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熠眉头微拢,道:“宋卿有所不知, 孤既已开放后宫, 充了108名女子, 朝臣都盼孤立妃诞子,如今案台上的奏疏,皆是此等奏疏,又何好看的。”
宋普又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场洪灾饥荒, 如今也过去一月有余, 不知情况如何。
心里想着, 便问了出来。
澹台熠眉头轻轻展开,嘴角却扯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道:“孤的揣测又何曾出过错,胶州粮仓之粮皆被换成了细沙碎石,整整一仓库的粮食竟无一袋米粮!驻军也全都一群酒囊饭袋,还欺哄孤派过去的巡抚,简直不将孤放在眼里!”
他说到此处,那双金眸满是凌厉的光,即使坐在浴池里,那慑人的气场也随着情绪的涌动而扩散开来,叫宋普感受到了浓重的压迫感,心里也不禁敬畏起来,他到这会儿,突然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句话,有了一种很深刻的认知。
即使澹台熠再幼稚叛逆又霸道小学鸡,他也是梁国的帝王君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能轻易惩治任何人,“既如此,陛下是如何解决此事的?既然他们胆敢欺瞒陛下,说明根本不怕陛下,臣听了也甚是气愤!陛下是真龙天子,他们一群小虫子竟也敢在陛下面前蹦跶,若不惩治他们,长久以为,恐怕都以为陛下是虫不是龙,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宋卿这番话,果然激起了澹台熠的怒火,“他们既然敢骗孤,就要做好被孤问责的准备,宋卿放心,孤已派人将他们全都送到燕京,如今还在路上,再过几日,便能到燕京,孤的黑牢又得空上一空,到时候也可再看白卿的凌迟绝技。”
宋普:“……”
宋普问:“不先审吗?”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道:“这便是审。”
哦,原来一上来就凌迟是审啊?
宋普又马上想起来他本意是问禹州百姓如何,怎得被带偏到如此地步,他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嗓子,又赶紧问道:“那禹州流民百姓又如何处置?”
澹台熠道:“新任禹州知府早已上任,既然情况查明,也不用孤费心。孤只下诏赐物,补贴了粮食和银两,一分一厘,皆用到实处,不叫那些蛇虫鼠蚁贪墨。”
宋普听了,对澹台熠又有些看不透了,他明明能做得很好,却一直不做?那这三年若有什么自然灾害,他都无视了?
思及此,他胆子也的确大了,没忍住,又问了出来 。
澹台熠凉凉道:“若朝臣不气孤,孤做些好事也未曾不可。毕竟先帝留给孤不少东西,无论是人,还是重臣,即便是坐镇西北塞外手握百万大军的淮南王永安王,皆因先帝对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孤不信他们,孤仍站在先帝的肩膀上,这里一分一毫都不是孤一个人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住,眼睛微眯看向了宋普。
然而宋普未曾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仍然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见他不说,还疑惑地抬眼看他,眼底满是询问之色。
澹台熠忽地笑了,声音慢了起来,“先帝励精图治,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也的确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很善于招揽人心,即使是孤,追根究底也是敬重他的。但孤与先帝不一样,宋卿别看孤杀了不少人,但这些人里,从未有孤不该杀之人,这深宫之中,阴私甚重,一旦有什么流言,便传得飞快,成为了攻击他人的利器。既然他们不想做人,孤倒不如成全了他们,送他们去阴曹地府做一只无根鬼。”
宋普听半天,都没听到重点,简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了,“然后呢?”
澹台熠在水中轻轻踹了他一脚,“宋卿好大胆子,当孤在跟你讲故事吗?”
宋普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羞愧来,“请陛下恕罪,是臣僭越了。”
澹台熠笑了,他看得出宋普当真一心一意听他说话,做到了心无旁骛,不像沈雍和,实在太聪明,凭他三言两语就猜中了某些事情,他讨厌太聪明的人,幸好宋卿并不是那等聪明人,“……孤想说的便是,先帝积威未散,孤登基这三年里也算风调雨顺,宋卿大可不必担心民生民计,若孤真的置之不理,几位王叔早就从塞外赶回训孤了。”
说到此处,他眉头微拧,一副不太愉快的样子。
宋普道:“臣恐慌,臣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恕罪。”
澹台熠含笑道:“孤这些天也确实乏了,宋卿近日不必再提奏疏一事,孤于明日要去清泉国寺住几日,宋卿陪孤一起去罢。”
宋普自然应了下来。
澹台熠说这么多话,也有些累了,靠在池边闭上了眼。
他这样,宋普自然也安静了,池水温暖,又飘逸着让人心神安宁的香味,他只觉得四肢都松软下来,泛着有些舒畅的暖意。
因为是在澹台熠的浴池里沐浴,宋普也没怎么敢动,只轻轻撩着水,洗一洗脖颈,洗一洗脸,将一天的燥意慢慢压了下去。
龙头口里不断有热水涌出来,因而浴池里的水一直都是热的,也不必担心水凉这一问题,但泡久了总归不舒服,宋普便小声地开口说话:“陛下,该起了。”
澹台熠微微睁开眼,轻轻地瞥了一眼,从鼻腔里颇具撩、人质感的“嗯”了一声。
即使宋普是男人,也有一种被他这一声撩到的感觉,不说别的,澹台熠声线也是极好听的,日常说话的时候便像紧绷的琴弦被轻轻拨动的声音,清冽又柔和,带着震颤的回响,颇具磁性,是一种很是华丽的音色,让人记忆深刻。压低了声音便显出了几分圆润,显得无端温柔。
若这般带着点鼻音稍稍拉长调子的声音,就更让人心尖发痒,有一种被羽毛尖轻轻扫过的麻意。
宋普收回发散的思绪,又轻声唤了一声澹台熠,终于将他喊醒了。
“陛下该起了,若再泡下去,皮肤就该皱了。”宋普压着声音,格外轻柔地喊澹台熠,生怕他有起床气。
虽不知澹台熠为何特地喊他过来一起泡澡,但宋普自己揣测了一通,便觉得有一种女生必定要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的既视感,因此也坦然接受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超乎宋普的意料了。
今日澹台熠沐浴,身边并没有伺候的太监。
澹台熠从浴池起身,露出了他比例极好的身、体,宋普很有眼色地跟着起身,拿起旁边托盘里放着的干布,要去为澹台熠擦身体。
宋普不说特别会察言观色,也做到了处事圆滑,只有澹台熠和他的时候,也顾不上是否过于狗腿,便非常自觉地去伺候澹台熠。
澹台熠就是见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跟上来,唇角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柔声道:“宋卿又何必如此,孤会传唤人伺候。”
宋普一边给他擦身体,一边恳切地道:“这都是臣该做的。”
他一直都没太仔细看澹台熠,如今轻轻地、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顿时僵在了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两只眼睛顿时发直。
宋普确认了,狗皇帝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
宋普以为他轻轻的瞥,已经十分隐蔽,然而还是被澹台熠发现了。
澹台熠能看见宋卿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心里自得,只是脸上十分若无其事,“宋卿怎地不继续了?”
宋普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臣是被陛下惊到了,陛下果然乃天神下凡,素质都远超常人,非凡人所不能及,臣以为全天下都不会有比陛下更神武的人了!臣简直叹为观止。”
澹台熠十分得意,连眼底都流出几分得色,因而显得越发耀眼,“宋卿当真如此觉得?”
宋普连连点头,“臣之所言绝无半句假话,皆是臣肺腑之言,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坐拥重器宝刃,如今虽未开封,但已光芒万丈,臣实在自行惭愧,恨不得自插双目。”
说罢,微微扭过头去,似是被澹台熠光芒刺伤了双眼,不敢再去看。
然而又听澹台熠道:“宋卿自插双目倒不必,孤如此伟岸的原因是每日锻炼,与身高一块儿长大,宋卿这般娇小,孤倒是为宋卿未来的妻子担忧。”
第32章 赏赐
宋普:“……”
狗皇帝, 敲里吗!听见了吗!敲里吗!
他也是正常男孩子的size好吗?!
似也知道伤了宋普的心,毕竟这种事情, 乃是男子的尊严, 即使他很神武,也不能以此来贬低别人, 澹台熠格外愉悦地道:“宋卿如今年岁尚轻,还有的长,孤十七岁到至今, 也多长了一寸半, 宋卿体质较弱, 又不常锻炼, 恐怕长不了多少,但半寸应当是可以的。”
一寸也就是大概三厘米的样子, 一寸半差不多4.5, 真有人还能从17岁之后再飙个4.5吗?
宋普是不知道的,但这种东西应当是看基因的, 澹台熠有异族血统, 也算是天赋异禀, 而他就算怎么长,也不可能长到澹台熠这种程度,这他妈能是人?
狗皇帝果然只配充气娃娃和飞、机杯,还是别祸害女人了!
宋普心里刷了无数弹幕, 面上依然无辜无害, “陛下所言极是, 不过也并非是臣娇小的缘故,而是陛下太过神武,简直非人哉!臣自然比不上陛下,臣以为无论是谁,站在陛下面前,都会被陛下衬得格外娇小。”
澹台熠难掩自得,“的确如此,即使孤未曾看,也知道孤傲然于世。”
宋普:“……”
看把你美的。
宋普为他用干布吸干净发梢上沾染的水分,又替他拿了衣服过来,伺候他穿上,才去穿自己的衣服。
澹台熠也未走,看着他更衣,“宋卿果然娇小可爱。”
任谁被夸娇小可爱,都会是一种奇耻大辱,宋普屈辱地背过身,连反驳都做不到,还要羞赧地道:“陛下说笑了!”
敲里吗!
他再也不要和澹台熠一起洗澡了!
换好衣服,澹台熠便道:“既然宋卿已经沐浴过,便替孤批阅奏疏罢,如今也没什么事,想必宋卿都能够应付,内阁那边三天两头派人来催,也有孤少年恩师来进谏,孤疲于应付。”
宋普听了,犹豫地问:“那陛下呢?”
只听澹台熠嗓音愉快地道:“南境国新送来一批贡品,孤要去看看。”
宋普:“……”
澹台熠愉快地走了,宋普只能去帮他写作业。
这一写就写到了傍晚,澹台熠未回,宋普也不能走,只能继续坐着看那些奏疏。
坐得久了,连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宋普难掩几分焦躁,忍不住喊了殿外候着的曹喜。
“曹公公,陛下何时回来?”宋普问。
曹喜道:“宋大人稍等,陛下在沐浴,很快就过来了。”
又沐浴?
宋普其实怀疑他有些洁癖,一天里洗两到三次澡,好像也不怎么流汗,身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香香的,是一个精致的Boy。
幸好澹台熠没让他等太久,能看出他心情确实愉悦,连唇角都一直带着笑,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宋卿,孤来迟了。”澹台熠语气柔和地道。
宋普窥着他的脸色,道:“不知陛下有何事这般愉悦?”
澹台熠道:“宋卿,孤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蓝宝石,这块宝石当真清澈剔透,像是一片海洋一般深邃湛蓝,应当有人好好打磨了一番,手掌般大小,显得格外漂亮。
宋普惊呆了,“这是……?”
澹台熠道:“南境一国虽小,但宝玉矿石诸多,孤向往已久,若不是南境身处瘴林泥沼之势,三年前便会成了孤的领土,这块宝石便是南境送来的一块珍品,这么多年,孤从未见过如此硕美的宝石。”
宋普看得太馋了,就差流口水了,“这等珍宝,陛下是要送与臣吗?”
澹台熠含笑道:“宋卿说笑了,孤要赏赐宋卿的,是这块。”
说着,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一块,与澹台熠手里的相比,这块蓝宝石便显得小了许多,只有小孩拳头那般大,却也格外漂亮了,成色透明度若放在现代,恐怕都要值个上千万,澹台熠这是随手送了他一套北京的房!
宋普激动起来了,他开始尝到做皇帝走狗的甜头了,这谁能遭得住啊!
国公府底蕴也算丰厚了,他娘又或者是老夫人,都不见得有这种成色的宝石做饰品,他今天真的能拥有吗?
宋普激动道:“这宝石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着实闪耀,犹如陛下对臣之宠爱,陛下真的要赠与臣吗?”
澹台熠见他如此激动,也不禁有些好笑,“孤何曾说过假话,这便当孤犒劳宋卿为孤枯坐半天的赏赐罢。”
宋普道:“臣不累,臣还可以,臣以后都愿意为陛下批阅奏疏,让陛下解放双手,愉快玩耍!”
他这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了,当初的顾忌都不知道抛到哪儿去了,那双眼睛紧盯着那颗蓝宝石,眼里的馋都快化为实质了。
澹台熠觉得有些新奇,他还未曾见过宋卿这般贪心的样子,若是别人,恐怕会让他很不适,但在宋卿身上,这股贪心反倒有点小孩似的可爱劲头。
反正宋卿何时都是可怜可爱的,单他唤他狗皇帝那会儿不是,澹台熠一想起这事来,又有些介意了。
面上却还是含笑道:“既如此,那这颗宝石便先放在孤身上,等宋卿帮孤批阅一年的奏疏,孤便将这颗宝石赠与宋卿罢。”
宋普:“……”
他为何、为何又要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