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看清楚来的人是苏挽烟, 就又看到另外一个方向的剑歌峰上也飞来了一撇剑光,谢折风也来了。
陆归雪一想, 他和沈楼寒回来的时候也没故意躲着谁, 所以消息传到师兄师姐那里也很正常。
“嗯?”苏挽烟看到眼前暂且算是和谐的场面, 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松了口气。
说实话, 她听到消息说陆归雪带着他曾经的徒弟回来了, 而且还去了瑶华峰, 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要完,所以她飞速赶来, 其实是以防万一, 来劝架的。
但是现在看样子……似乎还行?
至少瑶华峰上的一切都完好无损,虽然空气中还弥漫着那么一丝紧张,但大家好像也并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谢折风大约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但他向来淡漠惯了,神情没有那么明显。
他只是默默将剑收回了鞘中。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直到云澜仙尊开了口, 才终止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他朝匆匆赶来的两人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去看看三生镜吧。”
等几个人都到了庭院角落的石台前, 云澜仙尊拂去镜面上沾染的尘灰。
陆归雪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师父会让他们一起过来。
曾经这座石台上, 花草树木分毫毕现,唯独照不出人影。然而此时此刻,三生镜的镜面锃亮,清清楚楚地倒映着面前所有的东西。
就像一面再正常不过的镜子。
陆归雪抬起手,指尖在镜面的倒影上轻轻抚过,落在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上,轻声说道:“师父你看,一切都会好的。”
云澜仙尊掌间浮现出金色的灵力,落入三生镜之中。
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琼山之上,那场飘摇零落的大雪。
而是三月时节,明艳的春花渐次而开,纷纷扬扬下了漫山遍野的花雨,飘落在红色的婚服上。然后陆归雪和沈楼寒,在欢笑着的人群簇拥之下,为彼此指间,系上一段朱砂般艳丽的红线。
这是西境这边的习俗,琼山弟子成婚,也都沿用此礼。
十指连心,便是红线相缠,两心相依,此生不离。
云澜仙尊看着三生镜中的场景,微微垂眸,指尖划过镜面,泛起如水般的涟漪。
苏挽烟的脸上难掩惊诧之色,谢折风淡漠的眼中也生出几分讶异,至于陆归雪……他也没想到这次三生镜中,竟然会映出他与沈楼寒成婚的场面。
于是他耳朵尖不由有点红。
倒是沈楼寒成了所有人中最稳重的那一个,他在衣袖下悄悄捏了捏陆归雪的手,似乎在跟他说不要害羞。
陆归雪也顺手反捏了回去,然后抬头对云澜仙尊说:“师父,之前阿寒用他的神核帮我解决了体质的问题,如今我已经可以正常吸纳灵气,修为也恢复了大半,所以……我想请师父,解开那道同命契。”
当时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双修,用神核以及沈楼寒的神力养护,陆归雪也已经形成了与沈楼寒类似的体质。
体内不再有灵力与魔气之分,即使他从本质上仍然有鲛人血脉,却再也不会影响他修炼了。而且有神力的养护,陆归雪曾经散去的修为,也以很快的速度在恢复,到了现在,甚至还比从前高出了那么一截。
云澜仙尊之前刚探查过陆归雪身上的情况,也察觉到自己的小徒弟,现在已经又与从前一样了。
或许,真的如陆归雪所说,他该解开那道同命契了。
云澜仙尊看着陆归雪,然后又看向沈楼寒,最后微微颔首,说:“好。”
*
几天后,陆归雪随云澜仙尊去了一趟云家。
云家已经提前接了信,提前准备好解契的流程,所以这个过程很顺利。当天陆归雪身上的同命契就被解开,他也回到了琼山。
接下来,陆归雪的日子又变得悠闲起来。
虽然沈楼寒七年前就已经不在琼山弟子的名册上了,但他跟陆归雪一起回千秋峰住着这件事,云澜仙尊没说什么,下面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
沈楼寒自然而然地搬去了陆归雪的居所。
不过等过了几天,还是按老习惯喜欢晚上睡觉的陆归雪发现,每次他睡着之后,沈楼寒似乎都会出门一趟,然后会在天亮之前按时回来。
陆归雪有点疑惑。
不过他懒得搞些弯弯绕绕的去试探,于是有天晚上就直接问了:“阿寒,你这几天晚上出去干什么了?”
沈楼寒见陆归雪问了,倒是也没隐瞒,靠过来抱着他轻声说:“我想向阿雪提亲,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所以得准备些东西。”
陆归雪一听,笑了起来:“那你嫁进琼山来就好了,我不收嫁妆的。”
沈楼寒也笑了一声,低下头亲了亲陆归雪的耳垂,说:“我知道阿雪想替我节省,不过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过两天定下了婚事之后,要准备的就是婚礼了。”
陆归雪知道沈楼寒一直行动力很强,但没料到他说的过两天,就真的是两天。
两天之后,沈楼寒带着一册足以让所有仙道门派都心动不已的礼单,正式地去了一趟瑶华峰,向如今作为陆归雪长辈的云澜仙尊,奉上了提亲的婚书。
后来陆归雪才知道,沈楼寒在之前那段时间里,险些把九州中几个正在开启的大型秘境搬空了,这事儿在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传闻也有夸张的成分。
沈楼寒或许是悟到了那么一点儿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所以他取走的天材地宝,灵药法器其实只占整座秘境的三分之一。
只不过是最顶尖的那三分之一罢了。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在打听,修真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一号人?没有灵力也没有魔气,远远看着就是个普通人,然而触碰到他的范围之内,无论什么境界,都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很快有人打听到了天枢山那里,得到了的结果又再次引发了修真界的震动。
据说天枢山那位飘然出尘的执掌人,提起沈楼寒时无奈一笑,只说,那是一位颇为随性的神。
*
陆归雪在千秋峰上,看着眼前送来的婚书,还有那份长长的礼单。
忽然有了一种“我家好像有矿,而且不止一座”的感想。
云澜仙尊收到沈楼寒那让无数人眼红的礼单时,并没有立刻应下这门婚事,他只是说:“我虽算是长辈,但至于婚事,你们自己做主吧。”
于是,云澜仙尊就把这些东西,又转送回了千秋峰。
沈楼寒将婚书展开,落款处的两个名字,他和陆归雪昨晚就已经写下,此刻并列在大红色婚书上,几段拖长的笔锋隐约交错,仿佛相扣的指间。
不过日期却还未定下,原本是想看云澜仙尊的意思,不过现在既然说了一切他们做主,沈楼寒便抬头问:“阿雪想哪一天,与我成婚呢?”
陆归雪顺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闹道:“你应该先问道想不想和你成婚才对,怎么直接就问哪一天了?”
沈楼寒顺势握住陆归雪那只捣乱的手,宠溺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低下头,与陆归雪的额间相触。
两个人挨得极近,在彼此的心跳声中,陆归雪听到那温柔又缱眷,认真又虔诚的声音。
“阿雪,你愿与我,永远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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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红线
琼山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冬末的一场雪刚刚消融, 那些花枝草木便悄悄地探出点儿嫩绿来,在雪后稍显凛冽的空气中发芽抽条。
仿佛迫不及待,要迎接一场温柔缱眷的春风。
陆归雪和沈楼寒的婚期定在三月, 这对琼山来说是件大事, 于是从新年过后就陆续开始了准备, 一直到前两天,终于是将婚礼的全部事项都敲定了下来。
到了婚礼当日, 天边才刚刚泛起一点晨曦, 千秋峰上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其实陆归雪昨晚根本就没睡。
明明婚期早就定好, 陆归雪又向来是个闲散的性子,这几个月准备的时候一直都有条不紊, 不曾慌乱过。
结果眼看婚礼就要开始, 他反倒开始紧张了。
此刻, 陆归雪已经换好了婚服。
沈楼寒与他面对面低着头,去帮他系腰间深红色的束带。
他一边系着, 便一边听见陆归雪紧张的心跳声, 一下接着一下。
这套婚服成双成对,陆归雪身上那件红衣重重叠叠,却又轻柔无比, 领口和腰带都是深红,勾勒出他脖颈和腰间的线条,优雅,又极美。
衣衫外拢着一层红纱织成的外袍, 轻而薄,会随着动作飘飘摇摇, 翩然而飞,好似花间轻灵的蝶翼。
层叠的红, 映衬着陆归雪如玉般的肤色,让那清冷的眉眼添上几分艳色。
再加上沈楼寒亲手抹开一层薄红的双唇,便像是落在明艳桃花间的一簇霜雪,在春风中摇摇欲坠,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掌心,轻轻吻过。
“阿雪,你心跳得好快。”沈楼寒将束带在指尖绕了个结,轻笑着说。
虽说通常按照大礼,婚前三天不能见面,但他们俩都不太在意这个,于是这两天还是照常腻在一起。
陆归雪的语气有些烦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紧张起来了。”
“没事,我在呢。”沈楼寒系好了腰带,双手顺势环在陆归雪腰间,低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安慰道,“一会儿阿雪若是觉得人太多,就只看着我,当做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师弟,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苏挽烟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是今日婚礼的司仪。
“好了,师姐。”
陆归雪应声,然后侧眸看向沈楼寒,眼眸因为紧张而泛起层层涟漪,他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就要……开始了么?”
“嗯,婚礼要开始了。”沈楼寒握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出去吧。”
陆归雪被沈楼寒牵着,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略高的体温,情绪好像真的缓和下来了一些。
两人一齐出了门。
千秋峰的院中停着一对儿青羽赤尾的比翼鸟,苏挽烟轻轻推了推他们俩,笑道:“快上去吧,青云台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们两个人了。”
比翼鸟载着他们飞掠过天际,陆归雪远远看见悬浮在清风白云之间的青云台,平日琼山中但凡有大型典礼,都在那里举行,今日的婚礼也是如此。
原本青云台上是种着青竹,也不知道今日什么时候换做了漫山的桃花,浅浅的红色映入眼帘之中,尽是明艳的温柔。
比翼鸟在青云台上落下,沈楼寒伸手牵过陆归雪,走上眼前落着一层淡红花瓣的路。
两侧是前来参加婚礼的众人,有琼山的弟子,也有其它门派的宾客,他们带着祝福的善意笑容,在渐渐明亮的晨光之下,让人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陆归雪和沈楼寒牵着手,顺着路上铺着的长长红绸,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在徐徐落在的花雨之下,朝着青云台中央走去。
走到半路,陆归雪忽然看见两个身影,落在了面前。
其中身形修长的那个是谢折风,他还是那般眉眼锋利,气息凛冽,不过今日难得没有带着他的剑。至于矮一些的那个,好似没长开的少年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红色的短发显出一点叛逆。
少年人的声音也带着少年气,他单手一叉腰,气势十足的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
“错了。”谢折风语气淡淡地打断了少年人的话。
晚陆归雪他们一步的过来的苏挽烟,此刻也到了。
正好听到少年人好似山匪一样的发言,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好是按习俗让你们来拦亲,你怎么搞得好像是抢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