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至极。
说实话, 顾晏并不觉得自己这几年受了什么苦,雷泰把他照顾得很好, 相反, 如果回了林家, 每天跟林希勾心斗角,就为了在父母面前争宠, 那顾晏的日子才会苦不堪言。
别说取得这么高的学术成就了,顾晏想静下心来搞研究都不可能。
虽然顾晏并不在意林康伯和苏彤夫妇对他的漠视,但并不代表顾晏可以替叶星选择原谅,抛弃就是抛弃,现在才想起来弥补,不好意思, 顾晏并不稀罕。
懒得配合林康伯和苏彤的自我感动,顾晏脸上带着十分得体的微笑,一开口就是既客气又疏离的称呼:“林先生,林夫人。”
林康伯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苏彤更是备受打击,毫无疑问,在他们夫妻俩之前的设想中,叶星看到他们这对亲生父母都应该难掩兴奋和激动才对,怎么会这么冷淡。
顾晏才不管这对自作多情的夫妻心里有多困惑不解,自己爽了就好,反正让他委屈自己,多体谅一下林康伯和苏彤的苦心,他也做不到。
毕竟,加害人并没有资格要求被害人选择原谅,林康伯和苏彤夫妇但凡还要点脸,就该明白顾晏的态度,就坡下驴,而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进了林家,顾晏也没废话,乖乖坐到了雷泰身旁,有雷泰在,一般情况下都轮不到他开口,全程安安静静地装背景板就好。
可惜,林康伯和苏彤夫妇一开始就是奔着顾晏来的,安抚好心理疾病严重的养子后,他们夫妻俩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亲儿子,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哪怕顾晏明摆着跟他们亲近不起来,他们也想接回顾晏,好好弥补。
顶着雷泰冷然的视线,林康伯跟苏彤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孩子,虽然这话说得晚了一些,但……我们林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顾晏表情冷漠,听得只想发笑。
回林家?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回林家。
林康伯和苏彤还没明白,这时候的顾晏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了,妄图用靠着仅剩的血缘关系来维系的微弱亲情来感动他,无异于缘木求鱼。
顾晏根本就不吃这套。
多愁善感的苏彤更是直接红了眼眶,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一边梨花带雨地哭,一边哽咽着说道:“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怪爸爸妈妈好不好?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补偿你。”
顾晏随手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拽出了一张卫生纸,递给苏彤,一脸冷漠地说道:“林夫人,你先别哭了。”
听到那声陌生到近乎讽刺的“林夫人”,苏彤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顾晏发誓,这次他真不是故意的。
苏彤一边伤伤心心地哭,一边哽咽着发出控诉:“你这孩子现在竟然连一声妈妈都不愿意叫了吗?明明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生下了你啊!”
顾晏依然无动于衷,叹了口气,冷漠道:“林夫人也不用这么伤心,想开一点,或许是我们俩没有母子缘分。”
虽说苏彤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了叶星,但是生而不养,这样的母亲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没有第一时间接你回林家?”苏彤自认是一个还算称职的母亲,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当初处理得并不妥当,但他们夫妻俩也是有苦衷的。
害怕亲儿子跟他们夫妻俩心生隔阂,苏彤伸手死死地拽住了顾晏的胳膊,一脸急切地解释道:“孩子,你听妈妈解释,当初我们不接你回林家是有苦衷的,你的大哥林希因为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甚至偷偷在家里割腕自杀,爸爸妈妈也是怕接你回来会刺激你大哥的病情,才会……”
“顾忌林希的心情,所以对我不管不顾?”顾晏只觉得特别讽刺,忍不住反问道:“请问林夫人,我和林希,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儿子。”
“当然是你了!”说完之后,苏彤估计也觉得这个解释不太站得住脚,急着立下保证道:“妈妈知道你受了委屈,等你回林家,爸爸妈妈会好好补偿你的。”
“多谢林夫人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没想到顾晏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苏彤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其不争地责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顾晏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林夫人说错了,我这不是倔,而是为了我们彼此好。”
苏彤眼眶通红地盯着顾晏看,神情既委屈又脆弱。
顾晏本来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是苏彤这么会自我感动也是超乎他的想象,未免这事解决不好,以后藕断丝连,顾晏索性快刀斩乱麻,直言道:“林夫人,林先生,虽然我是你们的亲儿子,但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你们从来没有尽过任何为人父母的责任,说难听点,这就是生而不养。”
顾晏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林康伯和苏彤的脸上。
林康伯面色惨白,此时已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是苏彤,被顾晏狠狠奚落一通后,恼羞成怒,加大了音量反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明明当初抱错了孩子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林夫人或许会觉得无辜,但真正的受害人不是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声控诉,是顾晏替叶星问的。
林康伯和苏彤觉得他们是受害人,但是细想一下,他们没了亲儿子,但多了一个养子,一换一也不亏,真正的受害人,只有因为林希的鸠占鹊巢,沦落到叶志强和白欣手上,备受磋磨的叶星。
“林希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们不想刺激他,所以在我被赶出叶家后,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林希病好了,你们才想起接我回林家,不觉得你们的父爱母爱很讽刺吗?”
“不是的!”苏彤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我们没有对你不闻不问,知道你在雷总家里会过得很好,我们才……”
顾晏更无语了,雷泰对他好,难道就能成为林康伯和苏彤夫妻俩对他不管不顾的理由,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夫人,说句你可能不想听话的话,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既不需要监护人,也不需要任何来自父母的亲情捆绑,还请你们林家人以后远离我的生活,我是顾晏,以后也只会是顾晏。”
叶星才是林康伯和苏彤的亲儿子,可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被养父母赶出家门,又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后,就已经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顾晏不是叶星,不会傻乎乎地替叶星尽孝。
苏彤捂着脸,忍不住痛哭出声。
想起叶星曾经的处境,顾晏也是满腹怨气,正好趁此机会,全部对林康伯和苏彤说了出来:“我能理解林先生和林夫人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抱有深厚的感情,但请你们站在我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曾经又是过的什么日子?实话告诉你们,想让我跟林希和睦共处,不可能!”
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林希一个人占了,委屈和痛苦却要让叶星一个人承担?
雷泰比林康伯和苏彤更明白顾晏的不满和愤恨,听到这,不禁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晏的肩膀,略显笨拙地安抚道:“不想回林家就不回吧,反正你现在的户籍是落在顾家的,我雷泰的表弟,如果不愿意,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这几乎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了。
但雷泰确实有底气说这话,而且,今天要不是雷泰在场,估计就不会只有苏彤一个人拉着顾晏卖惨装可怜了,林康伯肯定也会找机会说上几句,而不是全程安安静静地旁听。
看着悲痛欲绝,泪流不止的苏彤,顾晏只觉得意兴阑珊。
反正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顾晏撇了撇嘴,正想起身离开,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爸,妈,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林家大少爷林希挽着一个英俊男子的胳膊,并肩走了进来。
“今天家里有客人啊?”
林希脸上带着笑,但顾晏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挑衅。
真是讽刺!
林希这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竟然好意思拿自己当客人?顾晏不相信林希没有认出自己,这么低级的挑衅,顾晏才不会上当。
他的应对之策就是直接拿林希当空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确实让林希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但是林希也不是省油的灯,尴尬地笑了笑后,林希放开了恋人的胳膊,快步走到苏彤面前蹲下,惊呼道:“妈,你怎么哭了?”
一边问,林希还一边用袖子给苏彤擦眼泪,那副孝顺贴心的模样,确实很容易讨长辈的欢心。
相比之下,顾晏冷漠得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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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豪门世家(30)
苏彤跟林希在那边上演母慈子孝,顾晏看了几眼就觉得腻味得不行。
不得不承认, 林希确实很会讨苏彤欢心, 哪怕林希现在已经是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了, 依然会蹲在苏彤面前撒娇。
顾晏甚至怀疑, 苏彤根本是拿林希当女儿在养,如果说,林希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那在苏彤心里,叶星就是野地里自由生长的野草,因为林希脆弱, 所以需要更加仔细地照顾, 叶星吃过苦, 也不怕吃苦,所以不用那么尽心尽力。
这也印证了那句话,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
林希把苏彤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 就连林康伯, 也被林希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过这也是林康伯和苏彤夫妻俩求仁得仁, 顾晏只要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就好。
顾晏知道,林希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拉着苏彤表演母子情深,想要刺激自己。
如果是叶星,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对林希这么好,估计会感到难过,但顾晏不是叶星, 他非但不难过,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林希想看自己的好戏,顾晏偏不让他如意。
正如林希知道怎么稳准狠地打击叶星的脆弱心理一样,顾晏也清清楚楚地知道林希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是什么。
趁林希拉着苏彤柔声安慰的功夫,顾晏转头看向了跟着林希一起进入林家的年轻男子。
如果顾晏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林希的新男友,也是上辈子跟叶星恩恩爱爱,携手走完了余生的恋人,程深。
顾晏目不转睛盯着程深看的时候,程深也在打量顾晏。
不知道为什么,程深看到顾晏的一眼就觉得熟悉,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又陷入了初恋。
心跳加快,有点喘不上气来的程深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顾博士,久仰大名。”
顾晏微微挑了挑眉,故作不解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我叫程深。”做自我介绍时,程深明显感觉到了头晕目眩,像是醉酒了一样,“顾博士可能不记得我了,但其实,数年前我们曾经在同一家饭店打过零工。”
打零工还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曾经在同一家苍蝇馆子里刷过盘子。
顾晏仔细想了想,也没在叶星的记忆里找到有关程深的画面,余光中,看到林希表面上安慰着苏彤,实则一直在偷偷关注他跟程深的谈话,顾晏干脆趁热打铁,开口就是刺激林希敏感神经的话。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十分眼熟。”顾晏微微一笑,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是瞬间变得美艳动人:“我只有在改名换姓之前才打过零工,四舍五入,咱们也算是一起共事过了,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也算是缘分吧。”
程深深以为然地看着顾晏傻笑。
因为顾晏对程深的特别关注,雷泰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提高了警觉,一边偷偷瞪了顾晏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一边漫不经心地偏头看了程深一眼,心里快速评估程深对他的威胁有多大。
长相,平平无奇。
家世,普普通通。
能力,勉强及格。
综合来说,这个情敌不足为惧。
但即便雷泰把程深从头到脚挑剔了一边,心里的警报还是没能撤下,就凭顾晏对程深不同寻常的态度,雷泰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要知道,在此之前,顾晏可从来没有像关注程深一样关注过谁,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程深的危险系数有多高,雷泰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地栽种一番,结果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摘走了果实。
他会被活生生气死的好吗!
除了雷泰之外,紧张的人还有林希。
顾晏跟程深还没说上几句话,林希就坐不住了,拉着苏彤的胳膊撒娇道:“妈,你不是想见我的男朋友吗?我把他带回来了。”
一边说,林希还一边冲着程深招手,嘴里一个劲儿催促道:“程深,快过来。”
程深不好意思地对顾晏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林希身边。
林希起身挽住了程深的胳膊,笑得特别甜:“爸,妈,这是程深。”
程深跟着弯腰行礼:“林先生,林夫人,您好,冒昧拜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