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万叔您好,我跟明连在驼峰山这边出了点事,能不能麻烦您派车来接我们一下?”蒋蛟急得直接入正题,也不寒暄其他。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蒋蛟说,“我肯定会带他去见您的,但现在他发烧,温度有点高,我想先带他去一趟医院......嗯,我待会把具体地位发给您,谢谢您了!”
没再多说其他,蒋蛟挂断了通话,利落地把定位发了过去。
一边发地址,蒋蛟一边对旁边的明连说,“我联系了一位世叔,让他派车过来接我们,走高速来的话,一个小时都不用就能到这里。”
发完地址后,蒋蛟想伸手探探明连的额头温度,但手刚抬起,大概是见自己的手脏得要紧,他又把手放下了。
明连一言不发地转身回车里,他有些头晕,想找位子坐一下。
蒋蛟连忙跟上。
剧组的车队是在十分钟后来的。
一听说山下发生山泥倾泻,而且还把民宿给埋了,常阎想也不想的喊了停机。
他虽然痴迷戏份,但绝不会把工作人员们的生命安全放在后面。
连摄影机与道具都顾不上收拾,常阎乘着车急匆匆地往下赶,一到达山脚,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导演立马就从车上下来。
“人都在吧,有没有人受伤?我记得在民宿休息的有四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常阎边说边到处看,企图找自己的员工。
一个,两个,三个......
要是发生重大人员伤亡事件,剧组的收尾工作可就难搞了,而且片子估计得停机。
看了一圈,常阎没有看到明连,“明连呢?”
“明老师也没事,他现在在车里休息,多亏有他提醒,要不我们就真被埋在下面。”那位同样发烧的孙哥心有余悸,“等安顿下来后,我一定要好好谢他。”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
常阎与副导演等人见没有人被埋,四人也没有受伤,都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不过这口气松完,有人又愁了。
“我们的行李没有了?”
“糟糕,我把身份证那些全放在民宿了,现在可怎么办!”
“我更惨,我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今天把手机放在民宿了。”
全剧组的行李都在民宿,现在剧组除了拍摄用的道具与机器,还有几辆车外,身上啥也不剩。
没有身份证,上不了飞机,坐不了高铁,更住不了酒店。
这可愁死人了。
“人没事就好,我们先上山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之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后面再计划拍摄的事情。”常阎抬头看了看天色。
好像准备又要下雨了。
当初下来得急,根本没收拾,现在得重新返回山上。
上下山需要十五分,连同收拾东西所需要的时间等,等车队再次从山上下来,时间差不多走过一个小时。
现场也来了驼峰山地区的消防队。
消防队建议尽快转移,因为这地方还存在着再次发生山泥倾泻的危险。
“我世叔的车准备来了,我们不跟他们一道,我先带你去医院。”蒋蛟对坐在面包车里的明连说道。
忽然他手机震了震,蒋蛟拿出来一看,随即眼睛亮了,“车还有两三分钟到。”
“都上车去,常导他们回来了,我们现在得出发去附近的县城。”先前被留下的副导演,现在成了面包车的司机。
明连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他摸了一下额头。
好像比方才烫了一点。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明连真不会委屈自己,所以听蒋蛟说有车去医院。
他同意了。
明连动作缓慢地从椅子上起来,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包车放下的踏板。
在副导演惊愕中,明连踩着踏板从车上下来。
下到中途的时候,明连被一条横空伸过的手臂搀扶住,那条手臂力道很大,稳稳的。
紧接着明连听身旁人说,“副导,我跟明连另外走,不用带上我们。”
原本以为明连只是下个车,去外头干些什么事再回来,没想到——
这是不打算同路的节奏?
“你们另外走?去哪里?怎么走啊?现在可没有其他的车。”副导演接连发问。
“有车,待会就能来。”蒋蛟只是说。
刚刚发生了山泥倾泻,现在便有人说要离队,副导演当然是不答应,“那不行,就你们俩太危险了,而且你们身上又没有其他证件,今晚住哪里?难道睡街头吗?”
副导演这一辆面包车迟迟不发动,本来已经越过他们往外头驶去的车辆,见状又倒了回来。
常阎从副驾驶座探出脑袋,“怎么回事,怎么不上车?我们要走了。”
副导演说:“常导,蒋蛟说不跟我们一路,他说待会有车来接他与明连。”
常阎皱眉。
这在闹什么?
不过还不待他开口,那边驶来一辆黑色的路虎。
路虎的车窗始终保持降下的状态,一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范的男人,看到蒋蛟后眼睛微亮。
立马停车,那人从车上下来。
“蒋三少,我是蒙山,万董的秘书。”说完后,蒙山看向明连,“明少你好。”
“走吧,不耽误时间了,赶紧送他去医院。”蒋蛟还惦记着明连的发烧。
在门上从车里下来后,常阎表情变得很奇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万辉财团的人吧。
投资方爸爸啊!
娱乐圈里的人向来都是全国各地跑,地域对他们的限制很少,加上经常要跟投资方接触,所以常阎记得很清楚。
蒋蛟竟然跟大投资方认识,而且就目前来看,这关系......
想了又想,常阎只能想出“耐人寻味”这四个字。
不是没听见对方称呼蒋蛟为“蒋三少”,但蒋蛟在片场到处搬东西、东奔西跑的勤快模样给众人的印象太深。
在情感上,不能将他与身家惊人的豪门少爷联系起来。
常阎犹豫了一瞬,正想下车。
这见着人了,肯定要去打招呼。
然而常阎也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廉云坐在靠车门的位置,他见了蒙山,立马就下车。
他家与万辉有合作,父亲与万辉那位董事长认识,廉云曾跟着父亲去过对方夫人的生日会,在那里就见过蒙山。
现在廉云认出人来了。
明连哥发烧得去医院,而他感冒到现在还没好,去搭个顺风车也不错。
所以廉云就下车了,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什么不对。
下车后直接往蒙山那边走,乖乖喊人,“蒙秘书你好,我是廉云,我也想去医院,请问能随带捎上我吗?”
能当得上董事长秘书的,记忆力那是非同一般,更别说现在廉云还先来了一个自我介绍。
蒙山仅仅是愣了一下,“当然可以,小廉少请。”
于是在常阎与副导演目瞪口呆中,蒋蛟明连以及廉云三人上了那一辆路虎。
眼看着他们要开车走,常阎连忙说,“蒙秘书。”
蒙山先前就看到这位导演了,在他印象里这位导演好像有点名气。
如果是平常时候,他不介意上去与对方寒暄寒暄,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所以蒙山只是对那边冷淡点头,然后油门一踩,开着路虎扬长而去。
副导演脸皮子上的肉抖动了一下。
确认过的气势,就是投资方爸爸的人。
“副导,刚刚那个不是万辉财团的人吗?”也有其他高层认出来了,“他们三什么来头?”
副导演狠狠抓了一把他稀疏的头发,“我哪里知道啊,我一直以为蒋蛟家里是收租的,只不过是在南海城收租。”
但真正见识过世面的人都知道,包租婆包租公在那些豪门望族的眼里,就是有点小钱的暴发户。
只能靠收租过日子,谈不上做生意,更谈不上将财富像滚雪球一样滚大。
人家上流社会的,一般都不会跟收租的做朋友,更不会像特地派身边重要秘书过来接人。
“我忽然想起有一个大家族是姓蒋的,而且还是南海城那边的家族......”副导演自言自语,又抓了把头发,“不过这太扯了吧,家里家产过千亿,居然来我们剧组搬砖,一定是我想错了。”
*
另一边。
坐上了路虎之后,明连靠着后背椅子闭目养神。
大概知道现在没心情聊天,所以蒙山十分识趣地打开了车里的轻音乐,让音乐舒缓尴尬气氛。
廉云坐在副驾驶上,他拿着手机啪啪啪的打着字给家里发信息。
虽然发生山泥倾泻时,廉云在山上,但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心惊肉跳。
作为一个刚踏进社会的大男生,且是家里颇为受宠的幺子,廉云仍依旧保持着什么事都跟家里人说的习惯。
信息刚发过去没多久,家里就来电话了。
“......妈,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嗯,是万叔叔的人,您放心好了,啊?回去啊,可是我这边工作还没完成呢......”
从驼峰山开车去最近的医院,要四十分钟,明连听着音乐不由睡着了。
他是被蒋蛟喊醒的。
“明连,明连到了。”有人趴在他低声地耳边说。
浓密直长的眼睫一颤,在光晕下,那仿佛是乌鸦背上新羽的眼睫分外好看。
眼线狭长流丽,桃花眼在睁开那一瞬有种朦胧的迷离感,像是要引人醉倒在其中。
蒋蛟直接就痴了,一眨不眨的看着。
他先前哭得厉害,眼泪哗哗直流,这会儿一双眼睛像是被门缝夹过一样,而蒋蛟身上也沾了泥巴,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明连短暂睡过一觉,加上发烧,这会儿脑子有些迷糊的,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看起来十分辣眼睛的脸,明连没有多想,完全是本能的举动——
挥拳。
“啊!”
蒋蛟脸上挨了一拳。
不过明连现在生着病,这拳力道倒不是很大。
前面的蒙山刚把车辆停进医院的地下车库,就听到后头响起一声痛呼。
他心头一紧,以为发生什么事,连忙回头看。
然后他便看见那一位时常会以“稳重”,“成熟”,“行事大胆”,诸如此类形象出现在自家董事长口中的青年才俊,这会儿捂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窗户旁的青年人。
“明连,我们到医院了。”蒋蛟抹了一把脸便把手放下。
明连开门下车。
在来时路上,蒙山已经跟这家私人医院的医生打过招呼,如今车一到,几人直接上去找医生。
挂号?不需要。
私人医院收费昂贵,并不是没有贵的道理,这里环境干净整洁,病人少。
如果不是设施不同,还真的跟酒店的服务差不多。
中途有护士经过,有人微微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对蒋蛟说,“先生,我带你去包扎。”
蒋蛟看也不看的摆手,“这个不急,待会再说。”
一门心思全挂在明连身上的蒋蛟没察觉到什么痛。
不就是破了点皮吗?他男子汉大丈夫一个,这点伤算什么?
刚经历过山泥倾泻,身上有泥土正常,加之先前在开车,所以蒙山还真没发现蒋蛟受伤了。
“蒋三少,你跟护士去包扎,我送明少去看医生。”蒙山提议说。
但是蒋蛟压根不想,不久之前他还处于永远失去明连的惊慌中,现在怎么能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用,我跟他一起上去。”蒋蛟拒绝。
蒙山见他态度坚定,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面就是明连的,问诊、开单、输液流程。
见明连在输液室里,输上液后,蒋蛟才松下一口气。
老早就有小护士注意到这里同样有一位需要医治的伤患,现在见对方长呼出一口气,连忙趁着这时说,“先生,请跟我来,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就在这里处理,你把东西拿过来。”蒋蛟半点都没有麻烦别人的羞愧感。
私人医院本来就是为病患提供最好的服务。
小护士只能点头答应。
明连坐在软椅上输液,旁边的软椅坐着蒋蛟,小护士把工作台推到蒋蛟面前,开始为他处理一双还沾着泥的手。
“打什么麻醉?不打。”听到询问,蒋蛟立马回绝。
不就处理个伤口,用得着打麻醉吗?更重要的是明连还在旁边呢,他得表现表现!
小护士只能把麻醉又放回去了。
处理伤口的步骤大致是:先把泥洗干净,再把伤口里的小石子小沙子用镊子钳出来。
如果有小沙子陷在更深的地方,则需要把皮肉稍稍割开,然后再次冲洗。
明连本来是在闭目养神的,忽然感觉坐下的软椅震了一下。
他睁开眼,扭头往旁边看,只见蒋蛟一张脸扭得跟麻花似的,颈脖侧的青筋疯狂鼓动。
大概是注意到明连看过来,蒋蛟僵硬地扭头,努力扯了扯嘴角,最后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
“别笑,难看死了。”明连嫌弃。
蒋蛟立马将嘴角落下,后面大概是太疼,脸皮子控制不住的抽搐。
双氧水刺激性不小,整一套清洗流程下来,疼得蒋蛟呲牙咧嘴,不过他死死忍住没有叫出声。
只要没有叫出声,他还是一个勇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