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花的头上皮开肉绽,流了不少血,但好在并没有被开了颅,要不然根本就没得救。
将人交给李郎中医治,许临在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转头就瞧见了躲在门帘后的李夫人。
她也是怕极了,惨白着脸,浑身都在发抖。
与许临的视线对上之后,李夫人又是一哆嗦,刚想往里屋里跑,忽然便被许临叫住了脚步。
“这位大嫂,我实在是饿极了,您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回过头去,那俊秀的年轻人笑的一脸灿烂,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身上,好似她一拒绝,这年轻人又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
比如,让他家那位,半夜来跟他们唠唠嗑。
……
回过神来之时,李郎中已经给赵大花消完毒包扎好,正在后厨里熬着药。
许临坐在前屋里头,蹭了一顿饭菜,终于解决了腹中的饥饿感。
赵金宝守在那张小床旁,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那位受尽苦难的长姐,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我阿姐为什么就这么苦命啊……”
赵金宝的姐姐比他大五岁,从小就生的貌美、人也勤快,可就因为是个女儿的原因,爹娘都不待见她,什么脏活累活都会交给赵大花做,爹娘不高兴了,还会对着姐姐一顿打来发泄。
姐姐对他的好,从小赵金宝就看在眼里,所以每次爹娘打姐姐,赵金宝都会竭力阻止。
但父母只当他是个孩子,对他的劝慰半点都听不进耳朵里,继续磋磨着他这个可怜的姐姐。
好不容易赵大花14岁时,到了说亲的年纪,本以为可以逃离这个折磨了她许久的家庭,却是连着三次当了望门寡。
现如今,别说家里嫌她晦气,就连听过她这些事情的外村人,看见赵大花都要绕的远远的,生怕一跟她走近了,自己也会被克死。
可是赵金宝知道,他的阿姐性格好,生的好,哪里都没有错,错的是外人的偏见,错的是他那对不积德的爹娘!
瞧着这小屁孩又开始掉眼泪,许临无奈的开口道:“别哭了,再哭你姐姐没事,你反到要先哭死过去了。”
这孩子还算听话,许临这么一说,他就赶紧吸吸鼻涕,用袖子把脸上擦的干干净净。
“阿姐什么时候能醒来?”
“今天应该就可以醒,再等等就是了。”
……
赵大花醒来之时,已经是黄昏,一入目的便是床头那身着喜袍,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头昏脑胀,浑身无力,她一坐起身来,额头上便是针扎般的疼,用手一摸是粗糙的纱布,赵大花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许临哥哥,我是不是破相了?!”
“暂时还不知道,养的好一些应该不会留疤,你别乱动伤口就行。”
许临宽慰了她两句,可那小姑娘的眼泪还是决堤似的脱眶而出。
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严苛,像赵大花这种“晦气”人,再加上破了相,基本上一辈子都难嫁出去了。
今日若不是许临在场,赵大花很有可能会被她爹打死,但事出有因,也是因为他,赵父才会冲着赵大花发泄怒气,平白让其承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许临心中生愧,一路上就把赵大花姐弟俩护送了回去。
大老远就瞧见赵大花院里挂着白幔,自他走后,村民们就把赵父解开了,现如今正一起帮忙张罗着丧事。
知晓自己一走近,又要引起恐慌,送到这里许临便停下了脚步,交代赵大花好好养伤之后,他便朝着自己现在居住的宅子去了。
李翠翠的死,谁都知道是出自恶鬼之手,可是作为一个“玷污”了白闻歌牌位的人,许临都活的好好的,没道理一个在门口说了两句难听话的人,就这样被白闻歌“天降正义”啊。
一路上思索了许多,却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挂着“白府”牌匾的宅子弥漫着薄雾,阴凉的简直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推开大门,走进去再将门关好,许临看着暗沉的天色,估摸着再过一会,就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身上的喜袍还带着粘腻的血渍,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无法忍受这样的邋遢,许临跑进屋子里翻箱倒柜,想要看看能不能找件蔽体的衣衫。
“嗯?”
在隔壁厢房拉开柜门一看,就瞧见白闻歌的牌位端正的竖立在此。
许临意外的挑了挑眉,轻柔的将牌位抱了出来。
“晚好啊~你看你把自己藏起来了都能被我找到,这说明咱们这姻缘是天定的,对不对?”
好心情的将牌位放在桌子上,许临又继续在屋子里翻找了起来,却终是一无所获。
拧着眉,抱着牌位回到了卧房内,桌子上的龙凤烛只剩下了一滩烛泪。
“你瞧,龙凤烛烧了一夜都没断,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合该是你的夫君!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现身来履行你的职责啊?”
趴在桌子上,他一边对着牌位碎碎念,时不时的还拿手指戳戳,自娱自乐的模样,和这森冷鬼气的宅子简直格格不入。
屋里已是一片昏暗,别说油灯了,就连蜡烛许临都没找到半根,寻常人在这样黑暗的鬼宅里,可能吓的都要尿裤子了,可许临却是半点都没在怕的。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抱起那块牌位,许临又打算往床上爬。
却在此时,冰冷的触感忽然覆上了他的手腕,身躯一僵,许临转头看去,黑暗之中一修长的身影,突兀的站在他的身旁,强硬的攥着他的手腕。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清晰的传入耳畔,却又如鬼魅一般,忽远忽近。
“不许!抱!”
愕然的瞪大了双眸,一入目的便是对方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许临讷讷半晌,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闻……歌?”
光线昏暗,那人又身着黑衣,好似整个人都融入黑夜中一般,偏生他的肌肤又是骇人的惨白,猛然看去,好似一个头颅漂浮在半空中,就算是许临,也差点被这鬼给吓出心脏病来。
察觉到他眸中的恐惧后,那黑袍男子怔了怔,气恼的抿着唇,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
好不容易才和正主见了一面,可是许临根本都没来得及和白闻歌说上几句话,对方就这么匆忙离开了,他如何接受的了,当即便在屋子里试探性的叫了起来。
“闻歌?……你怎么走了?”
“喂,你出来啊,我们可是“夫夫”啊,你总不能一直让我独守空房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唯独窗外呼啸的风,发出瘆人的呜咽声,难听的让人头皮发麻。
垂眸落在怀中的牌位上,指尖温柔的在上摩擦着,许临叹了口气,笑盈盈的开口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要亲你的牌位了,我这回不光抱它,我还要轻薄它,我真的要做了!”
显然这招真的很有威慑力,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屋子里瞬间便被森冷的气场铺满,白闻歌的身影凭空显现在许临的面前,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黑黝黝的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恼。
“还给我。”
对着许临伸手,他的手掌青白分明,缭绕着森森鬼气,刚一伸过来,寒意也跟着扑了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7 18:48:28~2020-04-28 18: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七咕捱、梦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鬼王的小娇妻4
白闻歌的冷,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开来的阴寒感,这样的森冷让许临对之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可是抛去他那骇人的肤色不提,白闻歌清俊的眉眼带着许临熟悉的锐利感,斜眉入鬓,琼鼻薄唇,那是往昔许临日日得见的一张面容。
白闻歌伸手过来时,许临也下意识的松开了抱着牌位的一只手。
就当那寒气深重的鬼魅,以为他会将牌位交还时,出乎意料的是,许临却是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身躯一僵,诧异的瞪大了双眼,白闻歌抬眸,一入目的便是对方得意洋洋,微勾的唇角。
来自于活人掌心的温热,自指尖蔓延开来,白闻歌一抖,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没成想却被对方攥的死死的,半分都抽离不开。
仓皇的后退,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白闻歌苍白的面容上,薄唇抿的死死的,惊惧又慌乱。
因为被拉着的人在后退,许临也被动的被拖着上前了两步,不想却是碰到了腿边的木凳,没能站稳,他趔趄了一下,猛地朝着身前的人扑了过去。
手还被抓着,慌乱之中,白闻歌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身躯压了过来,与自身不同冰冷截然相反的温热,顷刻间便包裹在了周身。
像是泡在一股暖流之中,这久远的温暖,陌生的让白闻歌顿时怔在了原地。
“呵~抓到你了。”
他呆呆的任由对方挂在自己的身上,直到对方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喷在他的肌肤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时,白闻歌才回过了神。
如果此时的他还拥有人身,那么必然会因对方身上那灼热的温度,和刻意凑近的吐息,而羞恼的涨红脸。
可他早已作古多年,就算心神被扰乱,却也只是懊恼的抿着唇,面无表情的伸手,将挂在他身上这不要脸的男人,给推了开来。
“请、自重。”
堪称是咬牙切齿,他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重,白闻歌心绪的不平静,在这三个字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眼前的人冷的像块冰坨,如果许临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自重一些,媳妇可能早就跑了。
更何况……
“可我们都成婚了。”
一句话反驳的对方哑口无言,良久才支吾着开了口:“我没同意……做不得数。”
白闻歌死的时候不过刚刚及冠,孑然一身,无妻无子。
没成想死后,反被那些村民送了个伴侣来,这让他又气又羞。
却又因着那是白日,他最衰弱的时刻,什么都阻止不了。等到了夜晚降临时,已是无力回天。
“怎么做不得数!天地也拜了,合卺酒也喝了,我都和你牌位同床共枕过了,这洞房也入了,你现如今跟我说做不得数,是打算要始乱终弃吗!”
那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振振有词,一句始乱终弃指责的他,全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本身就不善言辞,憋了半晌,白闻歌嘴里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只郁闷的看了许临一眼,须臾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知道不能把人逼的太紧,许临也没有再继续作妖,只抱着牌位,悠然的爬上了床。
指尖抚摸着那块木制的死物,细密的流连在对方的名字上,轻柔的落下一吻,他笑着道了一句:“晚安,明晚见。”
……
屋顶上,感受着周身那挥之不去的温热,白闻歌清楚的明白,那是自己那位赶鸭子上架的伴侣,正在拥抱着他。
就在许临一吻落在牌位上时,白闻歌一僵,旋即埋首在自己的膝盖上,整只鬼都缩成了鹌鹑样。
许临……
在心底呢喃着对方的名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来,白闻歌此时又羞又恼,即想暴打对方一顿,好解一下被轻薄的气,却又觉得……
来自对方温暖的体温,让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贪恋。
自从变成鬼之后,他就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寒冷之中,久到他都快要忘记,温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了。
良久,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他直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片黛瓦。
习惯了昼伏夜出之后,白闻歌的视力在夜晚也丝毫不受影响。
那自称他夫君的年轻人,正闭目蜷缩在被窝里。
这鬼宅受了白闻歌的影响,终日阴凉,到了晚上更甚,只有盖着那厚厚的喜被,许临才没有受到影响,得以安然入睡。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跟一个男人成婚,白闻歌的目光穿过屋顶上的小洞,落在那人的俊秀的眉眼之间,在这样万籁俱寂的黑夜里,他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起了对方。
许临和这村子里的人不同,他似乎从来没有劳作过,生的白皮嫩肤的,琼鼻朱唇,五官冷峻,若是有个好家世,而不是被埋没在这偏远的小村庄里,就算是单靠着这副皮囊,也能引的不少未出阁的女儿家春心荡漾。
院内浓雾弥漫,任凭月光如水,都不能穿透丝毫,等回过神来之时,白闻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已经盯着那年轻人看了有多久。
紧抿着唇,心中满是懊恼,像是刻意掩饰一般,他急匆匆的收回了目光,又埋首在自己的膝盖间,当起了鹌鹑。
不知怎么的,那年轻人带着笑意的脸,在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
心烦意乱之间,白闻歌的身躯瞬间消散成了大片的薄雾,又在漆黑的卧房内重新汇聚成了人形。
地面上扔着一件凌乱的喜袍,上面传来微弱的血腥气,白闻歌一怔,紧接着便蹲下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没有看到衣物上有任何破损,可那大片的血色染在衣服上,已经开始发干发皱。
近在咫尺的床上,男人的身上也未曾有丝毫的血腥气,面色也不像受过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