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率先下了车,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放好,再把陆珩从车上弄下来,还用了条厚毛毯盖住他的双腿,最后才推着他踏进陆家老宅的门。
花用的时间不算多,但在伏天伺候残疾人是件辛苦的事,进到陆家主宰时,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陆珩朝着四周打量了两眼,老宅的设计很复古低调,家具的布设也颇有品味,沉稳且大气。
只可惜,因为缺少人的护理,昂贵的家具上隐约蒙上了尘埃。
“去二楼书房。”陆珩说。
顾南城本能的朝着二楼看去,然后动了动喉结,澄明的眼浮现出几丝忐忑。
要他一口气上二楼,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要他背着陆珩一口气爬上二楼,他表示还是有困难的。
毕竟陆珩双腿没有知觉,没有力量的支撑点。况且,他还在不久前做过术,整个人还很脆弱,稍微磕着碰着可能都是大事。
顾南城试图和陆珩商量:“陆先生想找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找可以吗?”
陆珩轻笑道:“老宅书房非自己人不得入内,顾医生是在提醒我,可以把你变成自己人么?”
陆珩都这么说了,顾南城还能说什么呢?
若是他坚持,说不定陆珩就把他当成来偷取资料的奸细了。
顾南城用实际行动告诉陆珩,暂时不用把他变成‘自己人’,他先是把陆珩安置在沙发上,把轮椅扛上了二楼,然后咬着牙把陆珩也背上了二楼。
整个过程,他走得胆颤心惊,满心疲惫。
陆珩的心情却是不错,他趴在顾南城的肩上,凝视着他的侧脸,眼里的笑意越凝越深。
当初从阿祁接这小兔崽子时,他还是个是用凡间界的小玩意儿就能骗走的小不点,如今却是能背着他平稳行走的成年男子了。
陆珩忽然就有点感慨,自家调皮捣蛋的狗子终于长大了。
人长大了,胆子也肥了!
连禁术也敢用了!
汗涔涔的顾南城突然觉得有些阴嗖嗖的,他立刻绷紧了神经,提高了警惕,沉默的把陆珩背上二楼,在轮椅上放好。
陆珩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在轮椅上坐定后,笑着开口:“多谢。”
分明是很好听的声音,顾南城却从听出了古怪,分明是极好看的笑颜,他却从看出了似笑非笑的意味,他有点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不怎么好,从小到大,每当有这种感觉出现时,他总会倒霉。
顾南城压下心底的古怪感觉,固定淡定道:“不客气。”
陆珩也没有多说什么,让顾南城推他到了书房门口。
老宅的书房放置着陆家最重要的件,是以安保性能极好,要进入书房,需得先输入数字密码,再经主人的瞳孔扫描。
进了书房,要找件就轻松多了。
陆珩几乎是不费力气的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原主还没来得及卖掉的投资,以及他私人名下的不动产。
顾南城也不傻,当然知道陆珩找这些资料的目的,他只是没想到,云淡风轻的陆珩要面临处境已经如此艰难。
回到医院,陆珩用了两个小时核算现有资金,原主不动产的价值,以及还清陆氏债务的需要资金。
最后算下来,他脑海就只剩个字在飘荡。
还是穷!
陆珩把原主的不动产直接挂到了网络,设置了自动交易,就没怎么管这件事了。
欧阳得知陆珩正在变卖不动产时正在陪着陈清歌逛街,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俊美的脸上盈满了笑意:“都是老朋友了,他的场子我们怎么能不捧呢?算算我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把能买的都买下来吧。”
陈清歌站在镜子前试戴一款钻石项链,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服务员的恭维声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款也很不错,还有别的吗?这款看起来太华丽了些,我更喜欢简单点的。”
服务员都知道陈清歌是欧阳带来的,欧阳是商场新贵,谁也不敢怠慢于她。在听到陈清歌的要求后,服务员在夸奖了陈清歌脖子上的项链后,又连忙找出几款更为简洁大气的来。
欧阳过来时,陈清歌正举着项链在镜子前比划,她秀眉微蹙,似是在为选哪款而苦恼。
欧阳从背后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沙声问道:“怎么了?”
陈清歌拿起两款项链:“你看这两款项链,我选哪款比较好?”
欧阳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喜欢,咱么都买。”
“那怎么行,就订婚那天戴,哪用得着这么多?”陈清歌嗔道。
听陈清歌主动提起订婚,欧阳美得仿佛能从心底开出花来,他拥着陈清歌的猛地收紧,将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根处:“平时也可以戴,作为欧氏女主人,你值得最好的。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买回来,每天换着花样戴。”
陈清歌的眼睛有些红,不知是被欧阳乱动的调戏的,还是被欧阳真挚温柔的话感动的。
就在此时,服务员拿着另外几款钻石项链走了过来。
欧阳大一挥,全都要了!
第9章 头上一片绿天9
霸道总裁的权威不容置疑,陈清歌争执了两句,无奈认输!
周围的服务员连忙说了几句恭维话,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欧少宠妻无度,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说,说的欧阳和陈清歌都有些飘飘然。
作为不差钱的霸道总裁,千金难买他高兴。他高兴了,意味着店里的业绩还可以往上提上一提,除了服务员已经拿出来的钻石项链,欧阳还牵着陈清歌的看了几款别的首饰,只要是陈清歌多看了两眼的,他全部都挥让服务员打包带走。
恭敬的将两人送出店里后,有服务员疑惑道:“那位陈小姐,她不是陆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么,怎么和欧氏的总裁走到了一起?”
陈清歌和陆珩也是举行过盛大的订婚典礼的,当时全城商场外的电子显示屏都在直播婚礼现场,那场浩荡的订婚典礼,至今仍然是两人从青梅竹马到婚纱教堂的爱情的最美见证。
她和他的故事,美得像是小说里的情节。
他爱她,护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小心眼的把她身边的追求者全部赶走,霸道的将她纳入他的保护圈。
她也爱他,跟着他,缠着他,用她自己的方式住进他的心里,让他非她不可,她是他的小尾巴,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那场订婚典礼,男有情女有意,父母乐见,亲朋祝贺,有无数人见证他们的幸福,也有无数人以为他们的幸福会持续到永久,更有无数不再相信爱情的人因为这份青梅竹马的真挚感情而鼓起再度去爱的勇气,希望能遇到真心相对的人。
然而,现实就像是最锋利的刀,将所有的美好都破坏的面目全非。
服务员话音刚落,便有人接道:“陆氏被欧氏打压的溃不成军,现在的陆氏总裁拿不出多余的钱财来买这种昂贵的钻石项链了,欧总可以,买多少都可以。”
在场的几人都是女人,还是长相颇佳的女人,在见识过陆珩对陈清歌的真挚,再看过欧阳对她的大方时,免不得把自己与陈清歌做对比。除了身世,身材,样貌,她们并不比陈清歌差多少。
凭什么陈清歌能集万千宠爱,她们就只能自力更生?
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逐渐将几人笼罩。
陈清歌也不傻,在店里时就察觉到了几个店员对她的羡慕与嫉妒,她本应该排斥她们的目光,但她心底的真实感受是她很享受,她很享受欧阳带给她的荣耀,也很享受来自于别的女人的羡慕与嫉妒。
陈清歌也觉得她这么想是不对的,她是陆珩的未婚妻,应该与陆珩祸福与共,可想到前段时间受过的白眼,嘲笑,疏离,以及欺辱,她心底的那点愧疚就如同退潮的海水,很快就归于了寂静。
陆珩那么疼她,舍不得她吃半点苦头,他会原谅她的,对吗?
欧阳正在开车,侧过头时刚好看到陈清歌落寞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稍顿了一下,抬握着陈清歌的:“清歌,怎么了,你是不开心吗?”
陈清歌咬着唇,沉默了很久:“我想去医院看阿珩。”
欧阳抓着陈清歌的慢慢收紧,他将车停靠在路边,语态温柔:“我送你去医院,你想什么时候去看他?”
陈清歌诧异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欧阳解开安全带,转身将陈清歌抱满怀:“我说过,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能让你高兴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陈清歌回抱着欧阳,闷声道:“哪怕我要做的事,会让你不高兴?”
欧阳道:“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肯给我爱你的会,我就不会不高兴。至于别的,我以你的喜为喜,你的恶为恶。”
陈清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又酸又涩还带着甜,以前陆珩也对她很好。
可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他为她做的也是沉默的。
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还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所以,哪怕他曾向全世界宣布他是爱她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告诉她说他爱她,她还是有些分不清真假。
陆珩的爱,如同他这个人,太深沉,需要她无时不刻的去猜测,去怀疑,让她觉得疲惫而痛苦。
她或许就是肤浅的人,她看不懂陆珩,她只适合有欧阳这种直白爽快的恋人。他的爱,清楚的写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宠,直接融入到他的行动里,他的好,干脆的表现在他的言语里。
陈清歌犹豫了片刻,跟欧阳解释道:“阿珩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以前毕竟是我的未婚夫,有些解释还是要给他的。”
欧阳眸色微沉,话语却带着让陈清歌心悸的心疼:“陆总连续遭遇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情绪可能有些不稳定,你去看他的时候千万不要刺激他,我怕他会伤害你。”
陈清歌应了声:“我会好好和阿珩说的。”
欧阳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清歌,有件事我想我应该提前跟你说,免得你不小心在陆总面前提起,刺激到他。”
陈清歌的心悬了起来,紧张道:“什么事?”
欧阳道:“我刚得到消息,陆总清整了名下的所有不动产,打算全部售卖出去以填补陆氏的空缺。”
陈清歌的双不自觉握紧:“陆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你不是说要向陆氏注入资金,你不是说要帮他的么,你骗我?”
欧阳悲伤道:“清歌,我知道你其实还是不相信我,认为我们这些在商场混的满肚子坏水,这点我也不否认,毕竟要在商场走得长远,哪个不会多算计点。但是你得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对待你我是半点慢待都不敢有,我发誓,欧氏和陆氏绝对是良性竞争,因为我担心若是我走了捷径,会在陆总的衬托下显得我是个卑鄙小人。清歌这么好,怎么会看上卑鄙小人呢?”
陈清歌垂眸:“我……”
欧阳紧接着道:“这世上的人,别人怎么看待我我都无所谓,我只在意你怎么看我。”
陈清歌哽咽:“我……对不起。”
欧阳又道:“我答应过你要向陆氏注入资金,但是清歌,我也是商人,想要有利可图,毕竟欧氏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无缘无故的向陆氏注入资金,就算我同意,董事会也不会通过。就拿陆总里那块地来说,我与董事们商议过后,决定将收购价网上提两成。我也派了人去与陆总商议,被他拒绝了。”
在前往医院的途,欧阳与陈清歌说了很多,有意无意的提起陆珩里的地。陈清歌不知道陆珩在坚持什么,但她从欧阳的话听出,只要陆珩愿意卖出城北的地,陆氏就能度过难关。
欧阳亲自把陈清歌送到陆珩的病房外,他紧握着陈清歌的,朝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要是陆总生气了,你喊一声,我就马上冲进去,绝对不让他伤害到你。”
陈清歌想说陆珩不会伤害她的,但想到那日在办公室里他声嘶力竭的质问,就有些不确定了,她抿着唇瓣,轻轻的点了点头。
欧阳露出满意的笑:“进去吧。”
陈清歌深吸了口气,白皙的指搭在门把上很长时间,终是鼓足了勇气推门,在看到氤氲在阳光的陆珩的瞬间,她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回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那时的他们都还很年轻,沐浴在阳光的他们青春飞扬,无忧无虑。她记得,她以前最喜欢看陆珩穿着白衬衫站在婆娑的光影,她喜欢在这种时候飞奔向他,这会让她觉得非常浪漫。
陈清歌敛眸,眼眶泛红:“阿珩,我来看你了。”
陆珩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在察觉到胸口剧烈的跳动时,他就知道原主还是放不下陈清歌,他慢条斯理的把记本合好,抬起眼眸,不带多少感情的看着她。
陈清歌被陆珩清透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双不自在的扭在一起,不敢与陆珩对视:“阿……阿珩,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珩骨节分明的指轻叩在记本上,望向陈清歌的目光并没有收回,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
陈清歌不由的回想起陆珩以前跟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再看他如今不悲不喜的模样,她莫名的有些想哭:“我来看你。”
她说着,想像以前那样去为陆珩按摩双腿,却被陆珩抬制止:“不合适。”
陈清歌脸色苍白,嗫嚅道:“阿珩,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那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