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叙白点头。
黎卿眼见这韩予恩离开,总觉得她的背影不情不愿,“韩小姐好像很粘你这位哥哥?”
“是我们一家子宠她太过了。”韩叙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特别是我妈,简直不允许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黎卿不予置否,眸光下意识地瞥向了边上的展示柜。
果不其然,一张合照依然被挂在老地方,稍大点的男孩和坐在木马上的小女孩。
——是我和我的妹妹。
——不是予恩,而另外一个,不到五岁就早逝的妹妹。
这是‘当初’第一次进入琴房时,韩叙白对他说过的话。
韩叙白发觉了他的目光所向,眸光微微黯淡,“她叫予念,是我的妹妹。”
予念?
和韩予恩是双胞胎吗?
“她是早产儿,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我爸妈和医生用尽了办法,才将她一次又一次地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四岁之后,她的身体慢慢好转,也能像正常小孩一样能跑能跳了。”
黎卿听到这儿,心思不仅没有轻松,反倒越发凝重。因为他知道,韩予念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五岁那年,我带着她们在院子边玩……”
韩叙白深吸了一口气,深埋心底已久的压抑,反复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口,“是我没看好予念。”
“怎么回事?”黎卿低问。
“看管我们的佣人偷了懒,躲在树荫底下睡着了。我看妹妹们玩累了,所以跑进屋内的厨房,想要给她们拿点果汁。结果等我回来时,就听见予恩大哭着说妹妹掉进了池塘里。”
等到管家赶到,将韩予念救上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重击,伤及了韩家每一个人的心。事后,韩氏夫妇将后院的池塘给填上,可无论如何,已经填不回他们心里的那个漏洞。
韩家人只能将对予念的愧疚,加倍用爱意弥补在了韩予恩的身上。因此,才造就了后者这骄纵的千金性子。
韩叙白摘下眼镜,抹去那点水光,有些抱歉道,“让你见笑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把过错归在自己的身上。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看见韩予念哭着拥入他的怀中,告诉他:哥哥,我好冷。
旁人都说他看着温和谦虚,实则性子冷到不近人情……只有韩叙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戒。
其实,在韩叙白小时候,也没有‘琴房不让外人进入’的规矩。
相反的,韩予念很喜欢跑进他的琴房,还撒娇要韩叙白把她抱上琴凳上,然后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乱弹。
每当韩叙白顺了她的意图,用她胡乱的指法编出一小段旋律时,后者就会开心地拍手、再咯咯乱笑。
自从韩予念离世后,这琴房就不允许外人进入了。因为在韩叙白看来,这里留着的,是他和妹妹仅有的共同回忆。
说起来,黎卿是这十几年里的,唯一一个例外。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Miss》这首冷门的钢琴曲?答案更是不言而喻了。
“实不相瞒,这首曲子的前调,是我妹妹当年乱弹时留下、由我编好的。”
韩叙白哑声开口。只可惜,每每他想要拿出来编成完整的曲子时,总是无法逃离那种自责的情绪。
这首曲子的灵感由妹妹而起,可同样的,也以为她的离去消失。
黎卿瞧出他极力掩饰的低落情绪,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将指尖落于黑白琴键上。
有些时候,旋律比言语更能安慰人。
优美的旋律再度盘旋在整个房间里,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力量。
韩叙白专注且温柔地望着青年,回忆的压抑渐渐被欣赏和喜爱所取代。
很快地,黎卿弹奏完曲谱上的音符。不过三秒的停顿后,他便继续了弹奏的动作。
黎卿对于琴键和旋律的敏锐度是很好的,再加上有全能的系统加持,他几乎轻而易举地复盘了那日在盛家宴会上、韩叙白单弹奏的全曲。
那日,他从这首不知名的曲子中感受到了深厚情感,他终于明白了出处。
钢琴声沾染上了世界最纯粹的感情,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器,直戳韩叙白的心脏。在让他觉得痛心不已的同时,又像是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
一种坚定的念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他的脑海——
青年是懂他的!
活了二十五年,没有人比青年更懂他!
黎卿慢下了自己手指弹奏的速度,一曲终了。
他合眼呼了一口气热气,有些忐忑地看向韩叙白,“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韩叙白用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看,感谢发自肺腑,“黎卿,谢谢你!帮我完成了这首曲子!”
黎卿起身回话,“不是我帮你完成的曲子,而是你的曲子带给我的感触。”
这首曲子的原创者一直是韩叙白,他充其量是个演奏者,又怎么好意思抢功?
“对了,这首曲子有名字了吗?”
“还没。”韩叙白摇了摇头,忽地涌起一个冲动,“你来帮我取,行不行?”
黎卿有些惊讶,“我?”
韩叙白肯定点头,“我想把这个权利交给你,就当是我这个钢琴家,对于你这位知音的一种尊重吧。”
黎卿久违地听到‘知音’这个词,不免轻笑,“那我可就真取了?”
“当然。”
“《念》吧。”黎卿早有想法。
韩予念的念,同时又代表了思念、想念,当然,也和他们兴致相同的冷门曲《Miss》有着同样的含义。
韩叙白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勾唇应话,“好,就叫《念》。”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一次郑重其事道,“黎卿。”
“嗯?”
“很开心能认识你。”
黎卿回以一笑,“我也是。”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声传来。
【——叮!恭喜宿主帮助[重要角色]完成领域内原创作品,奖励声誉值100点!累积声誉值500+】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原来是我这样成为知己的:)
阿肆:九点二更~小可爱们要多多留言呀,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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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给记不住的小可爱一个提示,本文第27章 ,在盛家宴会上,韩大佬就弹了这首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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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名单,么么哒!】
[地雷]一剑清安*2、清浅*2、circle*1
[营养液]正在奋斗的咸鱼*10、清浅*10、灵越*5、Meatball*5
第78章
厨房内,管家正按照自家少爷的嘱咐,精心烹煮着热茶。
韩予恩站在一旁,目光却始终对准了琴房紧闭的大门。
悠扬的钢琴声从门缝里溢了出来,旋绕在整座韩宅内。佣人们沉浸在旋律里,神色享受。
然而韩予恩的表情和他们是截然相反的。
她的眸色越来越深,不甘的酸意从瞳孔中散了出来。
指尖死死地扣在餐桌边缘,力度之大仿佛都要将实木家具扣出一个印子。
为什么!
为什么陪在哥哥身边,和他一起演奏的人不能是她!而是那个可恨的黎卿!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陪在哥哥身边这么多年,连琴房都踏不进去!
如今,反倒是那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黎卿钻了空子!
她不甘心!不愿意!不能忍!
“小姐?小姐!”管家被韩予恩外露过盛的情绪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你怎么了?”
韩予恩急忙忙地收敛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难过的表情,“……庆伯,你说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小姐,你瞎说什么呢?”管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宽慰道,“这小到我们韩家上下,大到整个悉城圈内,还有哪家名流小姐不知道,少爷宠你呀?”
韩予恩沉默了几秒,仍是难受不已,“他宁愿让黎卿那样的外人进书房,也不让我进去!”
“宴会上的事情我明明没错,可他也向着黎卿!还让我向黎卿道歉!”
管家听见这两声娇蛮到失礼的话,连忙示意边上的佣人关上厨房的门,这才劝解道,“小姐啊,不是庆伯说你,你这就是在钻牛角尖了。”
“宴会上的事情,刚刚在书房道过歉就算是翻篇了。至于那位黎二少爷,我看着是有家教涵养的。”
“别的不说,就凭咱们家少爷那性子,能和他聊得来的、看在眼中的,想必黎二少爷也是有些本领的。”
韩予恩抿唇,不喜欢庆伯这样帮着黎卿说话。
管家看出她的小性子,无奈摇了摇头,“少爷这琴房不让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老爷和夫人都不能例外呢。”
“谁说的,要是予念还在,哥哥肯定让她进去!哥哥从小就偏心她,我……”
“小姐!”管家蹙眉,顿时打断她的话,“有些话,我们韩家不能提!”
韩予恩失言,眼眶又红了红。
管家见此,不得不恢复和善的神色,温声劝解,“小姐,这话不能乱说,可别失了分寸,要不然真的会惹少爷生气的!”
他将烹制好的茶倒入茶具中,装入托盘,“黎二少爷再好,总归是个外人,又怎么能比得上你在少爷心中的分量呢?”
“咱们少爷看重他,认他是朋友,你这个当妹妹的,就算不喜欢……”管家语重心长,“也不能和自家哥哥对着干,你说是不是?”
话落,琴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韩予恩回过神来,点头道,“庆伯,这热茶由我端给哥哥吧。你说得对,哥哥认黎卿是朋友,我这个当妹妹的,也该向黎卿示好。”
示好?
她不过是借着送茶的机会,离哥哥近一些!免得黎卿恬不知耻地黏着哥哥不肯走!
管家只当她是真的听进去了,笑着将茶托递了过去,“小姐,这就对了。”
他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嘱咐,“这茶刚烹好,有些烫人,你可得小心点。”
“放心吧,庆伯,我会注意的。”韩予恩应道。
…
客厅内,韩叙白正和黎卿坐在沙发上交谈。
韩予恩走了过来,第一时间贴近了韩叙白,“哥,黎二少爷,茶已经好了,我给你们倒。”
因为刚刚解决完曲谱,韩叙白久违地觉得心情不错。
他见韩予恩没再故意使小性子‘针对’黎卿,不免笑道,“好。”
韩予恩接收到了他的笑意,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黎卿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
“黎卿,今天时间是迟了些。等你有空,我们再约时间弹几曲?”
韩叙白有些意犹未尽,“等我把《念》这首曲子谱完整,再给你看看。”
“好啊。”黎卿应话。
钢琴虽然不是他的主事业,但也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能有韩叙白这样的大钢琴家作陪交流,他很乐意。
哪知韩予恩才听见这话,好不容易才明媚的心情瞬间阴郁了下来。
不就是会弹几首破曲子吗?还敢蹬鼻子上脸和哥哥约第二次交流?
你不配!
韩予恩忽地调转方向,将茶托端到了黎卿跟前的小桌上。
她用身形遮住了黎卿和韩叙白之间的视线交流,“黎二少爷,我给你倒点茶。这白茶可是哥哥珍藏的,从没给外人用过呢。”
说到这最后几字,她心里的酸气直溜溜地冒了出来。
“哦?是吗?”黎卿挑眉,“那就麻烦韩小姐了。”
“应该的。”韩予恩脸上的假笑就快要僵硬,她睨向黎卿修长如玉的手指,一个阴毒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冒出。
——这茶刚烹好,有些烫人。
烫人吗?
正好,废了你的手指!看你还有什么资格和哥哥弹奏钢琴!
黎卿注意到了韩予恩眼底划过的恨意,警惕性骤然升起。
下一秒,他就看见韩予恩‘失手’掉落了整个茶托。黎卿眼疾手快地挥手一挡,茶托被他的猛力弄得一斜。
“——啊!”
“——嘶。”
“——哐当!”
剧烈的惨叫声、压抑的闷哼声,和茶盏溅落声混乱成一团。
韩叙白瞬间起身,眉头拧起,“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管家和佣人们也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
地上已经一片狼藉,茶水溅留四处。
黎卿垂眸握住自己的手腕,右手背上被溅落的茶水烫到,红了一小片,甚至还冒出了一个水泡。
韩叙白第一时间察觉了这点,径直推开了韩予恩,脱口而出,“予恩,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还伤到了黎卿!”
韩予恩被他推开,重心失控地跌在沙发上,痛苦的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
“庆伯!去拿医药箱!”
韩叙白蹲在黎卿的跟前,分外焦心地盯着他手背上的水泡,“黎卿,没事吧?你忍忍!我马上给你处理。”
对于韩叙白来说,没有什么比双手更重要。
黎卿虽然不是钢琴家,但他的技巧和情感远超于韩叙白以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这双手,很宝贵!
“没事,你不用紧张。”黎卿面色平静,最初的痛感已经过去,只是有点红肿罢了。
这样的伤势,对于他一个男人来说,是无所谓的。
不过,真正严重的可不是他。
黎卿眼底划过一抹暗讽,冷冷地睨向韩予恩。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提手将掉落的茶托拍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