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身体不行了,旁系对桑家咬的更是厉害,桑玉枢在应对外面的诸多觊觎的时候,还有功夫回过头来,把自己的亲大哥整治了一番。
原来,看出荣映留下的药丸就是上辈子害死他的毒药的那名大夫本身就是一位神医,他光是看桑玉枢的脸色,就知道他大病初愈。
当时桑玉枢一门心思都放在查清上辈子给他下毒的人身上,没有太过注意神医说了什么,直到说到他身上还有常年累积的毒素未清,他才稍稍回神。
“常年累积的毒素?”
神医点了点头,轻抚自己花白的胡子:“对,毒药的剂量不大,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时间已经很久,每一次喂你吃下一点,不会表现出明显的中毒迹象,但是会慢慢腐蚀你的骨头。”
桑玉枢闻言脸色黑了下来,他原以为自从能够站起来,自己就不会再任由他人掌控,结果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在神医那里呆了一段时间,把余毒彻底清除之后,他开始暗地里调查那个一直在给他下慢/性/毒/药的人。
到桑林受伤的时候,他已经查的差不多,那个人就是桑金梧。
他的大哥,因为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桑林和楚大夫抱怨他后继无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小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那个时候,父亲提起他时,满脸不屑的表情就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
想着不能他一个人被看不起,所以他就想着在弟弟常吃的蜜饯里放了毒药,每一次都经由他的手端过去,然后亲眼看着弟弟吃下。
如此持续了数十年,他下毒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习惯,桑玉枢所谓的旧疾,也是因此而来的。
桑玉枢到最后并没有杀掉桑金梧,而是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那位知书达理的大嫂,是章家现任家主章崇吉的姘头。
桑金梧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唯独对妻子的爱意是真的,他闻言并不信,直到桑玉枢拿出两人来往的信件,熟知妻子笔迹的桑金梧才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他没有办法说这是桑玉枢为了打击他找人模仿的笔迹,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比如一句话写完,会在哪里会留下一点墨迹······
也是因为了解,所以他确信,眼前这一沓书信,无一不是出自他那个同床共枕了五年之久的妻子之手。
桑玉枢放走了桑金梧,并让他带走了一部分家当,他对桑家人自认已经仁至义尽,除了那些必须死的人,他并吝啬给人留下一条活路。
只不过他留了活路,却不代表别人就会心领。在桑金梧搬出崇林山桑家的四天后,桑柏来向他说明与旁系的争斗情况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
“大公子发现了夫人偷偷去找章崇吉,他跟在后面,趁着两人亲在一起,一刀捅死了奸夫。”
桑玉枢听到这个消息还愣了一下:“章崇吉死了?”
桑柏也是哭笑不得,“对,他可能也没有想到,已经是丧家之犬的大公子真的会动手杀人吧。”
桑金梧杀了章崇吉,大嫂就疯了,她带着满身的鲜血去掐桑金梧的脖子,那一刻,他们不再是往日了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妇,而是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
鸡飞狗跳之中,大嫂说出了她和章崇吉的渊源,崇林郡的书画双绝,自从这个名头传出了的那一天,两个人的名字并列被人谈起,就成了闺阁少女心中最为隐秘的甜蜜。
但是天不随人愿,一次灯会的误打误撞,她入了另一人的眼,而她的心上人也因为看到了那人眼中迸发的情意,心生谋划,生生把她推离自己身旁。
自此,她就成了章崇吉埋在桑家的一颗钉子,时时刻刻准备着能出其不意地扎桑家一下。
桑玉枢听完这出犹如闹剧的故事之后放下了笔:“章家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
桑柏回道:“已经乱了起来,属下觉得,现在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桑玉枢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是最好的时机,那就动手吧。”
章家陷入漫长而残酷的一夜时,桑玉枢也推开了桑林卧房的门。
有微凉的夜风跟着他一起溜进屋内,吹的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烛火微微颤动了两下,桑林咳了两下,问道:“是玉枢吗?”
桑玉枢拉开了床上的帷幔,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是孩儿。”
桑林听出他话语中的笑意,有些诧异地抬眼看过来,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这个让他无比自豪的小儿子,自从当年的事情发生过之后,就没再笑过。
桑玉枢笑起来还是能看得出来少年气的,毕竟不管他心理年龄有多大,他现在的身体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在床边坐下,伸开双臂让桑林看,“惊讶吗?父亲,是不是很久没见到孩儿这么开心了,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桑林不知怎么的,就从青年带着笑的眼中看出了浓烈的杀意,他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为什么?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是有喜事!”桑玉枢的音调突然拔高,桑林没有心理准备,被吓得一个激灵。
桑玉枢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不出今晚,章家就会从崇林郡,不,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样,这算是件喜事吧?”
“好,太好了!”桑林闻言有些激动,章家就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多年来一直不能拔除,今天猛然间听说这个消息,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也不太妙。
他想去拉桑玉枢的手,被躲开之后,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桑玉枢拍了拍自己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床边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局促不安的桑林,淡淡一笑,“哦,对了,差点就忘了,孩儿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父亲。”
在桑林期冀地眼神中,桑玉枢慢慢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大哥疯了,因为大嫂怀着他的孩子自尽了。”
“你说什么?!”
冷不丁听到这么个消息,桑林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口气梗在胸口半天没有下去,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听得人心生厌恶。
桑玉枢冷眼看着他急速喘气,片刻后,房子里安静了下来,他第一次看到桑林哭。
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在惋惜他那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孙儿,桑林的眼角湿润,慢慢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就在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时候,桑玉枢突然又笑了,笑得他心里直犯怵。
然后他就看到桑玉枢歪了歪头,张口说出这么一句话:“父亲先不要难过,孩儿还没说完呢,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章崇吉的。”
“······”
桑林只觉得胸前那一口气突破了嗓子眼直直冲向了自己的头顶,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就在外面都在传言,桑家新上任的年轻家主要统合整个崇林郡的时候,一条在眼下来看并不怎么吸引人的消息出现了,有人说,桑家上一任家主,曾经在崇林郡也是只手遮天的桑林,中风了。
他原本只是因为身体病弱而不得不卧床不起,但是现在,他是真的连动都动不了,吃喝拉撒全赖下人伺候。
听说了这个消息,崇林郡的百姓无不叹息:可怜呢,这么一个大人物,老了老了,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又过了一年,桑林去世,他死不瞑目,桑玉枢便割下了他的头发,蒙住了他的眼睛。
下葬的时候,他扶着棺材,突然凑近,低声说:“父亲,大嫂的事情我是骗你的。”
她自尽的事是真的,怀孕的事也是真的,只不过孩子并非章崇吉的,而是桑金梧的,真真切切是他们桑家的血脉。
桑玉枢在一众哭天喊地的丧声中,笑着说:“父亲你也不想想,以大嫂对章崇吉的痴恋程度,要是真的怀上他的孩子,她怎么舍得去死?”
棺木无声,有白色的纸钱被人高高扬到半空,然后飘飘洒洒落了下来,扑了满地。
封土的时候,桑玉枢往坑底扔了个东西,是一颗圆圆的药丸,咕噜噜地滚到了棺材旁。
桑玉枢看着棺木被黄土淹没,抬头看了看天空,嘴角挂着如释重负地笑容。
“二哥,我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了,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个收尾,再等我一天(加油!)
第80章 正文完结
荣映再次听到卫尚的声音的时候,已是十数年之后。
彼时他正跟在桑玉枢身边,看着他舍下桑家一日深厚过一日的基业,孤身一人离开崇林山,去到各地游历。
从南到北,从西向东,他们两人一起走过了无数的山和水,看遍了几生几世都没能看过的美景。
就在桑玉枢踏上北海之畔的一块巨石远眺无边深海的时候,卫尚的声音在荣映脑海中响起。
“任务完成,准备抽离。”
荣映微微一愣,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人声了,“卫先生?”
卫尚:“是我。”
荣映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卫尚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他在这个世界多留的这些年是他跟上级争取过来的,“最后一个任务,恭喜你圆满完成。”
荣映:“谢谢。”
卫尚:“准备离开吧,这次再醒过来,就是你自己原来的世界里了。”
“原来的世界?”荣映一愣:“不用回到实验室吗?”
“不用。”
荣映有些急:“那我要怎么再见到他?”
而且万一复活之后就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他该怎么找到谈安恪?
卫尚没有回答,荣映的周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强大的吸力让他无法摆脱,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将自己吞没。
就在他的灵魂消失在漩涡中的那一秒,他听到卫尚说:“放心吧,你们的缘分是早已注定的,即使没了记忆也会相遇。”
“······”
眼前的亮光消失,纯粹的黑暗席卷了荣映,他的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都像是被浸在了冰凉的水中。
他在摸不到实体的水中慢慢地往上浮,直到有光影出现,照在他的脸上。
荣映的指尖跳动了一下,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快叫医生过来,这里有人晕倒了!”
“······”
刚一醒过来,荣映就被各种声音包围住,杂乱热闹,一窝蜂似的冲进脑仁,听的他头疼。
捂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
“呜——”
远处有汽笛声传过来,他恍然大悟,是了,他这是在游轮上,正在享受着部门唯一的名额,公费旅游。
渐渐地回过神来,荣映抬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孩,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是?”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女孩见荣映醒过来,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刚才我都要被吓死了。”
她只不过是想着来甲板上晒个太阳而已,谁料想刚从一个人身后走过,下一秒那人就躺在了地上。
本以为是遇到碰瓷的了,结果抖着手往人鼻子下一试,她当即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坏了,碰瓷的帅哥连呼吸都没了!
不过好在现在人清醒了。
女孩把荣映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帅哥啊,妹妹衷心劝告你一句,有病呢,就赶紧治,你这样时不时来一下,不说你自己受不了,旁观的人心脏也受不了啊。”
荣映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刚是晕过去了,虽然搞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状况,但他听着女孩的话,还是愣愣地点了下头,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恰好遇到了嘛。”女孩摆了摆手,突然狡黠一笑,凑近他:“既然这么巧遇到了,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啊~”
荣映:“······”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哈哈哈”,女孩豪迈地拍了拍荣映的肩膀,拍过之后就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事啊,我会不会拍的太重了?”
她都忘了眼前这个人刚刚还差点猝死,生怕自己手劲太大,再把人拍得撅过去。
“······”,荣映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我又不是瓷娃娃,一拍就碎。”
女孩笑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再见啦!”
目送着女孩跑走,荣映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扶着甲板的栏杆,看着浩渺的江面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晕倒之后再醒过来,就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脚下的游轮划开水面,带起一朵朵的白色水花。眼前就是渡江大桥,荣映背过身去,仰着头去看桥底下的构造。
抬起一只手数着下面的桥墩,刚数到十几根,就有亮光照到了他的脸上。
游轮驶出大桥,荣映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等到适应了阳光的亮度,他放下手,被对面桥上站着的一道身影吸引了视线。
人影背对着日光,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面部轮廓模糊,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块儿。
荣映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好,这人要自杀!
结果不等他掏出手机报警,就见桥上那位疑似轻生者转过头去,从他脚边掉了个东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