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耗子又捡回一条命,再三保证很快就能离开森林,这次他没有说谎,约莫一刻钟后,他们终于将最后一棵参天大树甩在身后,登上雪山顶峰,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纯白世界,积雪辉映着月华的余晖,为夜色披上一层梦幻的薄纱,犹如仙境一般。
水耗子指着山下的风光,兴奋到欢呼叫嚷:“下面就是鲸国的地界,你们不用担心狮王派兵追捕了!”
然而秋言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监视自己的人:“所以我要找的人呢?”
水耗子四下张望,突然怪叫一声,像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一样,疯了似的往山下跑。
秋言怕他遁逃便跟了上去,同他一道在一块巨岩下停住脚步,秋言想都没想薅住水耗子的衣领:“你以为跑得了?”
水耗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秋言目光一扫,岩缝避风处趴了只陆龟,瞧那龟壳的形状颜色,秋言认出它就是德奇那个被做成机甲的弟弟,他怎么会在这里?
吵嚷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主人,那只陆龟站起身,朝来人拉开腹部的壳。秋言赶忙往回跑了几步,拉上尼奥一起冲进传送气流中。
有了上回的经验,秋言这次是站立落地的,另外两人都呈大字型砸在干草堆里。
在秋言的搀扶下尼奥爬出草堆,很快被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木屋吸引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现在是在龟壳里?!”
秋言:“这里是德奇的武器工坊,是我们进来的时候缩小了。”
尼奥:“德奇?那个不肯臣服老头子的铸剑师德奇?”
秋言点头:“就是他。”
冶炼炉旁,一身暗纹睡衣的老者放下正在雕刻花纹的泥模,撩开垂到下巴的长眉,偏头打量三位来客,最后视线集中在秋言身上:“几日不见,你黑了不少,头发也长了。”
冰天雪地中有陌生人突然造访,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不会无动于衷,可德奇真就是淡定得不行。显然,他跟水耗子认识,秋言心里有了结论:“被旅行商人骗的钱追回来了吗?”
“那该死的家伙躲到鲸国了,我就是来捉人的。”德奇用他那喑哑刺耳的嗓音答话。
秋言给尼奥递了个颜色要他看住水耗子,自己不紧不慢靠近冶炼炉:“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德奇的脸上爬满皱纹,让人辨不清他现在是何表情。
“你愿意解释当然最好。”秋言随手拿起个板凳坐下,摊开一只手,从拇指到尾指逐一燃起黑色火苗,“对了,我现在能自由控制黑炎了。”
德奇的年纪和秋言的爷爷差不多,真正是走过的桥比秋言走过的路还多,岂会看不出他说这话并不是在炫耀,反倒是威胁的意味更浓:“找个为我所用的人报告你的情况,总比从别人口中听说你再死一次要好。”
“也有道理,不过,你应该知道你信任的人先是偷希尔的东西,又带人到酒馆砍我的事吧,找这种人盯梢,是不是盼我死得更快些。”
水耗子急于辩解:“怎么可能,你是煞,战神啊!魔君都拿你没辙,只有鼬王有本事对付你……”他还没说完便感觉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射来,忘了鼬王的儿子就在旁边,水耗子内心叫苦不迭,“我不是那个意思,二殿下息怒!”
“二殿下?”德奇的注意力转到尼奥身上,“你就是那个叛徒的孩子?”
结合他们之前的对话,尼奥推测这“叛徒”二字说得应该是父王,尽管认为父王亏欠母上良多,但听别人讽刺至亲,尼奥还是很不舒服的:“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德奇并不在意一个孩子的威胁:“看来,你们对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尼奥皱紧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德奇:“休伊夺走希斯塔的王位,还逼迫他为自己生育子嗣,为了掩人耳目,知晓内情的人都被他秘密处理了。”
尼奥:“你胡说!”
秋言很快发现漏洞:“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活到现在?”
德奇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没有解释的打算:“等你们冷静下来,或许我会考虑讲讲当年的事。”
剧本里的铸剑师德奇天下闻名,诸多神兵利器都出自他手,但他并不擅长战斗,激怒自己和尼奥两个妖力强盛之人并不明智,但怪就怪在他偏偏往枪口上撞,就好像是故意这样做的。秋言决定接着盘问:“除此之外你还了解什么,不妨一起说了。”
德奇:“你不会想知道的。”
秋言:“冒着入狱的风险送我出城,又派一个居心叵测的小贼跟踪我,总不会到此为止了吧?”
德奇似笑非笑地看着秋言:“如果我告诉你,那叛徒为了炼化你体内的魔气,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用活人作为实验容器,你愿意相信吗?”
幻境中休伊的的确确提到过“容器”这件事,当时的语气还很不屑,秋言对他的态度一直耿耿于怀,现如今德奇也说到此事,也许不只巧合那么简单:“那些容器还活着吗?”
“只有血缘最近的人才能成为容器。”德奇徐徐抬起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尼奥,“他就曾是最好的实验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打游戏,好想咕咕咕……TAT
第49章 049
狼国首都巴萨卡,骑士团新兵训练营内,一群刚刚通过选拔考试的少年正坐在食堂里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狼王陛下率兵围剿敌军上千,最后逼他们国王亲自出城投降!”
“消息都传遍了,而且那小国是狮王的拥趸,这次真是扬眉吐气!”
“哼哼,早该让那些狂妄之徒见识见识我们狼国的厉害!”
“我听哥哥说,陛下还带了些幸存的战奴回来。”
有人扬扬下巴,指着对面独自用餐的少年,言语间尽是轻蔑:“那个脏兮兮的兔妖就是战奴。”
有人惊讶道:“不是只有通过选拔的新兵才会在训练营里吗?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何过得了考试?”
“低贱的战奴怎么能跟我们狼族精英相提并论,说不定是陛下可怜他才破格收留的。”
“太不公平了!全国只有十五个名额,我堂兄都被刷下去,他居然能免试录取?!”
“以后每个月都有新兵测试,早晚叫他明白自己不配留在骑士团。”
“听我哥说,每季度会综合三次测试成绩得出总排名,垫底的两人会被新兵营除名。”
“太残酷了吧,希望我能留下!”
“你能不能留下不好说,塞伦肯定没问题。”有个光头少年用手肘轻撞了下身旁安安静静啃面包的塞伦。
忽然被不熟悉的人点到名,塞伦觉得不给出点反应会显得很不礼貌,便放下食物朝大家微笑,但他心里并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嚼舌根。
小光头笑嘻嘻道:“你是我们这批新兵里的第一名,只要连续一个季度保持成绩,就能提前成为正式骑士,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大家的目标都是打败你呢。”
“嗯,大家一起努力吧。”塞伦违背母亲意愿执意参加选拔,就是为了进骑士团,得到身为公爵的父亲以及家族的认可,告诉他们,自己虽然是妾室的孩子,但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要差。来到新兵营只是第一步,往后他还要通过努力,用无可挑剔的成绩证明自己,至于大家口中走后门进来的小战奴,塞伦压根没放在眼里。
荣耀带来的愉悦是短暂的,第二天天不亮,熟睡的少年们就被教官的各种咒术吓醒,连早餐都没吃,便被带出新兵营。
教官要求他们围着都城列队长跑,寻常人骑马都要花一天才能走完的路程,教官让这群新兵在晚餐前完成。一天下来,从未经历过高强度训练的少年们深夜才爬回寝室,自然也没有饭吃。第二天、第三天照旧。
教官们换着花样在夜里制造骚动,且没有固定时间,使少年们原本就不充裕的睡眠时间一缩再缩。到后来大家实在受不住,塞伦提议轮流值夜班,一呼十三应,小战奴没有表态,理所当然被群起而攻之,大家一致推举让床铺紧挨大门的他先守一周的夜。
小战奴不答应也不拒绝,但每天晚上确实会给一屋子的新兵提前预警。他做的事在大家眼里都是理所当然,没几个人当面感谢过他。
训练还在继续,内容非常单一,无休止的体能训练把近半数的新兵折磨到身心俱疲,夜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然而教官并没有放宽训练强度的打算,半个月后开始增加障碍躲避、高空攀爬之类的项目,新兵们受伤晕倒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与起初踌躇满志后来萎靡不振的人相比,小战奴的表现却超乎每个人的意料。他好像比常人少了根名为疲倦的神经,不管多么要命的体能训练过后,只要饱餐一顿,他便能恢复精神。一番地狱式训练下来,大多数新兵都因为饥一顿饱一顿和过度疲劳而日渐消瘦,唯有他以脱胎换骨般的速度成长,身体也愈发精壮。
日子过得飞快,第一个月的月末测试成绩公布,在百分制的前提下,塞伦领先第二名将近二十分,以绝对优势拔得头筹。对这个成绩塞伦并不感到意外,相反有个人的排名更令他在意——第五名的位置上赫然写着“希斯塔”,这就是大家都没放在眼里的小战奴的名字。
“不过是有些蛮劲罢了,没什么好声张的”,大多数人都这样安慰自己,权当希斯塔取得的好成绩是走了狗屎运。
可在接下来的训练和第二次月末测试中,希斯塔的表现可以用惊艳形容,每一项训练都能高质量完成,甚至在第二次放榜后,一跃成为仅次于尖子生塞伦的第二名,将那些曾经嘲讽过他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没有种族优势加持,仅仅接受一个季度的集训,想要超越从小打基础的狼族后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小战奴做到了。
谁都知道季度榜出来后,综合成绩最低的两个人是要被清出新兵营的,小战奴后来居上意味着原本只要淘汰一个人的名额变成了两个,一时间垫底的四个新兵坐不住了,为了厄运不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们决定在第三次考试前先搞定一个竞争对手。
小光头的成绩一次第十四一次第十五,是最危险的那个,他笃定这次成绩也不会太好,打算铤而走险:“兄弟们,明天测试完就要公布季度排行榜了,看那小战奴的劲头很有可能会留下,你们想想,一个补额进来的人会淘汰掉我们中的一人,是不是太不公平!”
另一个少年的成绩比他好点有限:“说得对,如果这次不提升名次肯定要淘汰的,我家的男孩都加入骑士团了,要是我被淘汰,以后真的没脸见人了。”
小光头:“所以说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只有小战奴的排名降下来,我们之中才能多一个人留下。”
兄控少年:“听我哥说明天的测试狼王殿下也会来,如果被人发现……”
小光头:“陛下来不是正好吗,若看到带回来的人丢了他的脸,想必不用骑士团开除,陛下也会让他走人。”
兄控少年:“可是……”
小光头:“等你被开除时就不这样想了。”
“不能让那个低贱的战奴侮辱骑士团高贵的血脉!你要是不愿参加以后就别和我们在一起!”
“就是就是!”
“好吧……”
十来岁的孩子涉世未深,又血气方刚,不计后果开始行动。他们的计划简单粗暴,就是在希斯塔的饭菜里下泻药,大家都知道小战奴饭量大,每次吃完一份饭后还会再拿一份。
小光头派两人引开负责盛饭的厨师,自己和另一个少年假装聊天,趁机在饭里掺药。就在他们以为大功告成之时,身后传来厉声呵斥,小光头吓了一跳,药包直接扣在地上,灰白色的粉末撒得到处都是。
塞伦看着汤羹上还未来得及搅拌的粉末,剑眉紧蹙:“明天就要季度测验,不抓紧时间训练居然在饭菜里做手脚,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塞伦的指责引来其余新兵的注意,大家纷纷放下手中餐具,聚到他们近前。
眼见事情败露,小光头慌忙辩解:“这,这是补药。”
“补药?”塞伦冷笑一声,挫起一小捧药粉放在掌心嗅了嗅,递向对方,“那你吃给我看。”
小光头盯着药粉,迟迟没有动作:“都沾上土了,脏,我不吃。”
塞伦用眼神点点小光头同伙的口袋:“还有一包没开封的,是干净的吧?”
那少年赶忙捂紧了口袋,气鼓鼓瞪着塞伦:“你看错了!”
“在场的新兵都领了自己的饭,我很好奇,你们这泻药到底是给谁下的。”塞伦环视周围一圈,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同时也确定了缺席的人,“你的两个同伙方才引开了厨师,肯定不是给他们的,当然,你们俩也不至于傻到让自己拉肚子。”
人群中传出一声“希斯塔从来都是吃两份饭,多半是给他的”,塞伦立即想清楚小光头他们的用意:“担心自己会被新兵营开除,就对别人出手,你们这样的人不配成为骑士!”
“你确定要为一个战奴与狼族为敌?!”
小光头鸭蛋一样的圆脸涨成猪肝色,扯住塞伦的领子就要揍他,塞伦不为所动,一个掣肘加横踢把小光头按在地上:“狼族有你们这样的败类着实耻辱。”
不知是谁喊来了教官,在简单了解完情况后,教官就把四个动歪脑筋的少年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