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羞,整个人都呆住了,梁昔的话也太惊世骇俗了些,哪有一个哥儿这么说话的,男子是他们能挑挑拣拣的吗?!
梁昔继续道:“兄长流放就流放吧!好歹健健康康的保住命了呢,跟敌国暗探牵扯上的,自古以来,活下来的有几个?你得庆幸。”
梁昭浑身颤了颤,流放还得庆幸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有爵位,便是家里有爵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你兄长在,又轮不到你继承?丢了就丢了吧,就当换你兄长的命了。”梁昔轻声道,又凑到梁昭耳边,想要说点更加大逆不道的话。
“再者,有兄长有爵位的时候,真正属于你的,有什么呢?一份不算厚重的嫁妆?但是现在,梁府都是你的,便是你出嫁,这些也都是要封存起来作为你个人的嫁妆带到夫家去的,便是和离,你也能带回来,梁府数代积累,如今全归你一个人了,现如今整个京城,有几个哥儿女子,在财产上能跟你相提并论的?”
梁昭僵住了,这话果然大逆不道,匪夷所思,听一听便觉得是罪过,哪有……哪有哥儿能这么想的!梁昔真是……梁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梁昔。
梁昔挑眉,继续道:“看旁边那个小子没有,看着出身一般,如今也没考中做官呢,你要是高兴,趁着他还没翻身,让他入赘都行,我觉得他肯定愿意的,到时候,你又有钱,又有人疼,生了孩子还能跟自己的姓,简直是人生赢家啊!我都快要羡慕你了。”
谭慕灵当年把命都赔上了,为的不就是梁昭此刻所有的这些么。
“我……”为什么要生孩子跟自己的姓?梁昭摇头,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他做不来的。
梁昔声音虽低,但是谈浩歌站这么近,哪里听不到,脸上的表情都要崩裂了,太子妃竟然引诱梁昭让他入赘,如果能娶回家他才不想要入赘好不好?如果梁昭被说动了,那他……
他爹娘一定会狠狠揍他这个不孝子一顿的,谈浩歌已经预感到了梁昭被说动后的腥风血雨。
谈浩歌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将梁昭往后拉了一下,让他远离那个名为梁昔,身份是太子妃的可怕存在,目光惊恐的望着梁昔,太子妃果然比表妹还要可怕,虽然表妹平时也有惊人之语,但却从未到这种程度,太子能驾驭这种人,果然非常人也!谈浩歌将刚刚对梁昔的敬佩转移到了殷韶景身上。
梁昔笑眯眯的回望着他。
“殿下,我与殿下无冤无仇,殿下何苦说这样的话?”谈浩歌苦笑道。
“梁昭太单纯,教教他罢了。”梁昔道。
“听说殿下与梁昭关系没那么好。”
“谁说的,我大度能容,人美心善。”梁昔微笑。
谈浩歌噎住,太子妃果然比表妹要可怕。
梁昭神色茫然,似乎被洗刷了三观,他其实很容易被人影响,以前被梁承睿跟庞浩影响,便是略有自己的见解也很容易被他们带偏,如今,有了孟真,他其实很多思想已经跟着孟真的思路走了,又被梁昭这么说了一顿,他此刻脑子里一团乱,但隐约还是觉得梁昔说的有理的。
梁昭转头望着谈浩歌,也不觉得被人追求是件很羞耻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了,比起梁昔说的那些话,这点小事算什么呢?梁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愿意入赘吗?”
谈浩歌惊恐的瞪圆了眼,这是梁昭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如果他说愿意,是不是他们之间就成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说出不愿意的话来,谈浩歌憋红了脸,最终还是闷闷的点点头,“愿意,但是还得跟我父母说,我是独子,马上又要科举了,同窗们肯定会笑话我,还有……”谈浩歌简直要哭出来,当世虽然允许赘婿考科举,但是还是会受人歧视啊!就跟哥儿当官一样,会被人当做异类。
梁昭突然笑了,“不要你入赘。”他只是问问看罢了。
“啊?”这是不同意他们的事情,只是拿他开玩笑吗?
梁昭已经站稳,心中隐隐有了些念头,对着梁昔颔首行了一礼,拉着谈浩歌离开了。
谈浩歌急的抓耳挠腮,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梁昔目送两人离去,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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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梁昔回府没多久, 殷韶景就听闻了梁昔在医馆外说的话, 沉默良久, 申屠柘拱手道:“主子,太子妃看起来是早有主意了,这些日子, 您一直阻拦梁昭见到太子妃,太子妃却没有说什么,是不是……”
“昔昔这是给我表现的机会啊!”殷韶景幽幽的道。
申屠柘立刻改口,“属下也这么认为,太子妃定然有想要跟主子缓和关系的意思, 才默认主子帮忙, 想要借此承情,跟主子和好。”
“真的么?”殷韶景精神一振。
申屠柘肯定点头, “说来愧疚,属下平日里流连花丛,对女子与哥儿的想法也略能猜测一二, 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大胆!”殷韶景拍桌,申屠柘立刻跪地请罪, “敢拿那些人跟太子妃相提并论?!”
“属下该死,属下只是……”
“但也可以勉强听一听,你说说, 如何哄哥儿开心?”殷韶景道。
申屠柘:……
今天的主子也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招架。
过了几日,在殷韶景用了送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甚至写情书等招数之后,梁昔都没有意识到殷韶景在干嘛,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去医馆上班,下班后回家逗儿子。
“主子,太子又让人送来了一些赏玩玉器。”樊蝶走过来对着梁昔行了一礼。
梁昔抬眼瞧了瞧,他对这些没有兴趣,而且,他也不缺啊!他行医以来,有的是有钱的病人感激他治好了病,送珍宝玉器上门,他便是推拒了一些,也还是收下了很多的,他的储藏室都快塞不下了。梁昔只是扫视了一眼,便道:“把之前外人送的那些东西拿出去换了银子,交给管家买些田庄地契,再把这些放进去吧!”
“是。”樊蝶已经习惯了,便是府中的储藏室够大,但那些俗物也占地方,哪有太子殿下送的情深义重?自然是要换成更轻薄不占地方的地契。
樊蝶让下面的小丫鬟把东西拿下去,顺便做梁昔安排的事情,便凑到梁昔身边,帮着捡起丢了一地的小玩具,对着梁昔道:“主子,我听闻一桩趣事,您也许感兴趣。”
“什么啊?”梁昔好奇问道,樊蝶是个聪明的姑娘,跟他处了一段时间,对他就十分了解了,他的很多心思也不瞒她,所以樊蝶从不会对他做无用功。
梁昔对樊蝶还是很满意的,樊蝶虽然了解他,但却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比如对待殷韶景,他已经谅解殷韶景的事情,樊蝶只怕早就明白了,但是她从未多嘴,哪怕殷韶景是她的另一个主子,在她心里,主子也是有优先级之分的,而梁昔排在殷韶景之前,这就是梁昔打算继续信任她并用她的原因。
“听闻梁府这两日闹成了一团,梁昭小公子杖杀了好几个府中老人。”樊蝶垂眸,态度恭谨,帮助阿福收拾玩具,放到一旁的小盒子里。
梁昔抱着阿福哄他坐下来,有些惊讶,“他?杖杀仆从?他竟干得出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啊!
“听闻,是因为那些人曾欺辱过梁夫人,甚至是导致梁夫人气急病重的凶手。”樊蝶收拾好之后,便跪坐在一旁,而梁昔则坐在地毯上抱着阿福。
梁昔略想了下,“梁老爷呢?”
樊蝶摇摇头,“没什么动静,平日里,梁府每隔几日,梁老爷便要闹一番,这些日子倒是没动静了,想来……是知道没人在意他了吧!”樊蝶知道梁昔的心思,自然能把梁昔想听的消息传达到。
梁昔勾了勾唇,“父不慈,则子不孝,这才是天理循环。”
梁昭看起来是已经知道了实情,甚至到了杖杀府中老人的地步,可见他气成了什么样子,梁元驹那样一个浅薄狂傲的封建大家长性子的人,竟然没弄出一点动静,想来也是怯了梁昭。
倒是从未见过梁昭发火的样子,梁昔还有点好奇呢,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想,兔子急了咬人也是疼的,他可不想见识。
“你的消息倒是很快。”梁昔望着樊蝶笑着道。
“主子平日里既要忙于行医救人,又要照顾小主子,樊蝶没什么其他本事,只能在这种小事上为主子解忧,便是能帮到主子一点也是好的。”
“你这么用心,是想得什么赏赐吗?”梁昔道。
樊蝶顺势伏地行了一礼,“主子肯留樊蝶在身边,樊蝶就感激不尽了,日后定然为主子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疏漏。”
梁昔沉吟,“也行吧!”
又过了一月,梁昭对外招婿,这次消息不是樊蝶告诉他的,而是梁昔自己在医馆里听人议论时提起的,满京城聪明人不知道多少,纵然梁府名声不好,但梁昭性情单纯,人长得也不错,不少人都知道的,如今没了梁承睿,梁元驹又卧病在床,梁昭便是家中的继承人,纵然没了爵位,但梁府那数代积累的财富,也依旧让人眼红。
梁昭对外招婿,自然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甚至搞得京城上下都沸沸扬扬,一时间,连路人都不说梁昭的坏话了,要不然,他们说的坏话万一传到梁府,影响了他们侄子外甥远房亲戚等之类的娶梁昭,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更不用说那些想捡漏娶梁昭的人了。
众人都觉得,梁昭名声不好,肯定会低嫁,说不定就是自己呢?抱着这种念头的极多,梁昭的名声竟渐渐的好转起来,梁昔甚至好几次听到人议论说,梁昭为救父求到有仇的太子妃身上,可见是个孝顺的。
梁昔点点头,确实是孝顺,因生母的死都气到杖杀府中老人了,竟还没有把梁元驹如何,可见是真的被梁府教育的很好,父兄大如天的念头刻在了骨子里,轻易没法动摇了,但即使是梁昭不会对梁元驹如何,只怕也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梁昔也并不是想让梁元驹死,他只是想让他就这么瘫在床上,被仆从好好照顾着,长命百岁,却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爱护他,他对妻子爱人孩子有多冷淡,如今也该全部反馈到自己身上。
梁昔笑眯眯的望着在一旁聊天等候看诊的病人,他们正在聊梁昭准备如何招婿的事情,并没有提到梁昭跟梁昔的恩怨,梁昔问了一句,“你们知道梁昭打算如何招婿吗?”
病人一惊,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梁昔问了,他们自然回答,“听说是比三轮,先比文采,再比诚意,最后比谁能逗笑梁昭公子。”
梁昔点点头,像是梁昭的性格,梁昭不喜欢武将,偏爱才华横溢的人,而诚意,作为一个弱小需要人保护的哥儿,男方的诚意对他确实是很重要的,至于逗笑,哄他开心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嘛!
就是不知道谈浩歌能不能赢了,梁昔勾唇。
此事在京城闹腾了好几日,京城已经平静了太久,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儿了,这种大家公子在民间招婿的事情,既新鲜又有趣,便是梁昔不刻意打听,也知道了招婿的全部经过。
文采一轮自然不必多提,审卷的人是梁昭,他爱选谁就选谁,也就挑出了十多个人进入第二轮,谈浩歌自然在其中,而诚意一轮,梁昭似乎是自知本性懦弱,容易被人欺负,受人影响,竟让这十多个人写下承诺书,当街诵读,按手印为证,借围观百姓做证明,要他们必须履行自己所写的诺言。
梁昔都忍不住赞许一声,这主意着实精妙,梁昭如今纵然极其富有,但他确实是容易受人影响,若是遇到不好的夫家,被坑的一文不剩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招,也更能保护自己的权益,但这主意似乎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
阁楼上,梁昭坐在二楼阳台旁,认真的望着楼下比诚意的众人,身后,孟真端着茶杯轻笑,“如此,看以后谁还能欺负你。”
“你不想让谈公子赢吗?”梁昭茫然,孟真是真的在替他想主意,而不是替谈浩歌说好话。
“我这不是在帮他吗?整个京城,谁有我表哥对你的诚意足?”孟真挑眉轻笑,“我这是明谋,光明正大的既帮了你,也帮了他,相信我,下面这些人,谁都不会有我表哥对你退让的多。”
梁昭点点头,认真听着下面诵读声,下面那人他不认识,看着也是个举子,正朗声念着,“若得娶梁昭公子为妻,便不幸此生无子,也永不纳妾,只守梁昭公子一人终老……”
“好!”看热闹的路人纷纷鼓掌叫好,这个诚意足,梁昭肯定同意了吧!
很快,轮到谈浩歌,谈浩歌木着脸上前,拿出自己写的诺言,还盖了红手印的,把之前那些人所承诺的全部念了一遍,什么财产全部留给梁昭所生之子,什么永不纳妾,什么若辜负梁昭,天人公愤之类的,最后,默默道:“我已与家人商议过,若梁昭公子坚持,我可以入赘。”
众人一片哗然,这年头,赘婿总是少数,而谈浩歌还是个举子呢,这要是入赘,以后面子还要不要了?得被人讥笑啊!
谈浩歌垂头,默默的退了下去。
按了手印,当众诵读,便是落子无悔,梁昭也听到了,更不容更改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