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狮国是妖界首富,其实鲸国也不相上下。
拍卖行门口,门童逐一检查着来宾的请柬,为了保证行内秩序,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一律不允许放行。眼下就来了个陌生人,穿着浅蓝色的蕾丝抹胸,裹着天鹅绒披肩,拖地长裙的下摆开到了大腿,乌黑柔亮的头发垂在肩上,眉似柳叶,目若点漆,纵使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也能想见那是一张美人脸。
再漂亮的人也得接受检查,门童还是礼貌地将其拦下:“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看门童朝自己摊开手掌,秋言明白人家这是要请柬呢,但没有的东西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小姐?”门童见来人沉默不语,又提醒了一遍,“不好意思小姐,如果你不能出示请柬,是不能进拍卖行的。”
装傻肯定蒙混不过去,得用点特殊手段,秋言假装去掏口袋,脚尖往后一撤,装作失足踩空,从三层台阶上摔下地面。
他落地的时候小腿用力撑了一下,相当于经过缓冲才着落,并没有真伤着,不过戏要演得真,就得做足全套,他紧眨几下眼睛,拿出拍哭戏时的精神硬是挤出眼泪来。
门童哪想到眼前的女装大佬是专业演员出身,瞬间被那无懈可击的假摔吓着了,匆忙跑下台阶查看情况:“小姐,你还好吗?我扶你起来?”
秋言按着脚踝,装林妹妹:“唔,好痛啊,大概是扭伤了。”
“隔两个街区外有诊所,我找人送你过去。”门童转身就要去喊人,没迈出脚去就被秋言一把拉住。
真去诊所还不露馅了!“不必不必,我还在等人,现在去诊所容易走散了。”
门童:“小姐在等谁?我可以帮你知会一声。”
听德奇说,鲸国有个经营渔场的虎鲸妖名气很大,连贵族们都要敬他三分,此人酷爱搜罗美貌女孩,实在不行可以报他的名字。本来秋言是不想冒名顶替的,可情势所迫,先过一关是一关:“我在等齐拉韦尔。”
门童看上去有些惊讶:“你确定?”
秋言斩钉截铁:“当然。”
门童仰头看向刚刚走到秋言身后的男人:“齐拉韦尔先生,晚上好。”
What?正主来了?!秋言慢吞吞扭过脖子,就看见个身高至少有两米五的男人,左眼皮上有道刀疤,皮肤比佩罗还黑,一口鲨齿尖锐锋利,稍稍用力就能把人脖子咬断。四目相对,秋言冷汗都快下来了。
齐拉韦尔的目光流露出几许疑惑,显然听到方才自己跟门童的对话。完了完了,冒充人家的女伴还被当场识破,不光进不了拍卖行,动起手来恐怕还会暴露身份,这样一来正好给鲸国一个联合讨伐鼬国的理由。
不行,得找机会开溜!
秋言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扭伤的地方比刚才更疼了,我还是先去诊所看看好了。”
秋言撑着地面准备起身,不料齐拉韦尔却蹲下来,挑起秋言的下巴。
他不会把我脑袋捏碎吧?!秋言梗着脖子不敢乱动,不过紧张归紧张,人工催泪可没停,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我见犹怜。
齐拉韦尔的手有蒲扇那么大,可在捧起秋言的脸时刻意放轻了力道:“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嗯?我的宝贝?他这是在配合自己演戏?秋言临场反应很快,装作不经意间撩开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嗲声嗲气道:“好疼啊,都没法走路了。”
齐拉韦尔看了看秋言并不严重的扭伤,将手覆在他的脚踝处,荧荧绿光闪烁,一股清凉之意袭来,很舒服,像是治愈咒术。
秋言知道这次即兴表演并不高明,还不足以迷住对方,齐拉韦尔为何没有揭穿自己的把戏?
秋言还没想明白这一切,一只大手已然箍在他腰间,另一只手穿过膝弯,像抱幼童一样把他抱在胳膊上。
齐拉韦尔柔声道:“宝贝,抱住我的脖子,小心别摔下去。”
秋言喜欢休伊,但不代表能接受其他同性,看着这个凶相毕露,比狮王还壮实的男人,他真是半点也下不去手,可谁让自己买不起通行证呢,贫穷使人容忍。秋言不断进行心理暗示“我是演员我是演员,为了省钱为了省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乖乖搂上齐拉韦尔的脖子。
这次门童没再检查秋言的请柬,直接放行。规矩果然是给无权无势之人定的。
齐拉韦尔在圈子里地位颇高,拍卖行内来往的人只要看见他,都会驻足问候,他也挺有礼貌,会一一点头回应。
秋言坐在他肩上像坐缆车,看着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高矮不一的人从身边经过,如同走进海鲜市场,尤其当瞧见长着一对钳子双手,拥有枣红色硬壳的小龙虾妖时,秋言都看饿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小龙虾,这要是做成麻小,啧啧。
不知道是不是脑电波被那小龙虾接收到,他前一刻还在同其他客人谈笑,下一秒就回过头,看见齐拉韦尔到场,连忙快步走来,毕恭毕敬行了个脱帽礼:“齐拉韦尔先生,没想到您会大驾光临,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齐拉韦尔笑道:“行长过誉了,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拍卖?”
行长从口袋里掏出本小册子双手递上:“一如既往都是珍宝,哦对了,今天王子殿下派人送来了几张通行证,会在压轴环节拍卖。”
秋言眼前一亮,看来德奇的情报工作做的还不错,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拿到通行证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行长看向秋言:“这位小姐是先生今晚的女伴?”
齐拉韦尔接过小册子交给秋言,又把问题抛给行长:“你说呢。”
行长愣了两秒,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再多问,殷勤地将二人引到中间最佳席位。
看他那个奇怪的反应,秋言猜这渔场主平时多半跟国民老公似的,频繁更换女伴,也没往心里去。
齐拉韦尔将秋言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便盯着怀表不作声,秋言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但又想不出特别合适的话题:“谢谢你愿意带我进来,有什么我能报答你的,尽管提。”他讲完这些,忽然意识到这话好像在暗示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现在穿得跟暴露狂似的,很容易引起误会。
齐拉韦尔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额角,似笑非笑打量秋言:“你能报答我什么?”
才从狮王床上脱身,秋言可不想再被人为所欲为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像什么家务、才艺展示之类的,我都会。”
齐拉韦尔:“原来,你混进拍卖行是为了卖艺。”
“啊哈哈哈,先生真幽默。”秋言翘起兰花指挡在面前干笑。
没过多久,一屋子海鲜都入了席,行长紧跟着走上台致辞。
秋言无心听行长活跃气氛的冷笑话,他的注意力都在后台,之前翻看过小册子里拍卖品的顺序,按照流程上的速度推算,等标着“15号”的通行证亮相还得有一个小时,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给尼奥通风报信——德奇交给他们一对与海螺哨功能类似但是不会发出声响的贝壳,可以让两人互通暗号。
秋言借口要去卫生间中途离席,悄悄溜到后台,那里总共有两个保镖,所有拍卖品都收在保险箱内,果然要靠一个人吸引注意力才能有机会下手,变装这招没白用。
保镖看到有人闯进后台,赶忙上前制止:“小姐,这里是储物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秋言双手捂着脸颊作惊讶状:“抱歉抱歉,我想找卫生间,走错地方了。”
保镖:“你出门往右走,两分钟就到。”
秋言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脚扭伤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实在没力气了,可不可以麻烦你们送我过去?拜托了。”
保镖面露为难:“这,我们还得看着保险箱,不太方便,小姐。”
秋言继续装可怜,摇摇晃晃地直往最近一个贴着“15号”的保险柜上靠,顺手在柜子缝隙里塞了张沾有麝香的小纸条:“那好吧,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
能出席拍卖会的都是有头脸的大人物,保镖们没人晓得秋言的来历,只好一左一右把他架到卫生间去,这样一来屋里便没了人。
秋言临行动前敲了两下贝壳,通知尼奥准备就绪。尼奥以伶鼬身形藏在贵妇的裙撑底下混进后台,找到秋言留下标记,用德奇给的万能钥匙轻松打开保险柜,几张金箔通行证赫然躺在里面。
尼奥拿出个百宝囊,正要往里面装,尾巴突然一痛,紧接着大头朝下被人拎了起来… …
第55章 055
两个壮汉保镖在女卫生间门口苦等了五分钟,每每有人经过走廊,都会用鄙夷的眼光扫射他们,他们的脸快挂不住了,不得不再次催促。
“小姐,好了没有?”
秋言站在化妆镜前慢腾腾描着口红:“很快就好,稍等一下。”
“马上还有下一轮拍卖,我们必须回去搬运保险箱,只能失陪了。”
不成,他们要是现在回去万一撞见尼奥可就麻烦了!秋言不敢再拖时间,匆匆走出卫生间:“好了好了,我们走… …哎呦!”
刚迈出大门,秋言迎面就撞上个硬邦邦的东西,好像是谁的腹肌,他捂着鼻子直抽凉气:“啊,我的鼻梁!”
一只大手贴上秋言的脸,擀面杖似的拇指揉捻起他的鼻子,不可谓不温柔偶:“你说话都不控制嗓音了呢,我的宝贝。”
秋言闻声一惊,望向齐拉韦尔的眼睛缓缓睁大,如倍速镜头下绽放的花朵。
这家伙怎么找过来了?莫不是因为自己离开太久,令他起疑了?
秋言本来还想辩解几句,但见齐拉韦尔腰间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小小的伶鼬身躯,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尖有撮黑色,是尼奥!他被抓住了!
齐拉韦尔看秋言欲言又止,掏出兜里的尼奥托在掌心:“你和这小东西是一伙的对吧?让我猜猜你们的计划,你利用我进入会场,借口离席实际是在后台给你的同伴发信号,你故伎重演,支开两个保镖,还在“15号”保险箱上留下标记,方便同伴得手,我说得可有遗漏?”
哪有遗漏,简直是分毫不差好吗!秋言干笑:“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
齐拉韦尔:“当然不信。”
两个保镖得知受骗,来不及痛骂秋言便飞奔回后台,那里面存放的东西价值连城,丢一件他们也赔不起。
秋言想从他手中接走尼奥,齐拉韦尔干脆合上手掌,把尼奥揣回口袋。
利用人家的善心还被抓包,秋言觉得挺对不住他和那两个保镖的:“其实我是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面见国王,可我又很穷,拿不出那么多钱竞拍。”说着,他弯腰九十度鞠躬致歉,“实在对不起,用这种手段欺骗了你,先生给我留个地址,不出五日,我一定带上厚礼登门道歉!”
“不必如此麻烦。”齐拉韦尔牵起秋言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
“先生?请把那孩子给我,一切责任都在我,他只是听我安排而已!”
“乖乖听话,我就把他还你。”
一路跟随齐拉韦尔回到后台,秋言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夺回昏迷的尼奥,无奈身高差是硬伤,他每次刚伸出胳膊,齐拉韦尔的大长腿已经迈出一米去了。
绕过一排排保险箱,直奔通往展示台的大门,秋言连忙扒拉齐拉韦尔的大手,就在成功前的刹那,门突然开了,秋言的后腰挨了重重一掌,毫无防备扑到展示台前,引得台下一片哗然。
小龙虾行长正介绍着手上的三百年大珍珠,冷不防身后冲出个大活人,险些失手摔了珍珠,禁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家伙,你现在上来干什么?!宝贝摔了你赔吗?”
“把他卖了绝对比你手上的珍珠更值钱。”齐拉韦尔紧随其后,反剪秋言双手给他戴上镣铐。
行长:“可是先生,这人是临时加在拍卖程序里的,理应最后一个环节再出场。”
“就当是余兴节目,想必在座各位不会介意欣赏美人的。”齐拉韦尔像个应对突发事件的主持人,征询席上众多竞拍者的意见。
迫于这位渔场主的压力,谁也不敢吐出半个不字,台下有的只有支持声。
什么叫“临时加在拍卖程序里”?秋言回想起行长和齐拉韦尔打招呼时的暧昧态度,恍然大悟,感情这俩人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卖掉自己!齐拉韦尔口中的“宝贝”就是商品的意思!也多亏他的不仁,彻底抵消了秋言心底的愧疚。
秋言停止挣扎,眼神逐渐阴冷:“这跟当初谈的条件有出入吧。”
齐拉韦尔下巴一扬,露出倨傲无礼的笑容:“你说过会报答我。”
礼仪小姐推着保险柜走上前来,行长把还没出手的珍珠重新放进去,拿起拍卖锤无缝介绍下一个拍卖品:“女士们,先生们,台上这位就是齐拉韦尔先生带来的新货,大家可以仔细看看。”
行长用他那双钳子手在秋言身上摸来摸去:“瞧这精致的脸蛋,婀娜的身段,无论是欣赏把玩,还是暖床陪寝,都是不二之选!”
秋言并不在意一只小龙虾的上下其手,他的注意力都在尼奥身上,得想个办法把孩子救回来。
不多时,台下传来一句“把她面纱揭了吧,我们要看全脸!”
行长偷瞄齐拉韦尔一眼,齐拉韦尔颔首以示同意,行长这才放心揭开秋言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