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钟晓雪不愿意给父母说,也愿意告诉黎秀秀。
若是两人平安长大,也是一份难得的姐妹情,但是这一切都随着三年前钟晓雪的自杀戛然而止。
钟家夫妇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钟家也只有钟晓雪这一个独女,平时更是如珠似宝地养着。
“当时晓雪房间里的玩具不少,甚至很多都价值不菲,可以说是咱们这居民楼里的独一份,秀秀还为这事和我们闹过脾气,说想要一个一模一样的。”黎同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着。
没人知道一个平日无忧无虑,被父母疼爱的十五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晓雪的自杀对黎秀秀的刺激过大,从那之后,黎秀秀就性情大变。
一开始只是不愿意和人交流,黎家夫妇并没有太过重视这个情况,只当黎秀秀是因为钟晓雪的死一时转不过弯。
毕竟他们大人说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惋惜,何况黎秀秀一个孩子?
但是黎秀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重新开朗起来,反而越来越内向,身上的气质也越来越阴沉。
“我和她妈发现不对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不和我们说话了,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吃饭也拿回自己房间单独吃,”黎同的语气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愤怒,“打过骂过也苦口婆心劝导过,这孩子就是不开口。”
然后黎秀秀便是整宿整宿地不睡觉,要不就在自己床上坐着,要不就在客厅的沙发坐着,要不就在阳台坐着……
还是黎妈妈发现了不对,带黎秀秀去各大医院做了不少检查,都没能查出结果,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这是被惊了魂,可以去庙里求一点符纸压压惊。
“这些符纸一开始还有些用处,今年就不怎么管用了,特别是昨晚,那孩子和疯了一样,差点拿刀把她妈捅伤,”黎同重新点了一支烟,眼睛落在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把菜刀上,“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才把她绑在了房间里。”
黎秀秀这样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而最近半年尤为严重,昨天更是是把黎家夫妇吓了个够呛。
思前想后,才决定给黎秀秀退学。
自己孩子已经是这样了,总不能把这孩子送去学校祸害其它孩子。
“我大概知道了,”黎星辰心下了然,时间节点太巧,那个厉鬼,恐怕就是夫妻口中的钟晓雪了,“等等你们是留在房里还是……”
黎同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做下了决定:
“留下!”
黎秀秀是他们的孩子,不管怎么样,总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既然这样,有些事也得提说清楚,”黎星辰点头,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比如收费问题。”
国师大人表示,白做工是不可能白做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多看在这家人不富裕的份上少收一点。
“多少钱?”黎同并不感到意外,非常痛快地点头,“只要我们能够拿出来。”
“原本一张平安符收费三万,刚刚用掉的驱邪符五万,其它费用另算,”黎星辰说着顿了顿,见黎同脸色白了白,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不满,心中有些满意,“不过考虑到你们家的情况,帮你们解决这件事,总给给三万吧。”
“三万?”原本已经准备好倾家荡产的黎同在听到最后的报价时,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三万,”黎星辰点头,“要是三万嫌贵,这单生意我就没……”
“没问题!”黎同连忙打断黎星辰后面的话,“等事情结束给钱还是……”
“等事情结束吧,”黎星辰站起了身,走到了那扇房门前,“想来你们也不敢赖账。”
黎同夫妇连忙点头,表示对黎星辰话的赞同,就在这个时候,黎星辰直接打开了房门。
在打开房门后,屋内的死气愈发浓郁,黎星辰看也没看,手中便是几道符纸激射而出,同时手中的铜钱在房前中悄然落地,形成了一个简单但精妙的阵法,将黎秀秀拘在阵中。
“你是谁?”黎秀秀转过了身,看着黎星辰的眼神充满了怨恨,眼底弥漫着血色,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黎星辰撕碎。
这是……厉鬼附身?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知道你是谁,”黎星辰对黎秀秀此时狰狞的表情恍若未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房间,“钟、晓、雪!”
黎星辰这三个字刚说出口,黎同夫妇脸上便止不住的错愕,即使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情况,但却怎么也没想到问题的根源居然在钟晓雪身上。
“怎么会?晓雪她……她不是秀秀的姐妹吗?”黎妈妈捂住嘴,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闭嘴!”黎秀秀的呼吸变得凌乱,身上的死气也开始沸腾,语气中尽是对黎秀秀的怨恨,“谁会和这种虚伪又自私自利的贱人是姐妹!”
这番话更是让黎同夫妇惊愕,想不通钟晓雪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的死和黎秀秀没关系,”黎星辰这个时候缓缓开口。
一个人身上是否背负人命,根本不需要观看面相,仅从身体周围的气息便能看出。
若是钟晓雪的死和黎秀秀有关,即使钟晓雪是自杀,黎秀秀身上也多少会有一丝因果,但黎秀秀身上没有。
“狗屁!”黎秀秀再次开口,“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黎星辰没有说话,黎秀秀又重新开口,不过这次明显说话的人是黎秀秀本尊。
“闭嘴!你要是不知道你那天会提前走?你要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陪我去?”
“那天我家里出了事……”
“说谎!你……”
而后,从两个人的争吵之中,黎星辰和黎家夫妇知道了真相。
原来钟晓雪并不是无缘无故自杀,而是另有原因。
在初三那年的下班学期,两人班上的英语老师因为预产期到了只能请假,班上来了一个温柔儒雅的男老师代课,就和现在的华臣丰一模一样。
那时的男孩子还不会拈酸吃醋地说酸话,女孩子们虽然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对老师更多的却是尊敬。
和华臣丰一样,这个老师时不时会以“补课”为由将学生留下来,在放学后进行课后辅导。
钟晓雪的成绩一向不错,但唯独英语有些拖后腿,英语老师提出课后辅导后,钟晓雪自然不疑有他。
“谁知道这个英语老师表面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个衣冠禽兽,居然趁着补课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被附身的黎秀秀面容扭曲,声音给外阴沉。
说到这里,或许是因为太恨,被附身的黎秀秀顿了顿,才接着向下说:
“他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就告诉别人是我勾引他的,还说这么多人都被他辅导过,他就只对我一个人动了手,不会有人相信我!我哪里还敢往外说?”
英语老师在占过便宜之后似乎尝到了甜头,隔三差五就将钟晓雪叫去“课外辅导”。
终于有一天,钟晓雪忍不住,拜托黎秀秀在老师提出“课外辅导”的时候帮忙拒绝。
但是非常不凑巧,那天的英语课在最后一节,到下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黎秀秀就因为家中有事被家长接回了家。
事情就恰好发生在那一天,原本只是有些小动作的英语老师开始变本加厉,最后居然直接在办公室侵犯了钟晓雪。
这还不算,英语老师甚至当着钟晓雪的面拍下了不少证据,用来威胁钟晓雪,让她以后“乖乖听话”。
钟晓雪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本来这件事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道后来我居然怀孕了,呵……怀孕!”钟晓雪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嘲讽。
最开始钟晓雪只是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有了推迟,后来则是感觉到小腹偶尔会感觉到酸痛,再到后来却发现吃饭的时候总是反胃。
一切的反常并不能逃过学校女孩子们的眼睛,更别说初三的女孩子已经到了少女怀春的年龄,谁没有躲在被窝偷偷看过一两本言情小说?
本来大家就嫉妒钟晓雪长得漂亮,这下学校里女孩子自然隐秘地开始传起了各种流言,大家不敢在老师家长面前捅破,却能够当着钟晓雪的面阴阳怪气。
什么“未婚先孕”、“不检点”、“援交公主”、“随随便便”……一个又一个污秽难听的词语出现在钟晓雪的耳边。
最后钟晓雪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怪英语老师,却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了黎秀秀的身上。
“那天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要帮我拒绝那个禽兽,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被附身的黎秀秀面容开始扭曲起来,语气中满是对黎秀秀的恨意。
所以在死后,钟晓雪就缠上了黎秀秀。
不知道是因为钟晓雪的洗脑还是因为黎秀秀本就心中有愧,竟然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错,性子愈来愈阴沉。
原本这样也能过下去,直到华臣丰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华臣丰的一举一动让钟晓雪想到了当初那个衣冠禽兽,并且坚持认为华臣丰有问题。
“华老师是个好老师,他和王老师不一样!”这次说话的是黎秀秀。
“要不是心有不轨,为什么会将学生叫去做课外辅导?”钟晓雪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在华臣丰第一次将黎秀秀叫去办公室辅导的时候,钟晓雪并没有任何表示,她认为黎秀秀这个罪魁祸首应该承受她以前承受的一切痛苦。
谁知道华臣丰的表现和钟晓雪的想象天差地别,不仅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甚至一直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即使讲课也隔着办公桌,很是避嫌。
一计不成,钟晓雪再生一计,华臣丰不动手,可以由她动手。
所以在华臣丰第二次将黎秀秀叫走的时候,钟晓雪便企图通过附身的法子掌控华臣丰的身体,但是却被黎秀秀极力阻止。
后来两个人甚至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这个时候黎秀秀已经察觉到了钟晓雪的不对,所以本能害怕上华臣丰的课,更害怕被叫走单独辅导,不是因为害怕老师,而是因为害怕钟晓雪。
因为她已经有所察觉,钟晓雪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要不是你坏事,我早就成功地撕开了他的真面目!”钟晓雪说到这里声音越发阴狠,似乎对黎秀秀的“坏事”很是不满。
“华老师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很好!”黎秀秀非常坚持地反驳着。
听到这里,黎星辰也大概明白了华臣丰身上那股气息的来源。
“你后来是不是去攻击过我妹妹?”黎星辰看着黎秀秀,或者说,通过黎秀秀看她身体中的钟晓雪。
“你妹妹?”钟晓雪稍稍疑惑后,就知道黎星辰说的是谁,毕竟黎星瞳与他有八分相似,“没错,谁让她看到了我的存在?就是她运气太好……”
说到这里,钟晓雪暗恨,那女生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居然能挡住她的攻击,一击不成二击同样失败。
如果不是那个东西让她虚弱了不少,她也不至于急着附上黎秀秀的身体,惹来众多事端!
第四十章
听到这里, 黎星辰心中也算是有了谱,这个钟晓雪可能不止一次找上星瞳, 难怪平安符会失效。
同时心中也有一丝庆幸,还好妹妹足够听话, 将平安符放在了身上, 否则一周的时间, 妹妹能不能等到他回家还尚未可知。
“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去找那个女生吗?”对于钟晓雪的行动, 黎秀秀毫不知情,现在突然听到这件事,黎秀秀的语气中难得有了一丝愤怒。
“呵,”钟晓雪冷哼一声, “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吗?你答应过我的事做到了吗?”
“我……”
“行了……”黎星辰对女孩子之间的争吵没有任何兴趣,淡淡地打断后, 手指一翻, 指尖便夹上了一张黄符,“其他的话,留着下辈子说。”
手腕一翻,黄符无风自燃, 房间中的死气开始逐渐向黄符收拢, 然后逐渐脱离黎秀秀的身体——
直到钟晓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不要!”
黎秀秀恢复清明之后,第一反应却是阻止黎星辰的动作。
也因为这一声阻止, 黎星辰手中的动作一顿,短短一秒钟的时间,给了钟晓雪机会, 脱离了黎星辰的掌控。
而后房间中的死气便消失地干干净净,不知道钟晓雪是匿藏到了哪里。
黎星辰眉头微挑,目光在房间中不住地扫视着。
一开始他就很好奇钟晓雪是怎么瞒过了他的眼睛,现在看来,这个女鬼还有两把刷子。
“秀秀?”一直注视着黎秀秀的黎同夫妇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但因为黎星辰没开口,他们也不敢动。
“爸、妈。”黎秀秀抬头,看到父母脸上的担忧,本能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依旧动弹不得,于是干脆坐在原地,不再说话。
“钟晓雪去哪儿了?”黎星辰淡淡开口,很显然,这个问题是在询问黎秀秀。
“你找到她之后是不是要杀了她?”黎秀秀摇头,反而询问黎星辰。
“她身上背负因果,杀孽过重,自然是要承受相应的惩罚。”与当初跟着周强的三只厉鬼不同,黎秀秀浑身死气,血煞冲天,一看就知道没有少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