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溯察觉到异动,负责守护阵眼的傀儡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花雨霁试图进攻阵眼,却被傀儡拦路,只好阔出一道魔雾——红黑交错的光芒以花雨霁为中心,朝周遭散去,顷刻间将大半个广陵城包裹其中。
傀儡们被封闭了五感,茫然的左右乱看,白云阔趁此机会,一箭幻化千道,如同倾盆的大雨将傀儡们尽数淹没。
花雨霁朝那血纸人大喊一声:“尹姑娘!”
血纸人没有眼耳鼻,却有口,只见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不似人声的怒吼:“杀,杀了你们……都去死吧,都死吧!”
“师哥。”白云阔在方圆十里设下结界,阻挡朝这边来的傀儡接近,他一跃回到花雨霁身旁,沉声道,“尹婉儿被夺走了身体,嚼碎了神魂,操控了神识,她已经不是她了。”
花雨霁握紧拳头:“神识仍在,便算不得死。”
白云阔抓住花雨霁的手腕,唯恐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仅剩一缕残识,若想凭此唤回神智,谈何容易?”
花雨霁反握住白云阔的手腕:“不容易也得试试!轮回溯未停,她是阵眼,根本无法逃避。”
白云阔目光冷凝:“你想怎么做?”
花雨霁唇角扯起一道狂傲的冷笑:“它能将尹婉儿的残识往阴沟里带,我就不能把她拽回来吗?”
“操控他人神识,需要神魂之力。”白云阔按住花雨霁的肩膀,“我来。”
花雨霁:“你行吗?”
白云阔望向血纸人,自他体内升起冉冉金芒。
花雨霁自嘲的笑道:“抱歉,我居然敢小瞧云顶之巅未来掌门。”
白云阔强烈的神魂绽放万丈金光,不出片刻,花雨霁就看见了精分现场。
那血纸人痛苦的嚎叫起来,一会儿是沙哑的嘶吼,一会儿是轻柔娇弱的女声。
“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陪葬吧,一起陪葬吧!”
“不,我不想这样,停下吧,快停下吧!”
“凭什么死的是我,凭什么!我只想嫁个好人过好日子,凭什么要杀我,凭什么!”
“娘,我娘呢?我的夫君在哪里……”
“闭嘴闭嘴闭嘴!”
“我好害怕,这里好黑,我的身体好疼,不要咬我,救命……”
“吵死了吵死了,都给我去死吧!”
“爹,娘?兄长,你们在哪里啊?不要丢下我,这里好冷,我走不动了……你是谁啊?能不能拉我一把?求你,救救我……”
花雨霁逮住时机,大声唤道:“尹婉儿!”
血纸人疯狂的颤抖起来,腥风猎猎,血雨倾盆,它被吹得“哗啦哗啦”响,唯恐下一瞬间就被怒风扯断。
“谁在叫我?尹婉儿是谁啊?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白云阔额间溢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花雨霁心头一紧,忙疾声呼喊:“尹家堡独女尹婉儿!”
“……是,是我吗?是在叫我吗?尹婉儿,好熟悉的名字……”
血纸人更加激烈的颤抖,白云阔以神魂深入。
花雨霁咬破手指,掐了个复杂的法诀,低声喝道:“乙卯年七月十五子时一刻,尹婉儿!”
赤色光芒在花雨霁掌心流窜,“招魂咒”涌出,血纸人痛苦的翻腾起来。
“是我,是我!”只见纸人的血色尽数褪去,在纸人表面形成嫁衣,一只血淋淋的手伸了出来,随着白云阔的牵引,连同肩膀,头部,上半个身体都从纸人身上挤了出来。
正是尹婉儿的残识!
“白前辈,花前辈!”尹婉儿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己。
花雨霁将真元逼至掌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尹婉儿的手腕。
只因是残识,而非身体,所以抓住的时候需得运行真元去抓,且力道一定要控制好。轻了,抓不住残识,重了,残识就散了。
这力道掌控对于花雨霁来说着实有难度,毕竟尹婉儿生前才区区结丹期,死后的残识脆弱不堪。他小心再小心,试图将尹婉儿从纸人体内拽出来。
不料,突然一道无比强悍的力度将尹婉儿往回拽,连同后面挂着的花雨霁一并扯走!
“师哥!”白云阔起身,从后方一把抱住花雨霁的腰,将他往回拽。
纸人的力道出奇的霸道,它发出尖锐刺耳的怒吼:“渺小的蝼蚁,竟敢反抗本座!”
花雨霁眼中透出寒意,冷笑道:“你伟大,伟大的只敢派个纸片人出来作祟,自己躲在角落里,可笑!”
纸人可能是被这句挑衅的话气到了,连输出都卡了壳,花雨霁趁此机会,右手握剑,照着纸人横切上挑下划!三道剑光,瞬间将纸片切成碎片,碎片自燃,成一簇簇血雾,扑面而来。
花雨霁只觉识海震荡,心口一闷,拽着尹婉儿的残识落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四万傀儡尽数倒地,一百二十三层空间尽数坍塌,整座广陵城被解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追读
笔芯
第50章
傀儡失去施术者神魂的操控,皆化成飞灰。
从轮回溯启动之后进入广陵城的人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凡人自不必说,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至于修士们,心智强大的逐渐苏醒,瞧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遍地鲜血,恍若隔世。
“究竟是谁设下的这等恶阵!”
“居然丧心病狂的屠城,究竟是谁!”
“广陵城四万多人,包括谭家,全军覆没,无一活口!简直丧尽天良啊!”
“呀!在那边的可是花不染跟白妄?”
“是他们救了我们?”
“天哪,我居然被花不染给救了。”
“晴空公子大破轮回溯,解放了被封印的广陵城?”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白云缥缈,艳阳高照,天空澄澈,仿佛水洗过一样湛蓝。
花雨霁用真元护着尹婉儿的残识,免得消散。
尹婉儿如梦初醒,她望了眼天空,这已然是不知多久没有见到的艳阳天了。
尹婉儿有些感伤,苦笑道:“想不到瑶山一别,再和前辈相见,竟是如此境地。”
花雨霁:“尹姑娘……”
尹婉儿轻轻摇头:“我命如此,怪不得旁人,也怨不得景东。即便他被狼妖夺舍,可最后关头也背叛了那人,送我离开。”
白云阔道:“可你魂魄已散,终是难以入轮回……”
“没关系。”尹婉儿闭上眼睛,跪地,朝花雨霁和白云阔拜了拜,“此生结识二位前辈,是我之幸,相信广陵城的事情要不了三天就会传遍六界,若花前辈得空,恳请您前往辽东一趟,代晚辈看看老祖宗。”
花雨霁并未答应,而是问道:“你可想留在世间?”
尹婉儿:“前辈?”
花雨霁道:“可惜你只剩残识,无法夺舍重生,我只能助你附在死物之上,不过以你生前的修为,最多也只能待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足够了!”尹婉儿面上大喜,“我和母亲遭难,远在辽东的父亲和祖母定然难以承受,我若能回去,哪怕附在一支簪子上,只要能让他们感应到我的存在就好,或多或少能消减一些悲痛吧!”
花雨霁说到做到,庚辰前去寻找尹婉儿生前用的贴身物件,一支步摇。
花雨霁立即释放,将尹婉儿的残识附在上面,片刻后,那步摇动了起来,虽然只是微微地颤动,可至少成功了。
正如尹婉儿所说,广陵城的浩劫在短短三天传遍六界。
六界哗然!
“广陵城惨遭屠城之祸,悲哀悲哀。”
“谭家也遭了难,无一活口啊!天明剑宗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派弟子去了,那谭家长女谭映秋直接哭晕了过去,现在重病缠身,几乎丢了半条命。”
“想想也是,她远在天明剑宗修炼,逃过一劫,可全家却都死了……”
“究竟是谁如此恶毒,杀人屠城,丧尽天良!”
“我听说当时花不染也在。”
“艹,难道是花不……”
“别胡说!这回真不是花不染,反而是他和霜月君破了轮回溯,解救了其他修士呢!”
“如此说来,那花雨霁还真从良了。”
“嘿嘿,与人向善,回头是岸嘛,若他改邪归正,对六界来说也是好事嘛!”
“对对对,谁还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云顶之巅针对此传闻也十分费解,关于花雨霁和白云阔的作为众说纷纭。
白云阔行侠仗义自然无可厚非,那花雨霁竟也掺和一脚,就惹人浮想联翩了。
“该怎么说呢,有因必有果吧!当初听说花不染逃离云顶之巅,整个修真界都吓得失色,可如果当初花不染被处死了,那广陵城岂非永不见天日了?”
“道友言之有理,这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让花雨霁和白云阔意外的是,他们在轮回溯中不过月余时间,可外界竟已过了大半年。
金秋十月,正是空气清爽,丰收的季节。
沿途朝着辽东去,漫山遍野种满了银杏,远远的铺成金毯,阳光照耀,熠熠生辉。
凭花雨霁二人的修为,从广陵回到辽东不过瞬息之间。
尹家堡已是白灯笼高悬,披麻戴孝了。
老祖宗一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尹家主尹长亭不远万里赶回家中,听闻噩耗痛不欲生。
尹夫人和尹婉儿皆是灰飞烟灭的,别说尸首了连灵魂都没了,所以,尹家堡上下安葬了两个空棺椁,将二人的姓名刻在墓碑上,归于祖宗祠堂。
尹长亭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十岁,他规规矩矩的朝花雨霁和白云阔拜道:“尹某感谢二位公子,将贱内和小女的遗物带回来。”
尹长亭,化神期六层,本人是丰神俊朗,身姿如芝兰玉树,凭一把灵台剑斩妖除魔无数,修真界扬名。
可怜,再风姿翩翩的公子,也架不住先后丧子丧女再丧妻。
花雨霁按照约定去看了老祖宗,并将步摇放在老祖宗床头。
再见花雨霁,本该是喜事一件,可相遇的时机不对,老祖宗唯有抱着花雨霁的手失声痛哭,以泪洗面。
躺在枕头的尹婉儿纵使心如刀割也无能为力,若是灵魂附在步摇上,或许可以利用神魂的力量和老祖宗交流。可惜,她只是一个残识,还是一个随时都会消散的残识。
在辽东城待了两天,参与了尹夫人和尹婉儿的丧礼。
安葬结束后,花雨霁正待向尹长亭告辞,不料突然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篆飘到自己面前。
花雨霁下意识凝步,就看见那符篆自燃,化成一串金色的文字。
上书:瑶台君,风停算出您一年后有劫,并非死劫,而是虚惊一场,好坏参半,还请多加注意,张月鹿。
文字停留片刻便自动消散了,这个所谓的“一年后”其实是“一年前”了,毕竟他和白云阔被困在轮回溯内,这只灵符传讯找不到人,只能满世界乱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
灵符是一年前发出来的,所以上面说的劫难也要到时间应验了。
所谓医者不能自医,花家子孙通晓天地,占算阴阳,无论人神仙妖鬼魔,什么都能运算,却唯独不能算自己。
对于“劫”,花雨霁没当回事,毕竟那上头都说了,虚惊一场好坏参半,换句话说就是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何苦杞人忧天愁眉苦脸呢?
所以花雨霁前脚知道自己有劫,后脚就去辽东城内买糖炒栗子去了。
白云阔跟在身边负责提包,只见他堂堂霜月君,仙道的未来接班人,就这么苦哈哈的充当工具人,左手捧着两个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和驴肉火烧;右手提着两串糖葫芦和一包茯苓饼。
远处热闹得紧,原来是江湖杂耍的戏班子在卖艺,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跳火圈,娴熟而流丽的动作惹的众人鼓掌叫好。
花雨霁也去凑了热闹看,时不时跟着捧场。
白云阔越发难理解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小玩小意自然精彩绝伦,可对于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修士来说,未免太过幼稚,可花雨霁却看得津津有味,这难道就是……简单便是快乐?
花雨霁在前面走,一口一个山楂:“刚才那人口吞宝剑练得不错,毫无破绽。”
白云阔:“伸缩剑,师哥还当真?”
花雨霁笑道:“白兄,有点幽默精神嘛!”
白云阔敛起面上笑意,稍微正色的说:“若谭家想毁你声誉,诱你服用魔果,这便值得考究,谭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俗,乃名门正宗,是从何处得来的魔果?”
花雨霁毫无正经,反而笑呵呵的说:“魔界遍地都是,跟血千绸批发,一文钱俩!”
“……师哥,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花雨霁一脸人畜无害:“我很正经啊!”
白云阔恍然,他凝住脚步,定定看着花雨霁:“你想说,谭家家主谭耀,和血千绸做了交易?”
花雨霁正色几分,说:“这倒不一定,魔果不是盐,没有专控。只要是魔修,都可以凭借自身魔气炼化出魔果。仙道修士服用了生出魔气,坠入魔道,而鬼道修士服用了则增长修为,不少魔修炼化魔果拿去卖钱的。”
白云阔颔首:“如此,无异于大海捞针。”
“咦?”花雨霁突然变了调子,一阵风似的朝街头去了。
白云阔猝不及防,赶紧撵上去:“师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