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帝都也是暗流涌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久病不起”,西本王子名不正言不顺,帝都也很难真正的欢庆起来。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场婚礼还是热闹非凡的。提前月余,西本王子就把请帖撒向帝国的角角落落。在这个关键时刻,只要不是确定与西本王子翻脸的家族,都已经派人到了帝都,为西本王子与新王妃献上了礼物。
按照三色堇帝国的传统,今夜新王妃的家族应该举办舞会,宴请宾客。
可安吉莉卡的出身在帝都的上流社会并不是秘密,她在巴特索登庄园的家人都亲自被诺依曼子爵护送来了帝都。她那对粗鄙的父母,十几个兄弟姐妹,简直让帝都的贵族们大开眼见。贵族们私下嘲笑着他们,当面又与他们攀附交情,赞美安吉莉卡。
特别是安吉莉卡几个长相还不错的小妹妹,追求者瞬间从乡下农场主的儿子变成了帝都小贵族没有继承权的儿子。
西本王子原本是想在帝都买下幢别墅,送给菲弗尔家族,再给他们配上侍从侍女的,后来他又想安吉莉卡在玫瑰城堡举办宴会,可最后还是定了三色堇王宫。不仅历史上有先例,也能突显西本王子对她的重视。
三色堇王宫都像是被西本王子翻新过了,就连天上飞的鸟儿都格外的羽毛洁白,姿态优雅,像是它们也能感受到这对佳人心里的喜悦似的。
三色堇王宫里的骑士银色的铠甲上是镂空的花纹,腰间的佩剑锃光发亮,裤脚被整整齐齐地扎到靴子里,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英俊得能让人发疯。
而这个王宫里最英俊的那个人,很快就要脱离单身汉的身份了。
诺欧见到安吉莉卡的时候,她正坐在花房里,周围有几个侍女正在摆放糕点。不得不说,新婚的女人是最美的。安吉莉卡头上戴着小小的花环,身上穿着袭白色的长裙,看起来高贵优雅,如果不知道的人见了这幕,还会以为她是邻国的公主。
安吉莉卡没有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盛装打扮。相反,她的装扮比平常还要朴素,看到诺欧,她也同往常那样行礼,“格林公爵。”
诺欧也对她行了半礼,“你怎么在这儿?西本王子呢?”
安吉莉卡笑笑,看起来完全是沉浸在新婚喜悦里的女人,她道:“结婚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诺欧的话客气又不失恭维,些许玩笑又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你们不能见面?你把西本王子殿下的王宫占了,今晚你要让他住哪里?”
诺欧的话说完,周围几个活泼的侍女都笑了。只有安吉莉卡发现,诺欧的眼里殊无笑意。
她道:“西本王子应该也在王宫里,只是我们不会见到罢了。”
侍女们摆放完了糕点后,就退下了。
只有诺欧、安吉莉卡还在花房里,花房是半透明的,他们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人,同样的,外面的人也可以轻易看见他们。
这是自从诺欧、艾斯出使芬格帝国以后,诺欧首次再与安吉莉卡单独说话。又有多少事情,自从他们那次出使后,变得截然不同了。
诺欧道:“真没想到,你会嫁给西本王子。”
安吉莉卡温柔地笑笑,道:“这是我也没有预想到的。”
对于安吉莉卡的这话诺欧是完全不信的。单论智谋,安吉莉卡可以排进诺欧见过的人里的前五。诺欧甚至觉得,安吉莉卡嫁给西本王子都是大材小用了。
她每走步棋,都会预设后面数十步棋的。
诺欧还待说话,就注意到花房外面来了位陌生人。安吉莉卡也顺着诺欧的目光转身望了过去。有个胖乎乎的、笑得像是弥勒佛的老人手上拿着个深红色的酒杯,朝花房里面走来。
诺欧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很快清楚了他的身份。因为老人身上的装束、气质都与梅隆大学者很像,他们都穿着简朴的灰色长袍,在见到安吉莉卡、诺欧的时候,都是淡定从容,波澜不惊的。他们不是装腔作势,而是智慧给了他们底蕴。
迈伦大学者已经在三色堇王宫里住了几日了,安吉莉卡也认得他。在没有嫁给西本王子前,这个王宫里绝大多数人的身份都是高过她的。安吉莉卡对于迈伦大学者还是非常尊重的,她主动行礼,道:“迈伦大学者。”
迈伦大学者笑眯眯地看着安吉莉卡,道:“西本王子担心安吉莉卡小姐太过重视明天的婚礼,今晚会失眠,特意让我拿来的。这是王宫里红玫瑰酿的酒,对治疗失眠有奇效。”
迈伦大学者的话语落下,诺欧的目光就投到了那杯红玫瑰酒上,那上面有丝不易察觉的魔法波动。
第225章 爱情药剂
迈伦大学者笑得和蔼。
相对常常不知踪迹的米莱大学者, 与大贵族牵扯甚深的梅隆大学者,迈伦大学者常年在尼斯港讲学,在天下学子心里的人望不可相提并论。
安吉莉卡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迈伦大学者亲自端过来的红玫瑰酒。
迈伦大学者这个年纪,连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在三色堇王宫里, 他也不可能假借西本王子的命令给安吉莉卡送酒的。
可西本王子有什么东西需要劳烦迈伦大学者亲自送给安吉莉卡?
安吉莉卡微笑着接过迈伦大学者手上的红玫瑰酒, 她高声对花房外的侍女说:“给我带些杨桃干来。”她对着迈伦大学者甜美地笑, “请大学者见谅,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安吉莉卡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微笑, 这是世人对女郎的要求, 也是她们的伪装。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 红玫瑰酒闪烁着妖异的红色, 如同落日的余晖,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驰神往。
爱情药剂。诺欧终于明白西本王子的后手是什么了。
西本王子是真的爱安吉莉卡, 不然不会放弃个天然的拉拢大贵族的筹码——他的婚姻。西本王子给了安吉莉卡他能给予的所有——与他共同享有荣华权势,他的爱情, 他对妻子的忠诚。
可是西本王子得了全天下王族都会得的病——疑心病。他再爱这个女人,他也从未真正信任过她。更何况安吉莉卡曾是艾斯的侍女, 她曾经追随了艾斯12年。艾斯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 有可能与他争夺王位的人。
西本王子怎么会安心让安吉莉卡与他共享这大好河山?
他定是早早联系上了迈伦大学者, 决定用爱情药剂得到安吉莉卡。艾斯放在他身边的这颗明棋,再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她是他的软肋, 也是他最锋利的刀。
……
很多时候, 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只是个不经意的瞬间。
永夜城里, 阿诺德将军正在与安吉拉商量永夜城城墙的炼金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上百支骑士团已经到亡界了。他们只用了2日, 就拔除了永夜城南面的12座城池。他们看起来所向披靡,不可抵挡,除了永夜城,没有城池可以挡住他们半天时间。
突然,有个黑色石片化作的乌鸦出现在阿诺德将军的手边,那是双子城特有的传信方式。
安吉拉看着墙角的炼金器材郁郁寡欢的,也不知道是在忧心双子城的命运,还是想到了现在在三色堇王宫、明天就要结婚的姐姐安吉莉卡。石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把安吉拉从她的思绪中抽离。阿诺德将军手指微开,身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剧烈的波动着,有件让他极其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有股不详的预感浮现在安吉拉心头,她惴惴不安地站起来,“阿诺德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阿诺德将军甲胄的颜色像是亡界的天空,在灰白与灰黑中剧烈的变化着。他张开的手做出了个抓的动作,地上的石片又飘回了他的手里。他的声音低沉悠远,像是千年前的声音穿过历史的长河出现在这里,“阿尔特在不夜城失踪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小丹尼尔说,阿尔特没有遭到攻击,是他自己离开不夜城的。”
安吉拉只感觉头部一阵晕眩,她差点跌倒在地上,她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安吉拉清楚,艾斯、阿诺德将军对不夜城的布置多在阿尔特身上,如果阿尔特离开不夜城,不夜城的命运……就是赛克斯带着皇家近卫使团在战场上倒戈,他们都不可能守住不夜城的。
阿诺德将军问道:“你昨天是去不夜城了吗?阿尔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虽然艾斯不让安吉拉去不夜城,但安吉拉非常忧心不夜城的命运,她连续数日对着阿诺德将军软磨硬泡,答应不出城,只在内城使用炼金术。阿诺德将军受不了安吉拉软语相求,也认为非战时不夜城没有危险,就让安吉拉去了。
安吉拉去不夜城,自然也会见阿尔特。安吉拉不知所措道:“阿尔特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与平常一模一样,除了……”
阿诺德将军立刻发现了安吉拉的不对,疾声问道:“除了什么?!”
安吉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我走的时候,与阿尔特抱怨姐姐要嫁给西本王子,她要有比我更亲近的人了……我只知道他们常年通信,可姐姐从没说过喜欢阿尔特……可是阿尔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阿尔特真的……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不夜城……”
安吉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感觉面前吹过阵冷风,阿诺德将军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三色堇王宫。
花房里,安吉莉卡吃了点杨桃干,就轻轻抿了口红玫瑰酒。
迈伦大学者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把红玫瑰酒倒出来的时候,用了我实验室的酒杯,等下还得拿回去呢。”看起来非要等安吉莉卡喝完才离开了。
诺欧站在花房的边上,花房里开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墙角里还有簇蓝玫瑰,在这簇蓝玫瑰的中间还有朵颜色近乎黑色的玫瑰。诺欧像是对这朵玫瑰花产生了兴趣,仔细凝视着它,完全没有离开花房的意图。
这杯红玫瑰酒喝得再慢也有见底的时候,就在安吉莉卡也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个侍女在花房的门口禀告——刚才迈伦大学者进花房的时候,说有不能外传的孤本要交给安吉莉卡,这个时候没有侍女敢进来——“迈伦大学者,梅隆大学者来王宫了。他想见您。”
有瞬间,花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任何人有动作。
阳光透过花房的水晶照射到生机盎然的小草上,各色的玫瑰在阴凉的地方恣意盛开。花房外,有位贵族先生正在向为漂亮的贵族小姐求婚,贵族小姐的笑容有多么欣喜,她的眼神就有多么悲恸。整个王宫的空气里都混合着爱情与阴谋的气息。
诺欧不知道为何梅隆大学者会突然来到王宫。就在他以为迈伦大学者会让梅隆大学者等等的时候,花房外的侍女又道:“梅隆大学者说有米莱图书馆的消息,必须尽快告诉您。”
迈伦大学者不再犹豫,他微笑着对安吉莉卡说:“安吉莉卡小姐,我过会再来拿酒杯。”他转身离开了花房。
迈伦大学者离开的时候,还提醒花房外面的侍女,“安吉莉卡小姐正在看我给她留下的孤本。”看起来是个爱开玩笑的、很有生机的老人。
侍女们立刻会意,她们定不会踏入花房的。
等迈伦大学者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安吉莉卡动作优雅地取出块手帕,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酒渍。诺欧不用看,就知道那块手帕被红玫瑰酒染红了。
“你瞒不过迈伦大学者的。”诺欧的话让安吉莉卡的动作僵住了。
诺欧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怜悯,“那是魔法药剂,你要是把它倒掉,这里的魔法元素即刻会浓郁几倍。”
安吉莉卡心中微颤。她想到他们还在巴特索登庄园的时候,艾斯不想喝诺依曼子爵带回来的净化药剂,也不能彻底解决它们,就通通送给了阿尔特。那也是阿尔特效忠艾斯的契机。
安吉莉卡是普通人,她不是魔法师,也不是剑士,当然感受不到异样的魔法元素的波动。她只觉得手上的酒杯异常的烫手。
这是新婚前1天,西本王子送给她的礼物吗?安吉莉卡觉得自己处于冰火两重天,她手上的魔法药剂有多么烫手,她的灵魂就有多么冰凉。
她不知道这红色的、妖异的液体是什么。她只感觉到其中的炙热。她只感觉到,如果她全部喝下它,她会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会落入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就连她的喉咙也产生了种焦灼感。从所未有的,她的理智飘远了,她想把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她甚至没有想好对迈伦大学者、西本王子的说辞。这样的行为与她谋定而后动的性格实在南辕北辙。
可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诺欧出现在安吉莉卡的面前。他用抓住了安吉莉卡握着红玫瑰酒的酒杯,他的声音冷峻,“你把它砸了。迈伦大学者很快会给你第2杯,第2杯,第4杯。你能把它们都砸了吗?西本王子不会强迫你喝它的。但你真的能违背他的意志吗?”违背一位剑圣,也是一位王储的意志吗?
安吉莉卡比诺欧、艾斯大6岁。女孩又向来早熟。她总是在诺欧、艾斯面前戴着张冷静的面具,从未摘下过。可现在,在绝对的权势与力量面前,这张面具快维持不下去了。
她该怎么办?安吉莉卡想问。
诺欧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安吉莉卡,花房外面的人完全看不清安吉莉卡、诺欧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迈伦大学者的话,也没有人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