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他穿进书里后,这个世界按照他自身的体质对这具身体做了一定的调整,好让他更习惯一点?
说起来一般这种穿书文不是都有系统吗,怎么就没个系统出来提醒他他该做些什么呢!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他把现在的处境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已知情报是他莫名其妙地穿进了一本书里,好消息是他和其他角色不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坏消息是他对接下来的情节一无所知,完全没有金手指,必须跟着这一群倒霉蛋从零开始!
苏榕正专心地照着镜子,这时头顶的灯泡突然闪了闪。
是我眼花了吗……
苏榕回头,那颗灯泡仍好端端的挂着,可能是用了太多年,灯泡内壁有些发黑,这种老灯泡偶尔闪一下好像也说的过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自我安慰一番,拧开水龙头把脏兮兮的手洗了,看脸上好像也不太干净,顺便又洗了把脸。最后他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上个厕所再回去吧。
他走进中间那个隔间,隔间里气味不太好闻,他憋着气一边解裤腰带一边研究起了侧方木门上刻的小字。
这些字不知是用铅笔写的还是什么笔刻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大致轮廓。
他先认出了最边上的三个字:死变态。
苏榕想难道这个厕所里有变态不成?
他一边尿尿一边打了个寒战,但转念一想,这里可是异次元,众所周知异次元里只有鬼,没有变态。
他用自己的逻辑说服了自己,继续放心地研究别的小字,发现剩下的字里有很多个不同笔迹的“小心”,应该是不同人写的,每个小心后面都跟着一串感叹号。
小心二字本来没有多可怕,但这个卫生间墙上爬着青苔,地上生着霉斑,气氛着实阴森,很难不让他产生恐怖的联想。
他拉上裤子,心里有点毛毛的,但又克制不住好奇心要继续往下看。
木门正中间是几个大字,写字的人好像很生气,字写的非常大:偷窥狂去死!!!
得知是偷窥狂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以后苏榕反而松了口气。偷窥狂一般都很胆小,只敢躲在暗处,没什么威胁。之前那个“死变态”应该也是在说这个偷窥狂吧。
说起来这么小一个厕所,如果要躲起来偷窥又能往哪儿躲呢……
苏榕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角落正好有个通风口,总不至于藏在通风管道里偷看女生上厕所吧,这能看见个啥。
他又顺着那行字继续瞧,接下来一行大字还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写得龙飞凤舞:千万别看下面!!!
人有时候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条件反射,脑子不让干什么身体就非要干什么,拦都拦不住。
他头一低,猝不及防地和茅坑里一双幽黑的眼睛对上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臭不可闻的茅坑底下竟然躺了个人!
此人眼眶青黑,双颊凹陷,面白如纸,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不带任何表情。他的脸上身上还挂着污秽的排泄物,但他就好像和这摊东西融为了一体,借着排泄物的掩护幽幽地盯着他。
一想到刚才自己在这人正上方解开裤子还对着他撒尿,苏榕瞬间汗毛倒竖,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宛如王帆附体一般只知道狂骂“卧槽”,手忙脚乱半天才抠开隔间的锁。
他憋的那口气前功尽弃不说,慌乱中他肺里还吸进了无数臭气,害得他一边狂奔回仓库一边直反胃,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
顾不上会有身份暴露的风险,他推开仓库门就是一声大吼:“卧槽那个厕所里怎么有人躺在茅坑底下看人拉屎啊啊啊啊——”
仓库里所有人围坐成一个圈,正中摆着一大张白纸和一个笔记本,看样子正在开会。他这一嗓子成功让会议暂停,整个仓库鸦雀无声。
虞秋北正对仓库门坐着,嘴唇微张,话讲的好好的突然被他打断,神情不悦地抬眼扫向他。
这回他没有心虚,挺直腰背,气沉丹田,准备再重复一遍。
但小个子女生先他一步开口了:“你怎么去那个厕所了,我们不是都结伴去图书馆上厕所的吗?哦不对,你好像还不知道那件事就被小婉抓走了……”
看来他没有暴露。苏榕松了口气,继续追问:“所以是怎么回事啊?也太瘆人了!”
有女生忿忿不平地骂道:“那就是个喜欢躲粪坑里偷窥女生上厕所的死变态!也不嫌屎臭!”
“不对啊……”苏榕迷糊了,“这里除了我们不都是死人吗,那个人变成鬼了都还要躺坑里,这么执着?”
虞秋北要找回自己的开会节奏,不能再任由苏榕无休止地问下去:“关于鬼魂和这个世界的一些问题我们正在开会讨论,你不如坐下来听一听,听了还有问题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小个子女生闻言好心地往旁边挤了挤,给苏榕腾了个地方让他坐下。苏榕本来在卫生间被吓了一跳,一连串“卧槽”说完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但被虞秋北这么一打岔顿时又萎靡下来,带上仓库门乖乖地坐进了队伍里。
第8章
虞秋北手里捏着一支笔,面前的白纸是草稿纸,记录着每个人说的话,像是在做头脑风暴。
宣蔚然问:“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哦哦!我正想说我们有一个重大发现!”小个子女生激动地坐直了身体,“我们几个跑回来后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们人,就想出去找找你们,但等我们走到三号宿舍楼却发现那边的迷雾散了!我们吓得不行,就又跑回了安全屋……”
关于迷雾苏榕在小说开头读到过,他们所有人被迷雾困在橡大校园其中一小片地方出不去,强行闯进迷雾里只会转一圈后回到原地,他们完全去不了别的地方。
虞秋北像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立刻问她当时是几点。
小个子女生想了想说:“具体几点我没看表,但应该就是在你们回来的前几分钟。”
“那我可以确定了。”虞秋北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校园地图,标出了目前的迷雾区和非迷雾区,“我们恐怕需要清除全部迷雾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苏榕觉得他好像省略了数个推理过程,就像做数学题省略所有解题步骤,只写了一个答案,这样的作业拿给成绩不好的人抄他们抄都抄不明白。
在座其他人就是成绩不好的人,面面相觑地等着虞秋北多说一点。
而苏榕不一样,苏榕可是缺了课,听不懂很正常。他大剌剌地把草稿纸旁边的笔记本拿了起来,装模做样地说:“你们继续,我看看我不在的三天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没。”
笔记本上的字迹还是虞秋北的。他的字和他的脸一样,线条遒劲有力,有棱有角。
第一页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些基本信息,比如是哪个系的,加了什么社团等等。苏榕一眼在一排排字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苏榕:中文系大三,铅球社成员,未加入学生会。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苏榕,和他一样念的中文系,他感觉有些亲切。
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名字,默默地记在心里,只等着以后对号入座。
笔记本第二页开始则记录着一些虞秋北的想法,几乎都是短短的词句,比如“图书馆跳楼”、“迷雾→原点”、“灰尘?鬼?”等等,图书馆那个词条还被他画圈强调了出来。
苏榕埋头翻笔记,虞秋北看了他毛茸茸的头顶一眼才转向另一边向其他人解释:“我之前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我们进来之后遇见的鬼应该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吕教授、包子铺老奶奶那样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不停重复生前最重视的事情,只在特定时间点出现,对我们没有威胁。另一类就是小婉这样怨气过重或者说执念过重的鬼,可以和我们对话,对我们可能怀有敌意,需要小心应对。”
其他人边听边点头,苏榕正好在笔记上也看到这两条:吕彬教授,二零一九年在办公室备课时因心脏骤停猝死,现每日早十点左右出现在办公室去往主教学楼的路上;包子铺奶奶,二零一八年不甚摔下楼梯去世,现每日早七点左右出现在操场对面的早点铺。
虞秋北继续道:“小婉消失以后迷雾也消失了一部分,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解决掉后一种鬼,迷雾范围就也会相应地缩小,等清理掉校内这一整片迷雾我们应该就能回去。”
“为什么啊?”王帆茫然不已,“打败小婉和迷雾消失也可能只是巧合吧,宿舍楼那里的雾万一是被风吹散的呢?”
虞秋北沉默片刻才说:“……你们注意过周围空气中飘着的灰尘吗?”
王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啊!”
游邈看不下去地指了指空中的灰色絮状物,提醒他道:“就是这个。”
“你说这个啊!”王帆恍然大悟状,“这不就是雾霾吗!”
苏榕正研究着笔记,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虞秋北对王帆时不时大脑脱线的状况习以为常,面色不变:“我观察过,这些灰尘和迷雾是同一种物质,只是一个分散在各处,一个聚在了一起。刚才我们在食堂后厨,小婉出现时就是从这些灰尘里现的形,所以我认为小婉和迷雾的消失不是巧合,这个世界里的鬼魂和迷雾是有联系的。”
苏榕赞同地悄悄点了点头。他在后厨也注意到小婉与其说是凭空冒出来,不如说更像是从那些灰色絮状物里长出来的。
“卧槽这么可怕!”王帆吓得一激灵,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直往旁边游邈的怀里缩,“那那那这些飘着的灰不都是鬼吗!我们已经被鬼包围了!”
虞秋北再次沉默,可能是感觉和王帆交流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
苏榕听不下去了,头都不抬地对王帆解释:“你看小婉明明可以凭空出现,但她和骷髅融为一体后不还是靠着两条腿追我们吗?所以放轻松啦,这些东西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到处传送的。”
王帆扒着游邈不撒手:“谁说的!明明恐怖片里鬼都是随机跳出来吓人的!”
虞秋北问:“我们这是在拍恐怖片吗?”
“……不是。”被虞秋北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帆声音慢慢弱了下去,“那到底为什么不是随机的?”
“这就牵扯到我们来这个世界的原因了。”虞秋北收回视线,看了看其他人,“你们想过为什么来的是我们十四个,不是别人吗?”
王帆认真抢答:“因为我们是主角。”
虞秋北无视了他的回答,克制地表示:“这个原因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肯定存在某种筛选机制,最后才选定了我们,所以说这个世界让我们进来一定有目的,不可能做一个只为吓死我们的死局,你可以稍微放心。”
“放心,跟着会长我一百个放心。”王帆话是这么说,扒拉着游邈胳膊的手还是没舍得松。
苏榕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十四个人里学生会成员占比好像很大,指不定就是他们学生会做了什么缺德事不好意思说,惹来了厉鬼报复。
虞秋北继续说:“你们都说来这里前没有异常,那唯一的异常情况只能是图书馆那个跳楼自杀的人了。他一死我们就来了这儿,其中肯定有联系。”
宣蔚然补了一句:“我当时也在图书馆,但连跳楼的人是男是女都还没来得及看见。”
虞秋北并不着急:“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正常,不用太过担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人再提出别的想法。虞秋北问了一遍还有没有人想说点什么,有问题或者有发现都可以说出来。苏榕这时浏览完了薄薄的几页笔记,对他们来异次元以后发生的事有了大概了解。刚刚虞秋北说的话里他正好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便合上笔记本问道:“会长,我有一个问题。”
虞秋北的视线马上转向了他。苏榕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书里描述虞秋北是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但每次这位君子看向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君子眼神里没有温度,甚至冷不丁一下还会被他眼里的冷淡吓到。然而相熟的宣蔚然和王帆他们却像完全没看见,一点也不怕虞秋北,难道是他和虞秋北不熟,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违和感吗……
苏榕没有正面和虞秋北的眼睛对视,而是往后仰了仰,指着虞秋北身后正在和自己手指自娱自乐的女鬼真真说:“会长,你刚才说这个世界里有两种鬼,但我感觉真真好像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啊。”
真真听见有人叫她名字,从虞秋北肩膀后探出头,用甜美的声音问虞秋北:“咦,哥哥有事找我吗?”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虞秋北一个人,看都没看真正叫她的苏榕一眼。
“她属于第二种,执念过重。”虞秋北先解答了苏榕的疑惑,再微微偏头,笃定地问真真:“你跟我们说,你生前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是啊!”真真一脸可怜相地瘪了瘪嘴,“我一出生就得了绝症,不能去上学,只能天天待在家里看小说和电视。小说和电视里的爱情都好美好,但我直到去世都没体验过……”
真真说到这儿,看着虞秋北的目光里仿佛有星星在闪:“我真的好想要甜甜的爱情!”
虞秋北没有给她回应,而是转头给了苏榕一个“你听见了吧”的眼神。
苏榕听得很清楚,只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小妹妹,无意冒犯,想请教下你去世时多大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