过画中每一处细节。每摩挲过一处痕迹,他都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处,那东西灼得他心口滚烫。
钟烈最后把目光停在了画下的一行小字上,
那行字的字迹清秀凌厉,一看就知道是苏清写的。
钟烈盯着那行字,张了张嘴,却发现从自己喉咙眼发出的嗓音突然哑得不像话。他只能耐下心,一字一字认真念道:
“来日方长,我会一直爱你。”
苏清听见音控对面同样急促的呼吸声,突然笑了笑,
“嗯,”他望着面前满地的火焰花,轻声回应:“我也是。”
第64章 意外
某传媒公司办公室内。
谭谧刚刚拿到了签约公司的解约通知。
网上无他容身之地,到处都有人把他骂的体无完肤。
现实生活中更是人人对他避之不及,曾经喜欢他的、对他好的,现在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一只肮脏至极的老鼠,恨不得绕着他走。
“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吗?”谭谧瞪大眼望向面前人,神情固执,“我以前有那么多粉丝!我有实力!”
老总抬头看他一眼,像是看傻子似的。
“这些只不过是黑历史,等过一段时间以后,就没人再会记得这些!我还可以继续当你们的摇钱树!”谭谧几乎是在喊:“你们他妈的是有眼无珠!”
老总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声冷笑,“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精神病,怎么演戏?拿着这点钱去心理医生那儿挂个号吧,谭先生。”
谭谧仍旧驻在原地不肯走,面前人便叫了两个保安。
保安毫不留情的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拖。谭谧不想这么没尊严,却也不甘心放弃,他红着眼离开了办公室,看着面前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他的希望、梦想、憧憬,
在一刹那,都被这堵冰冷的门隔绝在另一边。
谭谧想,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觉得自己有错,因为自己眼瞎喜欢上了钟虚仁,而深陷泥潭迟迟不肯抽身而出。钟虚仁是个人渣,他看透了。
但只是因为钟虚仁吗?
“这位算是被赶出去了吗?啧,以前多风光,现在这样还不是自己作的?”
“他要是不搞苏家那位,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苏家那位?苏清?昨天还传出一个跟他有关的新闻,说是韩泽偷了HOPE的账单,你知道吧,他一直在追苏清,估计是追不到,狗急跳墙。”
“那不是步了钟虚仁的老路?钟虚仁当初也是狗急跳墙毁了自己。”
谭谧默立在门边,屏住呼吸听身边几人的议论声。
他现在已经完全觉不出羞耻了。落魄到了如此地步,他还要脸面做什么?
“苏二少变化太大了,我记得当初他还是死活非要倒贴钟虚仁的臭名声,现在反而被倒着追。钟虚仁的儿子也在追他,”
“而且俩人还成了。”
“再看看这位,”
谭谧觉出一道视线投过来,赤.裸裸的鄙夷和轻视,仿佛要在他身上烙下洞。
那人没有把话说完,但话外的意思已然再明显不过。
谭谧双眼空洞,将拳头攥紧,指甲深入皮肉,将手心刺出血来。
他凭什么要被拿来和苏清做比较?
苏清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