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现在左右无人,尹扬没必要继续装。
罗格转过身,微笑道:“我只是想帮帮你,为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恕罪,仅此而已。”
“我只相信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尹扬依旧没有好脸色。
罗格诚恳地望着尹扬的双眼:“当一个人深深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他一切都会随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而改变。扬,你知道你多么有魅力吗?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求你能对我笑一笑。至少……”
说到这里,罗格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悲伤:“至少,可以换得你不再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我,这真的让我感到很难过。我对我曾经为你做的一切感到抱歉和后悔,如果你可以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尹扬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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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松口了,你可以保释,但是不能离境。”律师带来了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事实上,不仅仅是不能离境,陆云峰甚至不能离开他居住的房子。
所谓保释,只是换一个地方关他而已。陆云峰可以与外界联系,但是每一个电话都受到司法部的监控。
陆云峰在这里有一幢房子,但是常年无人居住,里面要什么没什么,是林亦飞替他张罗着买了许多东西。
“云峰,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
陆云峰从监狱出来后,每天林亦飞都会过来探望他,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喊了几声,却没有听见回音,林亦飞在各个房间里寻找,却发现陆云峰一个人在卧室里,他低垂着脑袋,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座机的听筒,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怎么了?”林亦飞疾步上前,伸手摸了摸陆云峰的额头,没有发烧。
他抓住陆云峰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云峰,醒醒,你怎么了,是我。”
“他……他不接我的电话……”陆云峰的声音低沉沙哑,与他平时的声音判若两人。
林亦飞追问:“谁不接你电话?”
陆云峰无力地将听筒扔到一边,颓然仰头靠在床头:“他说他很忙,没空跟我说话……三天了……他始终就只有这一句……”
“是尹扬吗?怎么会这样,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亦飞将电话挂好,放回床头柜。
陆云峰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他不明白,为什么拨打尹扬的电话,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就是接起后只有匆匆一句话。
是不是尹扬遇到很大的麻烦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他的安全,是不是……
陆云峰越想心里越乱,可是自己此时却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站在尹扬面前,与他共同面对。
“说不定,他只是事情比较多,你不要多想,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肯定知道,他不会轻易就移情别恋。”林亦飞劝道。
最后四个字,极大地刺激了陆云峰,他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变成惊惶。陆云峰一面安慰自己:尹扬绝不会背叛他。一面又因为始终无法与尹扬正常沟通而担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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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峰已经保释四天了?”尹扬从贺芸那里辗转得到消息的时候,万分震惊。
保释,不能出境,但是至少可以打个电话过来啊,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总的通话受到美司法部的监听,”贺芸小心翼翼地提出假设,“现在虽然说是保释,但其实陆总都不能离开所居住的房子,也许他是不想让您也受到牵连?”
尹扬只能接受贺芸的这个假设,自从相处以来,陆云峰确实一直都对自己非常保护,生怕有谁对他造成一丁点的伤害,也许不打电话来的原因就是这样……不,一定就是这样。
当天晚上,尹扬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没有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窗外拍的,尽管隔着玻璃,也能很清楚地看见:陆云峰坐在沙发上,在他身边有个男人,十分亲昵地往他嘴里塞葡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林亦飞。
第153章
酒会第二天,尹扬秘密召开了一个管理层大会。
之后, 所有的部门开展了更加严格的自查, 细致和严苛的程度堪比露莎国当年的大清洗, 就连谁和供应商吃了一顿饭,同席的有什么人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内部稽查部快要被各个部门上报的信息淹没。
尹扬决定,要从源头上,彻底清查一次,这种被动挨打的事, 发生一次就够了。
他也不喜欢到处都有罗格的身影,欠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人情,让尹扬感到很不舒服。
罗格这段时间确实没有骚扰他,有时候会在一些应酬的场合见面, 也只是保持着商务礼仪, 没有进一步的过分行为。
“尹总, 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请你喝杯酒都不行?这样,你喝一杯, 我喝一瓶, 怎么样?!足够有诚意了吧?”又是一个酒会,有一个外地来的老总,特别热情, 挨桌敬酒,别人是一人敬一桌,随便混混,大家都好过。但是这位老总, 特别实诚,非得一个人一个人的敬。
敬到尹扬这里,他不开心了:“哎哎哎,这颜色不对啊!这是什么啊!”
本来他已经喝了个七八分醉,一来劲,就上头,跟尹扬纠缠不清,非得让尹扬跟他干一杯,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没用。这个人的公司与尹扬的公司还沾点关系,尹扬也不想得罪他,就磨磨蹭蹭打太极兜圈子。
“我替尹总喝,行吗?”罗格笑着向他举起杯。
他眯着眼睛:“你代他?代酒要翻倍!三杯!至少三杯!”
“可以。”
“这种红颜色甜咪咪的酒,是小姑娘喝的,咱们大老爷们儿,要喝就喝白的!”
“好。”
罗格连喝三杯白酒,摇摇晃晃的醉汉才心满意足地去折腾下一桌。
尹扬看着罗格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眉毛微微一跳,便问:“你怎么样?”
“我从来不喝白酒,胃有点不舒服。”罗格冲他摆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酒会结束后,尹扬跟几个合作商多聊了一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别人都已经走光了。
在黑暗中,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呻.吟,尹扬循声找去,发现罗格坐在台阶上,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捂着胃。
“你怎么了? ”尹扬向他走去。
“度数太高了,现在感觉……有点烧胃。”罗格的声音微弱,尹扬四下张望,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忙,再怎么说,罗格也是替他挡酒才会这样的,就这么直接走掉,他做不出来。
尹扬犹豫地站在他面前,问道:“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坐一会儿就好,你先走吧。”罗格扶着一旁的石柱,慢慢站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他额角流下的冷汗。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向前跌倒,尹扬下意识伸手去扶,罗格跌跌撞撞站不稳 ,整个人贴了过去,脑袋耷搭在尹扬的肩膀上。
尹扬一惊,用力扶住他的肩膀,与他的身体保持一臂长的距离,罗格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无力的抬头看着尹扬,深灰色的眼睛里含着光:“扬,我真的喜欢你。”
“你喝醉了。”尹扬面无表情。
一道车灯扫过,罗格的司机到了,他从尹扬手里接过罗格,向尹扬道谢后离去。
尹扬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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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洋彼岸,林亦飞还是坚持每天去探望陆云峰,给他带来一些最新的消息,渐渐的,陆云峰也习惯了他的到来。
闲着无聊的时候,两人也会讨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乔瑜这个女人真不得了,本来蚀刻机技术始终被ASML公司垄断,没想到我来这边几天,她家已经上了五纳米的蚀刻机生产线。”林亦飞打开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翻看着关于海思公司上线最新产品的消息。
陆云峰有些心不在焉,又不忍拂了林亦飞的意,便随口应了几句。
两人正说着话,林亦飞电脑上弹出一个新邮件提醒,发件人是林亦翔,标题是:哥,我被骗了。
林亦飞点开邮件,内容里附着一张照片:罗格与尹扬紧紧相拥,两人的手指交叉相扣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刚刚还坐在沙发上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陆云峰陡然睁大双眼,瞪着屏幕上的照片。
邮件里还附了几句话,大意是罗格这个混蛋利用他给尹扬找麻烦,还说这样就可以强迫尹扬从了他,结果罗格自己偷偷摸摸帮尹扬解决问题,让尹扬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
现在尹扬公司里的人都说罗格好,还帮他接近尹扬等等。
林亦翔帮兄弟追过妹子,但是从来没有被人利用得这么惨,完全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罗格追尹扬之路。
他快要气死了。
快要气死的还有陆云峰,他现在瞪着那张照片,双手紧紧握拳,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陆云峰心中大叫:你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不推开他!!!
林亦飞看出他的愤怒,忙安慰道:“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打他的电话,他总是不耐烦的说我很忙,一会儿再说。就把电话挂了。他能有多忙,连回一个电话都做不到吗?”
陆云峰颓然的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心脏痛得像被撕裂开了一样。
律师日复一日的来,没有带来任何他想要听的消息。陆云峰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里,站在尹扬面前,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只有从贺芸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说陈玉去找过她,询问陆氏集团的一些业务情况。后来陈玉就直接与代任总裁之职的陆父对接,具体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好像与铁矿石有关。
什么铁矿石,什么生意,陆云峰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尹扬,想到这两个字,就让他难受。
他想不管不顾的冲出门,但是,他也知道,就凭自己,就算能走得出房门,也出不了国门,违反保释条例的下场就是他要回到更加不自由的监狱。
极大的打击,让陆云峰的精神极度疲倦,整天只想睡觉,一动都不想动,如果不是每天林亦飞过来照顾他,他可能会一直睡下去,直到在梦里饿死渴死。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林亦飞看着昏昏沉沉的陆云峰,心里满不是滋味儿,他将陆云峰扶起,“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而不是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他低头想吻陆云峰,却听见陆云峰的嘴里不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仔细听,全是“尹扬”。
这两个字像无数根针刺在林亦飞的心上,他哪里还吻得下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松开手,给陆云峰盖上被子,转身离去。
第二天律师来的时候,发现一向身体强健的陆云峰发起了高烧,热度将他的脸蒸成了红色,嘴唇干裂。
医生来看过之后,开了一些药留下。
律师向法院申请给陆云峰安排一些照顾的佣人,得到了批准。
林亦飞坐在陆云峰身边,一边看着他输液,一边用手机看消息。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机不放,林亦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困惑地松手,陆云峰在意识模糊中,按出一串数字,按下拨号键。
响了好几声之后,才被接起来,那头传来尹扬的声音:“喂?”
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我很忙”,陆云峰发出“嗬嗬”的笑声,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咽喉很痛,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他绝望地自己把电话挂了。
尹扬茫然地看着断掉的电话,陌生的号码、鬼一样的笑声、还有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的咿咿啊啊……
是恶作剧?
他将手机搁在一边,继续与面前的陆父谈话。
那天晚上林亦翔拿出的那些对陆氏集团不利的证据,他已经全部凭记忆,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了陆父,让他提前做准备。还有最后一份,只有“铁矿”两个字。
他猜想与铁矿山或是铁矿石有关系,提醒陆父注意陆氏企业与铁矿石有关的事情。
陆父的大脑拥有如同计算机一样的数据调取能力,他很快就想到这几年全国钢铁企业在进口铁矿石的时候出现的问题,每每等到各企业的库存快要告急的时候,外资铁矿石供应企业就以矿区遭遇各种天灾人祸的理由,将铁矿石的价格上调,这种情况已经连续了三四年,导致全国进口铁矿石的成本暴涨,算下来,比正常情况下多支出了七千亿之多。
能如此精准踩在库存告急线上,掐着人脖子要求提价,如果说不是有内鬼往外传递消息,那真是天理不容。
“尹先生,我很好奇,贵公司业务与此毫不相关,是什么促使您愿意无偿地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陆父探究的眼神带着锐利的光,像要挖出尹扬心中最深的秘密。
尹扬笑笑:“我不是无事献殷勤。我爱陆云峰,我希望他好好的,也希望他回来后看见他的公司也是好好的。”
“你爱陆云峰? ”陆父有些讶异尹扬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你是男的。”
“嗯。”尹扬挺直腰背,迎着陆父的目光,毫不退缩,“我对他是真心的。”
“尹先生,或者,我可以叫你一声小尹,我想提醒你的是,我们陆家,是一个很重视传统的家庭。”陆父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