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老头憋不住笑了一声。
本来挺严肃的气氛,被两人这么一搅和,容长老也没法继续板着脸。
“我已经答应山主,要好好教训你。”容长老走下来,一戳顾沉音额头,“你去给我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是,师父。”顾沉音抬头,笑的开心,完全没有闯了祸的觉悟。
“你好好思过,你害的玄墨长老失了三百年的供给,这如何补偿?”
还能咋补偿?肉-偿行不行?
顾沉音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乖乖低头,“我会和玄墨长老商议补偿事宜的。”
容长老无奈叹气,抬手揉了揉顾沉音的头发,“既然玄墨长老愿为你收拾此事,也是心甘情愿,你再莫要画蛇添足,辜负玄墨长老一番想要补偿你的心意。”
顾沉音没有做声,容长老继续揉,“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玄墨长老或是以前不通情义,但如今,你看他愿意为你揽下罪过,也莫要再一心想着以怨报怨。”
感情容长老看到自己报复之前为难过自己的几个外门弟子,也怕自己报复玄墨?
“不会的。”顾沉音摇头,“我也不是那般蛮横无理。”
容长老的手停了停,顾沉音看向自家师父,只见他满眼的不信。
顾沉音被送入一个带窗的静室,闭门思过,静室里面只有石桌石凳石床,还有一个需要安放灵石的简易聚灵阵。
条件异常艰苦,但顾沉音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比起之前,这惩罚可以说是不痛不痒,毕竟有玄墨和容长老替自己兜着,顾沉音总算是体验了一把有靠山的感觉。
“咕咕。”
夜半时分,一只铁鸽子灵巧的从窗中飞入,头戴一蓝色方巾,身背小包裹,在月光的照耀下,顺利停在顾沉音肩头。
顾沉音缓缓停下'体内灵力运转,睁开双眼,只见铁鸽子将自己背上的包裹啄下来,里面是一枚须弥戒。
须弥戒是无主的,顾沉音探查一番,发现里面有被褥,食物,水,灵石,还有几套衣物。
准备的倒是挺齐全。
“你主人没让你带个话?”顾沉音戳了一下铁鸽子的月匈脯,“没说让我赔偿三百年的供给?”
铁鸽子往后退了几步,双翅遮住月匈膛,一副被轻薄了的模样。
“你主人不带话,我带。”顾沉音思考片刻,将盛食物的木盒拆的散架,烧了些时间,盖掉火。趁铁鸽子还没搞清自己干什么,一把抓住,用铁羽削出根炭笔。
别说,还真锋利。
撕下被褥上的一块布,顾沉音思考片刻,写下几个大字。
铁鸽子拼命抖着翅膀上的炭灰,哀怨的一遍遍在石桌上蹭来蹭去,蹭出一串火花。
我不干净了,我不是一只清白鸽了。
顾沉音写好了字,抖去布上的炭灰,小心叠好,交给铁鸽子。
铁鸽子扭过铁头,不愿接。
顾沉音还没见过有脾气的铁疙瘩,一时倍感新奇,“我在山里的时候,不听话的鸽子,都是要被炖了喝汤的。”
铁鸽子僵硬片刻,别扭的叼过布片,蹦上窗台,逃命似的展翅飞离。
月色微凉,院后新建起的木屋中,玄墨身着一身利落的劲装,长发高高挽起,眉眼似画,更显几分修展,不落尘俗。
“咕咕。”铁鸽子从夜幕中滑下,玄墨抬手,铁鸽子落上小臂,抖抖身子,将一块布放在玄墨手中,身上零件迅速移动连接。
玄墨看着布片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眼神温软。
“欠债还身。”
好想法。
玄墨收起布片,看着小臂上锐喙利爪的铁鹰,面色沉寂。
“今夜继续搜寻。”
铁鹰点头,展翅高飞,一声鹰唳,惊空遏云。
“长老。”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独眼仙童端着茶一弯身,“您该歇息了。”
“不急。”玄墨抬头打量木屋,“有几处漆色不均,我先记下,明日阳光不错,能一次做完。”
独眼仙童抬头盯了许久,也没觉得哪里有不均。
一只眼应该不算瞎啊?
“你先行歇息。”玄墨挽紧袖口,准备大干一场。
“长老,沉音他,会回来吧?”独眼仙童小心发问。
玄墨面无表情的侧头看向独眼仙童,四周一下安静。
“我就是听说……沉音他修炼很厉害……又拿到了泽世弓……容长老也很看重沉音。”独眼仙童被玄墨这么一盯,顿时冷汗直流,嚅嗫的快发不出声来。
独眼仙童跟在玄墨身边有百年,明知道长老不会把自己怎样,但那种凌人的气势,看人的眼神,总是会让自己忍不住的退缩,心惊胆战。
“去休息。”字字带着寒气,还有不容违抗的意味。
独眼仙童二话不说,再不敢多言,转身就走,下楼险些被木梯绊倒,等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独眼仙童才喘了一口大气。
还是小顾在的时候好。独眼仙童叹了口气,顾沉音在的时候,这院子里可热闹多了。
顾沉音在静室中没日没夜的修炼,可能是之前怎么也无法修炼导致的心病,顾沉音有点沉迷于吸收灵力,在体内运转灵力的感觉。
“咕咕。”
铁鸽子按时赶到,这次带来的须弥戒中有纸笔,几盒点心,一床全新的被褥,还有两瓶果酒。
顾沉音表情复杂的看着崭新的无主须弥戒,这会炼器就是厉害,须弥戒都是成批的。
顾沉音展开信纸,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极好,吾心甚悦,不可言表。”
顾沉音回忆片刻,才发觉这极好夸的是自己“欠债还身”。
顾沉音吃口点心,尝了杯果酒,发现这酒甜甜的一点都不醉人,心情愉悦的回信,琢磨半天,写下:“点心好吃,果酒好喝,谢谢长老。”
你看看,这回信,朴素大方,通俗易懂,谁看谁知道。
一连几个月,容长老都没放顾沉音出来的意思,顾沉音也不着急,托玄墨的福,在静室里好吃好喝,还有铁鸽子陪玩,捎带垃圾,顾沉音修为也没落下,升至元婴七阶,眼看就要往八阶冲。
“墨。”顾沉音咬了咬笔杆,这几个月信写下来,叫的是越来越亲,但这字的笔画是越来越多。
顾沉音不知道写什么,重新看了一遍玄墨今日寄来的:“沉音,思念如疾,日夜发作,未曾痊愈。”
第二次读,顾沉音还是忍不住的牙根一颤,浑身上下冒鸡皮疙瘩。
怎么就这么酸呢?
顾沉音抿了抿唇,之前回信一直都是夸吃的喝的,今天自己也要酸一回。
顾沉音大笔一挥,“有人曾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但是我觉得,只要扶得上你的床,我就是块绝世好泥巴。”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顾沉音有点脸红,想着玄墨看到这低俗话语是怎样情态。铁鸽子忽的抬起铁头,扑腾翅膀迅速飞向窗外。
“唉,信还没……”
“沉音?”
石门开启,顾沉音浑身一僵,默默将信纸藏在身后,展露笑容。
“舅母,您怎么来了?”
“你已经一年未回过顾家,你说我为什么来?”舅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笔,一步步走近顾沉音。
“唉,堂弟你也来了。”顾沉音企图转移舅母的注意力,“快坐快坐,我这正好有点心。”
顾一清进入石室,看着石桌上的点心和零嘴,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这闭门思过这么舒服?”
“拿出来。”舅母压低了声音,表情有点阴沉。
“什么?”顾沉音装傻充愣。
“信。”舅母是老-江湖,把顾沉音这点伎俩看的清清楚楚。
“我就是随便写写,练字而已。”顾沉音也看到了桌上的笔。
“拿出来我看。”舅母眼神越发凝重,“既然是练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沉音低头,抿着唇,一点点把信纸递过去。
舅母拿过信纸,迅速看了一眼,顿时气的眼睛发红。
顾沉音苦着脸,用眼神向顾一清求助。
“墨?叫的这么亲密?”舅母一掌拍上信纸,好好一张信纸,顿时成了飞灰。
“你可曾想想,你上一次是怎么死的!”舅母月匈膛起伏的厉害,“这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玄墨长的是不错,但这世上比他好看的,大有人在!你眼里怎么就堪堪只有一个他?”
“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您别生气。”顾一清上前安抚舅母,“其实这也怪不得堂哥。”
顾沉音默默给顾一清竖起大拇指。
舅母二话不说,扬起手来,堂哥立即开口,“您想想,堂哥基本一直在栖道山上呆着,也见不着比玄墨长老更好看,更优秀的人物,倾心于他,非常的正常。”
舅母的手顿了顿。
“我们完全可以给堂哥寻门亲事,只要对方比玄墨更好看,性格更好些,保不准,堂哥就会好好待自己的道侣,再不痴恋于玄墨。”
顾沉音只想收回刚刚给顾一清的大拇指,换成两大嘴巴子。
“也是。”舅母放下手,思索一阵,“我们确实是看沉音年纪浅,没有给寻过道侣,但沉音着实是到了年纪,对他人动情也是常理。”
“舅母……”顾沉音急于辩解,“玄墨他为我做了很多,我……”
“闭嘴!玄墨他一直以来,都是嫌我顾家将你强行塞给了他作弟子,只有你,如狗皮膏药般的自己贴上去!你若是我顾家子弟,就有点志气,再不纠缠于他!”舅母语气铿锵,“三日后,我便让容长老带你回顾家,替你寻一个好道侣!”
“这几日你且好好反思,别想着逃出去,我会派人盯着你!”
顾沉音呆呆看着两人迈出石门,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铁鸽子从窗户中飞了进来,悠哉悠哉的迈着小步子,在顾沉音面前一卧,等信纸一拿,就拍屁-股走鸽。
顾沉音看了看铁鸽子,再看了看焊着玄铁栏杆的窗户,心下一横,抓起铁鸽子,拉开翅膀,强制营业,开始锯玄铁栏杆。
被死死捏住的铁鸽子:?我敲泥马!
顾沉音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铁鸽子零件转动,竟然变成一只铁兔子,浑身光溜溜。
顾沉音愣了片刻,捏开铁兔子的嘴,露出两颗大兔牙来,继续磨。
这可能不是人能做出的事,但对不起,为了自由和爱情。
铁兔子宣告投降,化身蟒蛇,紧紧缠住玄铁栏杆,无声无息的拧开栏杆,让顾沉音得以脱身。
也顾不得静室里吃剩下的零嘴,顾沉音想偷偷溜出去,刚走了没几步,只见自己的十几位师兄凑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刚刚的事情,不会被他们听到了吧?
顾沉音等了许久,不见这些人回去修炼,正心急时,顾沉音看到大师兄似乎在偷偷向自己招手。
顾沉音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堆师兄快步走来,把自己裹挟在中间,往院外走去。
顾沉音人有些矮,师兄们几乎个个都高过自己,人多气息繁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中间还有个人!
十几位师兄将顾沉音带到山路旁,顾沉音藏入路旁的灌木中,对师兄们小声道了句谢。
师兄们一个个装的极好,喧哗着一起走,顾沉音果真看到了几个可疑的身影,跟着师兄们离开。
等到天色暗一些,顾沉音顺着山路,才摸到玄墨院中。
“小顾!”独眼仙童几乎是一下子就发现有些狼狈的顾沉音。
“我要换身衣服洗把脸!”顾沉音急吼吼的进了独眼仙童的小屋,动作迅速。
“发生什么事了?”独眼仙童异常不解,“你这么急,为什么还要洗脸换衣服?”
“为了带玄墨长老私奔。”顾沉音迅速系上衣服带子,“来不及与你多说,顾家要给我安排亲事!”
“私,私奔?”独眼仙童舌头都快打结,“和长老?”
“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顾沉音深呼吸,转头看向独眼仙童,“长老在哪?”
“木屋里。”
“什么时候多了个木屋?”顾沉音对这木屋毫无印象。
“长老最近修的,还有,竹林里建了茅厕,长老把厅堂都改了。”独眼仙童有些遗憾,“可惜你们要走。”
“木屋在哪?”顾沉音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玄墨能跟自己走。
“就在你之前住的草棚那。”
顾沉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独眼仙童跟着,累的气喘吁吁,“长老为了修缮木屋,好几天没有休息。”
穿过后门,顾沉音远远就看到木屋,两层的,最上面还有露台,十分精致。
“你在这停下吧。”顾沉音抿了抿唇,“我去和长老说,无论他跟不跟我走,我都接受,也不怨他。”
“小顾。”独眼仙童上前一步,眼神坚定,“如果你们要走,不要忘记带上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好。”顾沉音深吸一口气,奔向木屋,门没有锁,也没有结界。
顾沉音推开木门,夜明珠照亮眼前,第一层的模样让人熟悉到不敢正视,一切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连葫芦瓢挂在墙上的位置都没变。
顾沉音找到楼梯,登上二楼,二楼比一楼精致的多,宽敞的床铺,书案,书柜,一盆盆花,还有一个躺椅,看起来是悠闲人才能享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