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不讲道理:“你就是烦人。”
晋望问:“孤哪里烦人?”
叶舒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不告诉你,自己想。”
“可孤想不到。”晋望凑近了些,声音放轻,“阿舒,孤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你哪里都惹我。”叶舒脑袋往晋望怀里蹭了蹭,含糊道,“……你总骗我,待我一点也不好。”
“……狗皇帝。”
晋望脸上的笑容淡去:“孤何时骗过你?”
“……凭什么告诉你。”叶舒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就不告诉你。”
叶舒的呼吸逐渐平稳,很快睡熟了。
晋望将人搂进怀里,眉宇微微蹙起。
难不成……他猜到了?
余下几天,叶舒乖乖在寝宫卧床休息,难得安生。晋望也没再与他提起先前的事。
这日,叶舒醒来时晋望已经去上早朝。
他慢吞吞用完早膳,内侍通传冯太医来了。
先前的事发生后,冯太医深感皇妃在后宫生存不易,回到太医院后便一连几日没合眼,没日没夜配置丹药,今日终于完成。
他一刻也等不得,立即以替皇妃例行看诊的名义来了养心殿。
叶舒从玉瓶里倒出一粒丹药,捻在指尖观察:“这就是堕胎药?”
“是。”冯太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此药溶于水中无色无味,也可混杂于饭菜当中使用,保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叶舒将丹药放回瓶子里,正色道:“劳烦太医了。”
“无妨,臣能帮到公子便好。”
冯太医转念一想,又煞有其事道:“对了,此物于常人而言极其伤身,决不可让普通人服用,公子切莫误食。”
“……”
太医当然要提醒他不能误食,在太医这里,他可也怀着身孕呢。
叶舒把玩着手里的玉瓶,另一只手下意识落到小腹上,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叶舒笑道:“好,我记住了。”
叶舒将丹药藏好,嘱咐:“今日的事,还望太医暂时保密,尤其千万不要被陛下知晓。”
“臣明白。”冯太医点头应道,又见叶舒要起身送他,忙道,“公子卧床休息罢,臣可自行离开。”
叶舒正要点头,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
一袭黑金朝服的身影带着随从走进来,眼底含着危险笑意:“何事不能让孤知道?”
第32章
叶舒吓得险些直接从床上摔下来。
好在冯太医离他近, 及时扶了他一把。
晋望快步走近,将叶舒接过去:“当心点, 没事吧?”
“……没事。”叶舒心虚地瑟缩一下,抓紧了晋望的衣服,“陛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日朝会无事, 便早些散了。”晋望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叶舒的头发,道,“你最近总说卧床无聊,孤便想着早些回来陪你。”
……谁知道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人在说切莫将事情告诉他。
晋望为君多年,最忌讳不可为人道的秘密, 尤其是从这人口说出来。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晋望想到这里, 轻声问:“方才你与太医在说什么?”
叶舒:“我……”
“孤刚才好像听见, 你说让太医切莫告诉我?”晋望眼神微微眯起,声音平静却温和, “你与太医有什么秘密,竟要这样瞒着孤?”
叶舒没敢回答, 晋望偏头看向一旁的冯太医:“不妨冯老来说说?”
冯太医看了眼晋望怀的叶舒,同样没敢开口。
晋望平静道:“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名?”
冯太医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都是我的主意,你别迁怒他。”叶舒抓住晋望的手腕。
晋望已经许久不曾用这种语气在他面前说话,一旦这样,就证明他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晋望并不理会他, 继续质问冯太医:“说。”
冯太医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视线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侍从,低声道:“可否请陛下屏退左右?”
“不可。”晋望冷笑, “有何事见不得人,还要避着人说?”
晋望语气不容辩驳:“就这么说。”
“这……”冯太医神情十分迟疑。
安嫔怀了别人的孩子,这种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这要说出来,让陛下颜面何存?
绝不可现在说啊。
殿内氛围一度僵滞。
冯太医许久没有回答,晋望耐心耗尽,淡声吩咐:“拖下去,杖责五十,打完再说。”
“别!”叶舒忽然开口,“是我想让太医帮我配药!”
晋望低下头,问:“什么药?”
察觉到对方投下的目光,叶舒吞咽一下,艰难道:“这药是……是给陛下吃的。”
晋望:“?”
冯太医:“???”
屋内所有视线霎时都凝聚到叶舒身上,叶舒硬着头皮道:“陛下好长时间……没有碰过臣,臣心难耐,只能出此下策…… ”
“……”
晋望怔住了。
跟着他回寝宫的一众侍从也都惊呆了。
听闻陛下每日都召寝皇妃,养心殿内夜夜笙歌,怎么会没碰过?还需要服药来医治?
难不成,陛下其实有……那方面的隐疾?
将皇妃安排住进养心殿,也是为了不让此事传出去?
冯太医脸上神情同样一片空白。
还……还能这么解释?
真不愧是叶相。
一片静默,晋望率先回过神来。
坤君孕后需求极盛,可他这两个月都不曾与此人真正亲近,此人日夜忍耐,终于忍不住询问太医。
冯太医有晋望命令在身,不敢将怀孕的事说出来,只得勉强隐瞒,将事情说成这样。
这也不能责怪他。
晋望低头看向叶舒。
后者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服,眼神里带着些委屈,一副被他吓坏了的模样。
晋望被他这眼神一看,心头顿时软得不成样子,恍惚脱口而出:“……委屈你了。”
叶舒:“……”
冯太医:“……”
众侍从:“?????”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晋望:“……”
晋望按了按眉心,沉声吩咐:“你们都出去罢。”
众人连忙退出养心殿,冯太医走在最后,忍不住最后朝叶舒看了一眼。
陛下在床边坐下,将人温柔揽进怀里。
不愧是叶相。
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瞒到安嫔堕胎便不成问题。
冯太医出了门都没从方才的事回过神来,以至于身旁有人询问他时,他听也没听,随意点了个头。随后,便在众人讳莫如深的眼神转身,缓慢离开了养心殿。
深藏功与名。
屋内,晋望取了个靠垫放在叶舒腰后,扶着他躺好。
叶舒抓过被子把自己裹上,一双眼定定注视着晋望,一言不发。他这几天卧床修养,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脸上也圆润了些。
看着就可爱。
二人沉默地对视。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晋望轻咳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段时间,是孤委屈你了。”
“不过那是有原因。”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舒怀就揣着堕胎药,面上却装得委委屈屈:“那是为什么,陛下对臣不感兴趣了吗?”
晋望立即回答:“当然不是。”
叶舒隔着衣物摸上堕胎药的瓶子。
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叶舒面无表情地想。
晋望垂眸看着他,认真道:“阿舒,我对你从不是一时兴起。”
叶舒眼眸微动。
“都怨我先前那样待你,害你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了。”他摩挲着叶舒的鬓发,叹息般开口,“阿舒,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唯有此事,我绝不骗你。”
叶舒偏头移开视线,小声问:“那……那你有其他事在骗我吗?”
晋望定定看着他,难得没有隐瞒:“有。”
叶舒下意识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莫名有些紧张:“是什么?”
晋望沉默下来。
他这次思索的时间比先前更长,须臾,晋望道:“我现在不能说。”
叶舒心头顿时起了火气:“那你要何时才愿意说?”
难不成还要骗到他把孩子生下来吗?
“阿舒,我不想再继续骗你,可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晋望道,“明日大燕使臣就要进京,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这几日晋望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叶舒,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也找不到机会。
偏偏又赶上使臣进京。
外臣来朝,正是京都局势最乱的时候,他现在经不起这人出任何事。
晋望闭了闭眼,低声道:“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到那时,我可任凭你处置,你无论作何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他定定地看着叶舒的眼睛,神色难得认真,五官轮廓被黑金朝服衬得更加俊美。
叶舒忽然不想再逼迫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那我再给你七天时间。”
小崽子在肚子里揣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七天。
七天之后再不说实话,就等着和你的狗崽儿说再见吧。
晋望点头:“好,就七天。”
现下离午膳时辰还早,叶舒伸了个懒腰,正想再补个觉,却见晋望依旧坐在床边注视着他。
叶舒问:“陛下今日不忙了?不去处理事务,在这儿看我做什么?”
晋望莞尔一笑,在叶舒侧脸捏了一下:“孤现在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
叶舒:“?”
晋望掀开叶舒身上的被子,俯身将人拥入怀,在叶舒耳侧落下一吻:“这几日卧床修养,孤都没碰过你,是不是有些想了?”
“……”
叶舒浑身一僵,伸手去推他:“没,没有……”
“在孤面前还害羞什么,若是不想,你为何要找太医询问那些?”
晋望一边说着,手指缓缓划过叶舒侧腰。
叶舒浑身战栗一下,腰身瞬间软下来。他最近敏感得过分,被这人一碰就受不了。
叶舒卸去力道,很快半推半就被人压进床榻里。
晋望正要去解他的衣衫,却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物。
他的手探入叶舒怀,取出一个玉瓶:“这是何物?”
叶舒正被晋望弄得意乱情迷,听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瞬间吓清醒了:“!!!”
他下意识去抢那玉瓶,却被晋望敏锐躲过,只得咬牙道:“是……是太医给的。”
“太医给的?”晋望了然地点点头,“这就是你想给孤下的药?”
叶舒:“……”
晋望并不生气,反倒觉得叶舒真是可爱。
孤这才几天没碰他,就憋得忍不住要给孤下药了。
这小傻子。
晋望倒出那枚褐色丹药,放在指尖把玩,偏头问他:“想让孤吃么?”
大有只要叶舒一点头,他立刻吃下去的意思。
叶舒:“……”
有本事您就吃,不吃是阿旺。
叶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晋望只是随手将丹药放回去,把玉瓶丢下床。
“小傻子,孤不需要这个。”
晋望重新把他压回榻上,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孤到底行不行,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么?”
“要真吃了药,受不住的是你。”
……
第33章
小半时辰后, 晋望抱着沐浴完毕的叶舒回到寝宫。
叶舒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榻里,倦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晋望低头想亲他,被叶舒皱着眉偏头躲开。
“走开……”叶舒声音还有些哑,懒洋洋的, 没什么气力。
晋望顺势在他耳垂边捏了下, 轻声哄道:“再忍忍, 乖。”
换来叶舒恶狠狠地一瞪。
国君陛下在那档子事上当然不是不行,相反,他是太行了。
但再怎么行, 现在也没有用武之地。
叶舒有孕未满三月, 太医不点头, 他不敢轻易越线。
无论是亲吻拥抱,还是安抚纾解, 对坤君都只是隔靴搔痒, 短暂的纾解过后, 反倒觉得更加难耐,得不到满足。
叶舒越想越气, 既生气自己现在这么欲求不满, 又生气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他翻身扯过被子盖住,只留下个软软的后脑勺。
晋望无奈:“孤先去处理政务, 你再躺会儿,记得按时用午膳。”
叶舒原本不想理人, 却感觉到对方一直站在床前注视着他, 才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
晋望含笑, 低头在叶舒发梢亲吻一下,离开了寝宫。
待寝殿门重新合上,叶舒才翻身下了床。
他跪坐在床边,俯身在床底摸索片刻,摸到了被晋望随手丢下床的玉瓶。
这玩意可不能弄丢了。
叶舒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终将药放在书架后方,安安稳稳藏起来。
做完这些,叶舒拍了拍手,低头看向小腹。
“都怨你。”叶舒小声道,“这几天你给我老实点,再折腾你爹,当心你小命不保。”
随时可能没命的崽:“……”
翌日正午,大燕使臣递达京都。
国君陛下率众臣去城门相迎,而后将人在宫中安顿下来,等待晚间国宴,为使臣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