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任这具身体都人类有天然排斥感,进门往道士的方向走了没两步就不想过去了,只看到他模样后侧头问:“你们虐待他了?”
“没有没有。您还没审问也没下令,我们不敢动刑。”旁边负责这半天加固结界的妖兵先表了忠心,然后解释道,“这道士像是修了闭口禅,一句话不说,怎么问也不开口。刚关进来半天他就自己变这样了。”
“闭口禅是和尚修的东西吧。”陆任失笑,原本还想往前走点,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稍微努力了一下,很快放弃:“不行,就在这里问吧。”
司清侧头看过来,陆任就冲他笑:“一接近人类我就浑身不舒服。”
这显然不是身体的问题。陆任停在原地,司清也不会往前走。
于是两个说是来审问的人,连光照范围都没走进去,只站在黑暗中与囚犯面对面。
按理说那道士应该看不太清,他的目光从陆任他们进来起到现在都没什么感情波动,陆任和妖兵对话时依旧像个木头人一样杵着,估计看不看得到差别也不大了。
陆任说是要审问,却也不准备自己来,直接指使道士旁边的妖兵:“问吧。”
在地牢里的妖兵显然都尝试过让他开口说话的活,如今陆任这么一吩咐,立刻就顺畅的开始提问。
从他的身份背景、潜入妖界的方法,问到他来妖界的目的阴谋以及同伙或者指使人。
不管妖兵问了多少问题,都得不到任何回答,且被审问的道士全程都是一个表情,连眼神都没有动过一下。
这样的有问无答,显然在前面两天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就算陆任和司清今天来了现场,也没改变什么。
虽然陆任觉得这完全就不算不上审问,毕竟妖兵只是单纯的问问题,连手都没动一下。
“你们之前就是这么问的。”他像是看了一场小孩子办家家酒,难以理解的微勾着唇角问,“这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这是什么。”司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房间靠门的另一边,问在旁边站岗的妖兵。
陆任闻声看过去,司清问的是他旁边的木桌,上面摊了些瓶瓶罐罐,瓶身干净,没有任何标签或其他什么标注,确实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被问到的妖兵一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是想逃避问题。被司清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两秒,还没等陆任开口嗯命令,就有些受不住的回答道:“云公子,是一些丹药。大部分是维持人类生活用的辟谷丹,小部分是……”
“是……是从丹妖那里拿来,说是能让人类开口的药。”那个妖兵知道的也不多,在司清缓缓皱起的眉头下添了一句,“我们只给他用了一点,每次看没什么效果就不用了。”
看陆任也把注意力集中过去了,他身边另一个妖兵也马上帮忙解释:“公子让我们撬开他的嘴,我们又不敢轻易动这藤条,只能试试这些方法。”
他们确实没有动道士一根毫毛,但要审问,肯定也不会那么简单。只是在各种方法都用过之后,还是拿他没办法,才只能这么干瘪瘪的问。
“嗯,确实。”陆任点头,毕竟在决定把人晾在地牢后,他确实跟亲兵说过,让他们把道士的嘴撬开后再来找他,不过那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想审道士就是了。
“对人类不用手下留情,但也要注意别把人弄傻了。”
看陆任没有责怪的意思,几个妖兵也松了口气,又连忙道:“丹妖的药不会损伤根本,现在这样应该是他自己的问题。”
毕竟人类那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功法,是妖界众所周知的事。
陆任也赞同了然的点头,随后看向司清:“这人如果怎么都不肯开口,还是要等专业的来了。”
司清无论穿着还是样貌都跟这个妖界地牢格格不入,他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去看那个被束缚着的道士。
看的时间有点久了,陆任轻咳一声提醒:“或者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只是想转移一下司清的注意力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就顺着话答了:“如果我说有。”司清眉眼间带了一丝郁色,看着陆任问,“你能让我来审问吗。”
陆任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看出什么妖怪看不出的事情来了。
他忍着对人类的厌恶,也盯着道士多看了两眼,依旧没看出任何不对来。
“你想审?”陆任想确认一遍般的问。
旁边原本以为他会一口拒绝的妖兵们都感觉不可思议,在妖界抓到一个人类道士毕竟是大事,这次是陆任亲手抓到,他和手下这群妖兵才算勉强有审问权,毕竟一般情况下都是要直接送往王城或是等王城的人来了再问的。
如果交给一个来军营都没几天,甚至没在烨城中生活过的妖,那怎么说都是不符合规定的。
不过妖界就和人界不同,就连规则这个词都是在当年那届妖王带领所有妖化形为人,学习了人类之后才引进的。
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种族。
强者才拥有话语权,这才是在妖界每个角落都适用的唯一规则。
所以在司清点头,陆任根本没思考多久就笑着同意的时候,没有一个妖兵敢对此作出质疑。
不过有这么多妖包括陆任本人都在旁边看着的话,其实无论谁来问也没什么差别。
要真能问出点什么来也好。妖兵们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的。
陆任也还想着看道长会怎么从他同僚口中问情报,然而下一秒,就听司清提出了稍显过分的要求。
“我有办法让他开口。”司清的声音其实好听,可惜内容让听到的妖非常不喜欢,“但是,有逻辑的问题,必须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成功。”
大概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被同意的几率不大,他开口时有一瞬垂眸,避开了陆任的视线:“你可以带着其他……妖,在外面等我。”
话音刚落,审问室内外所有的妖兵,包括在门口站岗的两个都将视线投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陆任还没开口,他们每只妖都能喊出一百声不可以来。
不只是他们同不同意的事,让他们不熟悉的妖来审问犯人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这个道士是王城指定要抓的人,事关重大,甚至连烨城损失最大的城主都不被允许来地牢。
就是为了防止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变故,让道士从他们手中逃脱。
妖兵们想的事,陆任当然也想到了。他还想了更多,包括司清与那个道士的关系、提出由他来审问的目的,还有最终会造成的结果。
陆任之前已经充分展示过他的实力,如今他在思考的时候,也没有妖兵敢抢先他说话。司清说完后也一直安静的等着。
一时审问室里除了轻微的呼吸,就只剩用来营造恐怖氛围的水滴不规律的滴答滴答声。
几息之后,陆任突然笑了,他问司清:“你知道他怎么都不开口的原因了?”
司清点头:“是。”
“是闭口禅?”陆任又问。
大概是他话中带笑,审问室里的气氛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司清微愣,才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是。”
陆任点点头,在妖兵们摒弃凝神的注视下这么回答了司清。
“好,我相信你。”
?!!
被陆任叫来带路、亲耳听见他不让城主来地牢用的理由的妖兵,差点就要反驳忤逆。
陆任才接着道:“但是,你得先证明你确实能让他开口。”
而不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和道士私下交流,立刻、或者计划之后把人放走。
虽然这也不足以服众,但至少能让陆任有理由的相信他。
司清看着周围甚至有几个已经露出敌意的妖兵。点了点头。
陆任知道他估计要用人类那边的什么方法,还想先解开防护结界,司清却什么也没要求,直接就走到那道士面前。
他看司清双手打了几个晦涩难懂的结印,配合着白衣翩翩还真有几分意思。
但陆任知道这些都是虚的,毕竟他有半颗妖丹在司清手腕上,对他那边灵力的感知也强了不少。司清前面只是假动作,只在最后用一点微弱的灵力,带进结界里,实实的点在道士额心上。
那道士闭上眼的头往后仰,还真就开了口:“额额,啊啊。”
只是听着像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陆任还在思考原理,司清就停下了动作,侧头看他。
“厉害。”陆任马上笑开,给足了面子。
也非常守信的,带着一帮心不甘情不愿的妖兵撤了出去。
帮忙把关门死的最后一瞬,陆任隐约听到道士的声音,大概是对司清说的。
他说:“竟然……真的是你。”
估摸着是被司清叫醒,认出人来了。
第93章 恐人好妖×除妖道长(十四)
其实陆任没听全。被抓的道士在最开始毫无意义的咿咿吖吖后,就慢慢恢复了神智,看着司清开口第一声就是他的名字。
只是最开始两个字说的又轻又缓,也没让陆任和撤出去的妖兵听见。
“司清。”他的目光在司清脸上停留了好几秒,确定是他后才不敢置信的道,“竟然真的是你。”
后面的话,不管是司清问了什么问题、对方回答了什么、或是两人又说了什么,陆任将审讯室的门关上后,便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被他从里面带出来的妖兵多少都有些意见,一个个在那边对视表意,碍于他的实力和身份,再加上司清刚才确实让那道士开口了,所以暂时也没一个敢正面对他说什么的。
陆任之前当着他们的面说相信司清,其实他也不完全确定对方会在里面做什么。
现在直接把人救走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排除在里面商量对策,之后再把人弄走。
毕竟他之前察觉到司清在快速吸收灵力的时候,就有了他要救人的心理准备。
不过之前说的相信,倒也有一半是真的,毕竟是跟他过了三个小世界的对象,他也愿意对他付诸信任。
如果司清真的选择从他这里把人救走……其实也不奇怪。毕竟陆任就是明知道司清想救人还特意把他带过来的。毕竟通过司清这次的态度行为,陆任也好决定他们两未来的走向。
最开始他跟司清结契,弥补了他们前面几个世界的小遗憾。但司清如果一直是这种敌视妖怪、仿佛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那他们两也肯定不能长久,注定需要一件事情来打破他们俩之间的平衡。
也好让陆任看清楚司清的立场与选择。
如果他真的一声不吭把人放跑,那干脆直接把他关起来……
陆任的思想逐渐黑暗,但还没来得及想到深处,审问室的门突然被慢慢推开。
他们外面没有一只妖动,这扇门也没装什么自动功能,那自然只能是里面打开的。
陆任刚把妖兵们带出来才不过一会儿,无论是审问、还是谋划,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估计是司清有什么事要说或是要帮忙的。
门打开的时候,倒也听不见里面有其他声音。站的位置角度刚好的几个妖兵忍不住往里面望去,但好像也看不到什么。
司清也没完全把门打开,在陆任想象他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样子时,门刚好被推到能供一人通过的宽度就停了,司清身形挺直、衣衫丝毫不乱的往外面走了几步。
全程没看旁边的妖兵一眼,显然就是出来找陆任的。
“这么快?问出来什么了吗。”陆任笑嘻嘻的问。
“还没问完。”司清微微摇头,而后道,“你可以进来了。”
被陆任带出来的几个妖兵稍有些躁动,就被司清一句:“两个人是极限,多了他的精神会崩溃。”压回下去。
陆任一看他的眼睛,就猜他是在诓妖。
之前让他们都出去,应该是为了掩盖灵力。如今还特地编了个理由,只要他一个人进去,那估计是从里面那个道士口中撬出了不适合其他妖兵听的话。
事实证明,陆任猜的没有错。
他跟着司清一起走进审问室,将其他妖兵都隔绝在外。
这个审问室有特殊阵法隔离,从外面往里面看是非常模糊失真的,如今再次跟里面的道士面对面,陆任很快发现,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司清与他说了什么,这个道士似乎从看到他进来开始,就整个头都处在暴怒状态,额角有青筋暴起,嘴唇紧紧闭着,用力到发白。
刚开始只是瞪着他,后来连带着他旁边的司清一起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司清只垂眸,不与他对视。
陆任两边看看,突然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形式。
“是要我来问吗。”陆任完全不担心面前这个被绑着的道士的死活,直接问司清。
“不用问。”司清遮掩着轻呼了一口气,才抬头看那个道士。
对方则一直用看叛徒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估计想把司清生吞活剥了,在打不过司清的前提下,大概是想把他自己杀了灭口。
当然这一点在陆任藤条的束缚下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估计是之前已经施过法了,司清也没有详细问,开口就对他道:“把之前跟我说的,都跟他说一遍。”说完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得隐瞒。”
“到底是什么事情。”陆任表面上笑着,实际却一直在感知司清身边的灵力。
就算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灵力调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