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妄!”
白云阔一怔,本能留神:“花不染?”
那声音忽远忽近,白云阔却听得真切。
花雨霁道:“封住金丹,防止真元被吸干。神魂之力,会不会用?”
白云阔气沉丹田,封住金丹的防止真元流泻同时,身体感到一阵一阵的无力和疲软:“师兄装死这七年,我也并非毫无长进。”
花雨霁:“喂喂喂,大敌当前别阴阳怪气的啊!”
白云阔没理会,他闭上双眼凝神。
忽然,剑魂的声音穿过劲风,咆哮着传入耳膜:“白云阔!你确定要听那魔头的话吗?神魂之力火烧苍云山,你要让当年的惨烈重复上演吗?你要做花雨霁的帮凶吗?”
白云阔微怔。
花雨霁的声音破空传来:“白公子,我这神魂有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能帮下忙吗?就算不帮忙,也别捣乱吧?还有啊,此番动用神魂只为破阵,和火烧苍云山没有半毛钱关系。”
花雨霁语气顿了顿,半晌才问:“信我吗?”
白云阔勾唇一笑,炫目的金芒从体内扩散而出。
“师哥的话,当然信。”
第15章
风云涌动,雷电齐鸣!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无数剑光在空中粉身碎骨,布满天际,远远望去如一片浩瀚星河。
“那方向可是苍云山?是天锁剑阵吗?”
“有人在闯天锁剑阵?”
“谁这么不知死活啊!”
“疯了吧?居然敢去挑战天锁剑阵?”
“你们懂个屁!天锁剑阵被破了!”
“掌柜的,你说啥子?”
“这幅场景和当年一模一样,和五十五年前一模一样啊!天锁剑阵被破了,然后,然后苍云山就起火了!整整烧了三个月啊!打那以后,方圆千里寸草不生,孤魂遍野啊!”
“快快快别墨迹了,赶紧去山顶看看是何方神圣!”
“卧槽不会又是花雨霁吧?”
“道友你别吓我,我心脏不好啊!”
“快走快走!”
清浊躺在地上焦躁的嗡鸣,白雪皑皑,一切归于沉寂。
清风拂面,残留的剑影毫无目的的飘荡着。
花雨霁从雪堆里爬出来,顾不得识海内的翻江倒海,大声喊道:“白妄,别让它跑了!”
白云阔用意念操控,地上颤抖不停的清浊猛地弹跳起来,笔直朝那残留的剑魂刺过去,当场灰飞烟灭,杀个干干净净。
事后白云阔才想起来:“为何斩尽杀绝?”
花雨霁往后一倒瘫在地上:“它输不起啊,待会儿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云阔没有纠结剑魂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到苍云山是为了清魂玉露?那是什么?”
花雨霁故作神秘:“好东西。”
白云阔道:“云鼎阁内珍藏着六界全书,我全部看过,并未有记载清魂玉露的古籍。”
花雨霁都惊呆了:“云鼎阁的书得有几十万本吧?你全看完了?”
“是。”
“……”
“清魂玉露是什么?”
“不是所有东西都有记载的。”花雨霁坐起来,望着空中逐渐消失的“星辰”,那些破碎的剑影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齐齐朝某处中心点而去。
花雨霁狂喜:“来了。”
光华越聚越多,越来越夺目,猛地,光华扩散而出——
白云阔立即警觉,本以为是剑阵的去而复返,不料那些光点纷纷扬扬落下来,竟然是毫无攻击力的水。
下雨了。
且不说苍云山顶终年积雪,下雨有多不寻常,就单靠白云阔的认知也觉得这雨有蹊跷。他伸手去接,雨水落到掌心,无垢明亮,晶莹剔透,竟直接渗入到皮肤里了。
白云阔慌了一下,随即又觉不对。
这雨水非但对人的身体没有坏处,反而能洗髓净魂,有清道心、祛魔性的功效。
魔性……
这雨水是魔修的天敌!
白云阔惊愕之下猛地看向花雨霁,结果花雨霁左手撑着一把绣有腊雪寒梅的紫竹油纸伞,右手端着一个玉净瓶,聚精会神的在那里接雨水。
白云阔有些慌神。
细雨拍打在伞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花雨霁站在伞下,丰神俊朗,姿容潇洒,目光沉静却并不冰冷,于蒙蒙细雨中玉立,无墨自入画。
这个角度,这惊心动魄的一瞥,似曾相识。
三岁之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白云阔只勉强记得些模糊片段,多亏了剑魂提醒,他倒是记起了些事情。
到云顶之巅的第二天,正好是贪狼长老的寿辰,论资排辈花雨霁算是云顶之巅的大师兄了,他负责监督,负责筹备,一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还要分出精力照顾满地乱跑的白云阔,着实辛苦。
贪狼长老的地坤宫张灯结彩,桌上摆着山珍佳酿,陆续前来的修真界中人呈递生辰贺礼,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云阔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暗无天日的魔界苦苦求生,这还是头一回参与生辰宴,看什么都稀奇。趁人不注意,他手脚并用的翻出窗户,不料脚下一滑,叽里咕噜的滚到花盆底下,刚好以脸撞上仙人掌,当场扎了个满脸花。
白云阔都摔迷茫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吭吭唧唧倒也没哭,满脑子都是师兄端去地坤宫的锦盒,那盒子煞是好看,哪怕离着一丈远都能闻到里面透出的芳香。
好吃的!
白云阔努力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就往陌生的方向去追,结果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两条大腿,原本只是扎在表面的仙人掌刺直接陷肉里,白云阔疼的龇牙咧嘴,愣是一声没吭。
“这是……邪祟!?云顶之巅怎么会有邪祟?”
“师弟你看清楚,不是邪祟,是人。”
“是他啊,集万千宠爱的小师弟嘛,我记得叫白……白什么来着?”
“小鬼,没撞伤你吧?”
白云阔木然摇头。
“那就一边玩儿去吧。”武曲长老的弟子边野绕过白云阔,和其他师弟们进了隔壁厢房。
白云阔刚想走,突然听到厢房里传出的动静。
“那就是掌教的关门弟子?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惊为天人的旷世奇才,可笑!”
“云顶之巅的未来掌门人就这货色?真不知道掌教怎么想的,哪怕捡一个凡人回来,也好过领一个邪祟吧?”
“就是就是,体内留着魔血,有什么资格继承掌门之位?”
“你们知道吗?他的母亲是祸害四方的魔女,杀人如麻,甚至将他的父亲也杀了,还吃掉了。”
“我的天哪,你别吓我,好恶心啊!”
“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有那样一个娘,他会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你们说,日后都离他远点,免得他魔性大发祸害咱们!”
房门“哐当”一下被从外用力推开,白云阔爬过门槛,挺胸昂头,稚嫩的脸紧绷着,双眼通红浸着泪,鼓足气大喊道:“我不是魔物,我是人!”
所有弟子都吓傻了,他们面面相觑,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当场哄堂大笑。
边野:“哈哈哈哈哈你是人?那好啊,如果你说自己是人,那你修个清泉剑诀给我看看?敢不敢进掌教的无垢池?敢不敢吃天明剑宗的焚香果?”
“哈哈哈,二师弟你太坏了。清泉剑诀非胸怀天下光风霁月之人不得修炼,可是魔修的天敌啊!掌教的无垢池乃修真界圣泉,鬼道之人进去直接就化了;至于焚香果,体内有魔气之人食用后,气血逆行,爆体而亡。”
边野:“我还真有焚香果呢!天明剑宗宗主送给云顶之巅的礼物,我刚好顺了两颗来。小白,你说你不是魔物,你可敢咬上一口?”
后边站着的小弟子有点怕了:“师兄,别了吧,小白才多大啊,别出什么事儿了。”
“就是就是,好歹是掌教的徒弟。”
边野一挥手:“怕个鸟蛋啊!白云阔,你就说你敢不敢吃?”
果子圆润艳红,好像两颗琉璃珠,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白云阔嘟着小嘴,气的满脸通红,他大步上前伸手去抓:“吃就吃。”
在即将拿到果子之时,突然出现的大手抢先他一步拿走了焚香果。
那手比他的小手大出三倍,因为来得突然,速度太快,白云阔没有看仔细,却知道那手莹白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精致的好像艺术品。
白云阔茫然抬头,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他身量颀长,瑰姿艳韵。
弟子们全惊呆了,此起彼伏的唤道:“花师兄。”
那人的嗓音清越好听:“正事不干,在这里叽叽喳喳闹腾什么?”
说着,他张口咬下焚香果,汁多味甜,溢出的淡红色果汁浸湿了他淡色的薄唇,更添了一抹惊心动魂之美,宛如黑白的水墨画被染上了七彩缤纷。
“花师兄,我们……”
花雨霁:“边野,本门第二条戒律是什么?”
边野赶紧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同门相残……但是师兄,我们就和小师弟开个玩笑,就是闹着玩儿的而已。”
其他人听到这话,连忙附和着:“对对对,开个玩笑而已,花公子千万别当真了。”
“哦,开玩笑啊?说人家不是人是魔物,是开玩笑吗?拿人家父母当做笑柄,是开玩笑吗?诱师弟吃下足以致命的焚香果,也是开玩笑吗?”
“花公子……”
“你爸妈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你了;如果你爸妈离婚你跟谁;你是垃圾箱里捡来的……”花雨霁将边野从地上揪起来,“我最讨厌逗小孩。”
花雨霁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既然你们那么爱嚼舌根,那就一直说吧!待在这间屋子,清心经,一直背。”
边野浑身打颤,急着道:“花师兄,我只是在为你抱不平!这小崽子何德何能,凭什么站到你头上?”
花雨霁:“哈,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看不上白云阔,别拉着我啊!”
“花师兄我不服,论清泉剑诀的造诣,你是云顶之巅开山立派头一人,那小崽子再怎么努力也及不上你!人品、才气、修为、名望,你才是云顶之巅的心若水动而不惊止于平静命百年不受外物之羁绊……”
边野怔鄂,朗朗读书声响起,他们被下了咒,不停的开口背诵清心经。
“不服就去武曲长老那告我状。”花雨霁牵起白云阔的小手,“走了。”
他知道自己被骂,更知道自己被讨厌了,他虽然生气虽然不甘,但并没有想哭。比起在魔界的经历,这点小吵小闹都不算什么。
可不知为何,花雨霁的出现,花雨霁的维护,好像一柄刀子将他所有的防护盾全部切碎。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很伤心,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怎么又哭了?小祖宗你怎么那么爱哭?好好好,师兄抱你,靠,你脸怎么弄的?你原身该不会是个仙人掌精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更的小仙女们~
第16章
他身份特殊,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流言蜚语,而花雨霁见一个罚一个,见两个罚一双,屡屡维护。等他逐渐长大了,为避免和同门起冲突,就不怎么出火离宫了。
等到七岁的时候,师尊为他选择了道修这条路。说是剑修天生带煞,像他这种体质特殊,性情刚烈之人不适合修剑道。
可白云阔当时脑子一根筋,偏要选择剑修不可。只因自小跟在花雨霁身边,看他在庭中舞剑,超然英姿,万叶飞花,白云阔又是憧憬又是崇拜,早已打定主意修剑道不可。
一晃二十年,他的修为与日俱增,境界提升的很快,已远远超过门中绝大多数的弟子。那些曾经看轻他天赋的人都销声匿迹了,可是,他终究无法修习清泉剑诀。
那是云顶之巅掌教必会的,他身为继承人,必须要修炼此术,可因为他的体质无法触碰分毫,他多次不信邪试图去修炼,结果致使体内魔气骚动,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师尊说,清泉剑诀不要紧,要紧的是白云阔修的仙道,和体内活动的魔气相冲相克,随着境界的提升,二者不共戴天,唯恐有一日会玉石俱焚的。
正当焦头烂额之际,他从母胎那遗传下来的魔气竟然消散了。掌教听闻此事也觉得不可思议,赶紧让文曲长老和武曲长老两大医修查看,魔气消除,确认无误。
他们推论,可能是随着白云阔修为的提升,那些魔气就被自然稀释,吞并了。
不管怎样,这是天道垂怜的好事,打那以后,白云阔修习清泉剑诀,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
“喝了。”
白云阔一怔,远走的思绪被强行拉拽回来,他有些恍惚的望着花雨霁,以及递到面前,盛满玉瓶的雨水。
白云阔没接,而是问道:“这是何物?”
花雨霁:“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白云阔接过来,一仰头干了。
花雨霁笑的一本正经:“天道的眼泪。”
白云阔目光低沉,语气如锋:“穷极十万零一百六十二年,师哥奉命下山除妖,回来之时,神魂受损,真元枯竭,身上还有魂火留下的创伤。掌教问你都经历了什么,你说你路过苍云山,偶遇焚血宫的魔修陷入激战。”
花雨霁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云阔:“你昏迷了半个月才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喝下一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