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外面不如死在自家,花寻心想。
横竖此地离远寒观算不上远,若是集中赶路不到一日便可抵达。如若真是有什么意外,收拾好再重新上路也来得及。
想到这儿花寻便没再执着于靠着一己之力找到沈惊蛰,而是掉头朝着远寒观的地方快马加鞭。
远寒观的位置大概只是拎着天界,所以正常的昼夜交替还是有的。
花寻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大半。
山间的小径已经青苔丛生,估计是现在正值雨季的缘故。
赶到门口的时候,花寻意外发现门上还挂着灯。
花寻想了想,此地不应当有人的。
两个徒弟,大的出门一直未归,小的那个上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把他托到了山下的农户那儿,给足了银两,之前从龙腾镇上来看也是被好生对待着的。
花寻没想那么多,打开门之后直接走了进去。
院内还是以往的陈设,就是大多地方都落了灰。
的的确确是好久没人踏足了。
回到房间之后,花寻迫不及待的将圣器拿了出来。
虽然是在自家,但积攒下来的警惕性还是让花寻下意识的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将这块个缺顶铜塔贴上了心口。
看着眼前缓缓成像,花寻迫不及待的找出了沈惊蛰的身影。
花寻记得告别的时候,沈惊蛰的头发和衣冠都有些凌乱。因为一只手是伤的,不方便整理。
可现在却是整整齐齐的。
一瞬间,突入袭来的愤怒席卷了上来,连着指尖儿都是颤抖的。
花寻一时间唯一能做的只有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画面,说不出话。
只是平息之后,花寻又发现,自己好像没资格生气。
本来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能够约束对方行为的关系。
连一.夜.露.水的情人都算不上。
平静下来之后花寻便开始观察沈惊蛰现在所在的位置。
周围是一片苍茫,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标志性的东西,而且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要是真的只有一个人,说不定是出了天界能用法力自我疗伤,所以才能把衣冠的头发束整的呢?
一瞬间花寻忽然又释然了不少。
再观察下去,发现果真只有沈惊蛰一个人,只是并未用轻功,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走。
花寻见着他暂时没出什么幺蛾子,便松了口气。又开始掂量手中的这块儿“废铜烂铁”。
据说可以操纵生死,只不过花寻不知道其中具体,毕竟能让这个圣器成像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
“喂,说来话长……”花寻下意识的想呼唤脑内的声音。
只是话没说完,花寻忽然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在了。
又只能闭了嘴。
果然是依赖成习惯了。
不管是说来话长大哥也好,还是沈惊蛰也好。
其实单独拆出来看,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就是因为这么久的相伴,自己又总是被扶助的那一方,习惯了而已。
花寻又不甘心的将沈惊蛰那边的画面调了出来,发现沈惊蛰似乎已经出了迷雾。
这个场景花寻很熟悉,看了仔细看了几百年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当初在九重仙阁里,那个布满浮雕的石桥么?
难怪沈惊蛰不肯带着他。
花寻想起来自己在这儿留下来的“难忘回忆”,忽然又觉得沈惊蛰一个人去其实也挺好的。
顿时也不心疼他或是什么的,甚至巴不得他多吃点儿苦头,只要活着就行。
不过花寻怎么也想不通沈惊蛰去哪儿做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花寻忽然察觉到画面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然而龙腾镇的画面只能与当事人呈现同一个视角,无法转换。
又盯了半晌,花寻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沈惊蛰身后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高大到能隐天蔽日,身影直接将他笼罩住了。
沈惊蛰应当也反应过来了,只是把手握上剑柄,没回头应战。
倏地,似乎是一阵疾风,又或者是一记暗器,速度快的花寻都没能看清。再一回头,已经从沈惊蛰的左臂穿了过去。
花寻虽然知道沈惊蛰听不见,但还是不禁惊呼出声,“沈惊蛰!跑啊!别愣着了!”
然而穿过的地方没有流血,而是爆发出来了千万条蛊虫一样的东西。
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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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方才我好像听见某人说我受点伤最好,怎么我真受伤了又有人心疼的不行?
花花:……是吗?我怎么就没听见?
第119章
花寻看着沈惊蛰身上被贯.穿的地方布满了黑色的虫子,只觉得脑子里也跟着嗡嗡作响,却又不得不继续看下去。
沈惊蛰出剑的时候明显也有些懵。
有限的视线之中,并不能看见什么。甚至是什么伤的他都不知道。
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沈惊蛰身上的上伤口愈发扩散,不一会儿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侵蚀的七七八八,却只能看着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又看了一会儿,龙腾镇上的画面忽然闪了两下。
竟是就这么黯淡了下去。
花寻第一反应是龙腾镇的位置没放对,赶忙又调整了一番。
只是这一次再怎么贴近心口,龙腾镇都无法像先前那样成像。
正当花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
应当是从大门外面传来的。
声音十分急促,似乎是在飞费力的撞击着什么。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兴许又小部分醒着的,但也绝对不会二半夜来叩门。
花寻第一反应是不是沈惊蛰。
不过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明方才还看着沈惊蛰在九重仙阁的石桥边上,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出现。
可是除了沈惊蛰,花寻也找不到有什么人会深夜登门。
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花寻还是披上衣服,匆匆从床上爬了起来。
想了想,最终还是谨慎的将龙腾镇贴身收着,提上剑,这才一路小跑的穿过后院和前院,来到了门前。
越是靠近门,沉闷的敲击声就愈发大了起来。
花寻没敢直接开门,而是蹑手蹑脚的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应当不是在敲门,而是撞击门外的结界。
能被结界拦下,可想而知是会是些什么。
花寻这才蹲下身子,试图就着狭小的门缝,向外一窥究竟。
只不过天色暗沉,门口虽然挂着有灯,但能见度依旧低得很。
花寻盯了好半晌,才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比自己还高上几分,应当是个男子的体型。
又看了一会儿,花寻才看清了几分。
不仅仅是个男子,而且还带着面具……
看到这儿之后花寻倏地一惊,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压低了好些。
怎么会……是他?
花寻明明记得当时从龙腾镇上看到过,看到天庭已经派追兵去巡捕他了。
一看到这张脸,花寻就会情不自禁想起来当时那段儿惨绝人寰的经历。
虽然算起来那般非人的对待没多久,但度日如年,且留下的后续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花寻又蹑手蹑脚的往后退了几步,在门内也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结界,以防万一。
设置好之后才摸出来了那个塔型铜器。
只是这次再怎么贴在心口,此物都无法呈像。
更别说用在别处了。
“没用的。它的上一任主人若是在附近,偷盗者便无法使用。”
正当花寻着急的时候,只听见门外幽幽的响起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方才花寻还只是有些慌张,这一下子手抖的就不成样子。
但虽然是手抖,还是将圣器收好之后,定了定神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剑已经握在手中,随时准备不测。
横竖在结界里面就是安全的,花寻心想。
不过方才听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似乎不对,花寻又赶贴回了门上向外张望。
九重还是被拦在结界之外。
花寻忽然有点儿感谢沈惊蛰那会儿冷着脸,非要逼他回来。
要是现在还执意在外逗留,说不定已经尸骨无存。
“师父将龙腾镇贴近自己,呈像是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所以至于怎么处置……也全凭我的意愿。”
花寻还是默不作声。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比如方才沈惊蛰无端被伤,伤处不流血,反倒是布满虫子。”门外之人见着花寻依旧是不为所动,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倒也可以一招毙命,但就是想看着他苟延残喘的样子,像牲畜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花寻听到这儿心里倏地一惊。
就说以着沈惊蛰的本事,绝对不会无端让自己受伤。
但若是“天意”,那便由不得他,比如方才那样。
“话都说到这儿了,师父还是不打算出来见见我?”
花寻依旧是不敢出声。
上一次能逃脱纯属是侥幸。毕竟那种把戏能用一次,肯定是不能再用第二次。
而且上一次花寻就是奔着要把他直接咬成太监的力道下的口。
虽然仙躯不比凡魄,愈合能力肯定要好上不少,但是花寻相信,肯定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比如几十年内不举什么的。
要是那个时候知道他会寻仇上门……应该直接咬断的。花寻如是想到。
杀又不能杀,毕竟照着说来话长大哥的话来说,沈惊蛰必须活着,且前世今生都要活着,才能走向圆满结局。
“看来您是铁了心不肯出来了。也好。横竖龙腾镇上的机关已经在沈惊蛰身上触发,如若不及时救治,他就只有在无尽绝望之中慢慢等死。”
“师父别不信,只要你拿着这个东西,我在你身边,就能像以前一样使用这样圣器,至于杀谁,全凭我的心情。”
花寻一字一句的听着他的话语,愈发攥紧了手上的剑。
杀出去?
依着以往的经验,花寻觉得自己被反杀的几率比较大。
而且即便是能压制住九重又如何,根本不能杀他,杀了他,就意味着剧情圆不回去了。
“……你想要什么?”这么当缩头乌龟也不是事儿,花寻尽可能保持平静的朝着门外问了一句,却依旧是没开门。
横竖现在九重进不来,自己却是绝对安全的,怎么说着急的人都不应该是自己。
“千里迢迢追我至此,肯定不会毫无所求。说罢,你想要什么?”花寻又问道,“要是真的只是想要这圣器,以你的本事完完全全可以现在像对待沈惊蛰一样对待我,甚至隔着结界让我一招毙命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番话多多少少有仗着往事打感情牌的意思。
虽然以前的纠葛花寻了解的不清楚,但来来回回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九重贪的是什么,花寻这点还是摸得明白的。
九重闻此果然连着声音都柔了不少,“我怎么会对师父下手呢?先前是九重冲动了些,师父怎么惩罚都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迎接两个人的又是无尽沉默。
虽然是沉默,但也仅仅限于言语上的沉默。
花寻能听得出来,他依旧是没放弃破开结界。
“师父还是不打算出来见见我?”九重又一次问道。
“你要是现在制止对沈惊蛰的伤害,我或许会考虑。”花寻这一次回应的倒是快。
被虫子侵蚀至死,比一刀来个痛快要痛苦太多太多。
九重听闻之后顿了一会儿,随即便换上了几分笑意,“难怪不肯出来,原来是心里还装着别人。”
说完之后九重又不禁笑了两声。
笑声算得上瘆人,听的花寻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师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要认定的事物,就会忠心至死,旁人再怎么劝说也没用。”
“不过师父是不是不知道,这龙腾镇可以执掌生杀,亦能记录以往所有事情,只要在这世间走过一轮的。都能在上面有所记录,没有人能逃得过它的‘眼睛’。”
九重似乎料到了花寻并不会接话,也没勉强,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比如……您痴心一片,那个姓沈的却压根就没碰过您?”
这句话跟当头一棒似得,敲得花寻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刚开始的的确确是自己没这个意思,但是后来呢?
投怀送抱反被推下去?
虽然花寻一直安慰自己,那时不过是因为沈惊蛰身上有伤,或是念及自己不过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
但是被人点破,当面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谁让你乱看的!”心中虽然是百感交集,但表现出来的却是隐私被窥探之后应有的愤怒。
“嗯……看来是说对了?啊,还有,师父那个时候被拒绝了罢?都到那种地步了……沈惊蛰一向虽然不说是来者不拒,但只要姿色不错,都会好言好语的哄着。怎么换了师父,就换成直接推开?”
手中的剑不知怎么地“哐啷”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愣了好半晌,花寻才想起来要去捡起来。
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