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逐渐冷静下来,点头道:“理应如此。”
他要找到十足的证据,然后将陈生伪君子的一面彻底撕碎!
夜深,陈生脱去外衣,刚刚躺在床上,便听到了敲门声。
“公子。”干哑的声音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在深夜里格外渗人。
“何事?”陈生淡声询问,话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我见公子白日里咳嗽的厉害,给公子煮了药,公子你喝了再休息吧。”
陈生起身,“我无事,无需喝药。”
他是医者,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咳嗽,动不动出现的阴冷,已经那种时不时萦绕在周围的注视感,这些并不是病。
外面的人沉默了。
陈生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披上外衣,道:“你进来吧。”
阿齐推开房门,快速的走了进来。
“本不该深夜叨扰公子,可公子近日身体有恙,我着实担心。”
他将手上端着的药放在桌子上,盯着陈生苍白的脸,心疼道:“公子快将药喝了吧。”
陈生无奈的笑了笑,眉目间尽显病态,“我没事,你应该清楚,不必为我担心。药放在哪里吧,我待会喝,你先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不用在这里折腾了。”
阿齐不怎么放心,“公子当真会喝?不会倒掉?这药我尝过了,不苦。我不放心,还是看着公子喝了再离开。”
听到他那般固执的声音,被点破心思的陈生也不好说什么,拉了拉披着的外衫,走过去端起了药,准备一饮而尽时,门外忽的挂起了大风。
身上披的外衫被吹落在地,陈生侧头看了眼门外,微微蹙起眉头。
阿齐快速的把门关上了,回头嘴里嘀咕着,“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刮起了风。”
他捡起来陈生的外衫。
“阿齐!”陈生目光死死的盯着阿齐身后黑影,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颤声道:“你……快到我身边来。”
“公子怎么了?”阿齐疑惑的看着他,虽然奇怪,还是照做走到了他身边,将外衫重新披在他身上。
烛火照耀下,阿齐刚刚又站着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生先前看到的黑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又或者是说,那只是陈生的错觉。
不。
陈生沉下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让他十分不适应,眉头皱的更紧了。
阿齐忽的笑了下。
陈生看向他时,他脸上的笑容很快隐去,“公子还真是怕喝药,脸都皱成一团了。”
“公子早些睡,我先下去了。”他接过陈生手中的碗,行了个礼,快速的退了下去。
临走前,顺便也将房门带上了。
陈生又咳嗽了几声,脸色虚白的坐在了床上,一阵晕眩感传来,让他不禁用手死死的撑在了床上。
他只觉得喝了药,身体反而不舒服了起来,嗓子干涩刺激的让他只能不断地去咳嗽。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痛苦的咳嗽声。
房顶上,秦疏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李三,“刚刚看清楚了吗?”
李三:“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看清楚?”
“那刚刚我让你跳下去,你怎么没有跳下去!他们又看不见你,你到底为什么没跳下去?!”
李三哆嗦了一下,“我……我恐高不行吗。”
秦疏:“……”
他嘴里嘟哝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李三听不清,但依稀能感觉出,他好像在骂自己,有些委屈的瘪瘪嘴。
“身为一只鬼,你竟然恐高,你简直太丢鬼的脸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鬼!”秦疏直摇头,“你飘啊!鬼都是可以飘的,你怕掉下去,你就飘下去啊!”
李三不服气辩解,“我第一次做鬼,又不知道能飘下去!而且飘跟跳有什么区别?”
秦疏:“你@*#$,我%&£……”
李三:“……”
这人突然再说什么奇怪的语言,一个字都听不懂。
秦疏叹了一口气。
真是难搞啊。
李三死了失忆忘记凶手就算了,竟然还恐高,还好刚刚云漾已经跟着阿齐去了。
“谁?”
房间里的陈生发现了什么,猛的喝了一声。
秦疏顿时往后躲了下,避免被陈生发现自己在房顶上。
“咳咳咳……”
咳嗽声又传来,秦疏心想刚刚他也没咳的这么厉害,怎么这会一直咳嗽个没完了,探出脑袋往下看了一眼,奈何猛的与抬起头看来的陈生对上了眼。
秦疏:“!!”
他内心已经尖叫了无数声,面上却是毫无波澜,甚至还没忍住,一激动往前又靠了一些。
脚下的瓦片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突然听到李三的惊叫声,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经悬空坠下,直接掉在了陈生的桌子上。
哎哟,我的老腰。
秦疏被摔得两眼昏花,四肢无力,感觉腰都快成两段了。
他在桌子上喘了两口气,忽的分出心忍不住感叹这桌子还没被我砸烂,质量可真好。
短暂的休息后,秦疏揉着腰,转了个身想要下桌,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陈生,与他来了个面对面相望两无言。
许久的沉默过后,秦疏从躺着变为坐着,一手揉着泛疼的腰,一手抬起晃了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嗨……陈大夫,今晚夜色真美。哈……哈,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你,有缘,有缘,着实有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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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好像一对夫妻
“……”
有缘个屁啊。
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还夜色真美!美个锤子啊!他都掉在人家房间里了,怎么可能还看得到月色。
虽然房顶上……有一大窟窿,但也看不见月亮啊!
那些话一开口,秦疏就后悔的不行,感觉自己宛如个智障,差点就想捂住自己的脸飞奔而走得了。
听见他的话,陈生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认出秦疏是谁来,“是你呀,你这是做什么?”
温和的语气,亲切的笑容,他并未生气,也没有觉得深更半夜秦疏突然砸下来是否有什么预谋,只是单纯的好奇秦疏在做什么。
秦疏反而被他这一笑给弄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从桌子上下来,整理了下衣服,认真道:“其实我是来找陈大夫你的,怕你睡了,不好打扰,所以在上面看看情况。没想到突然就掉下来了,惊到陈大夫了,实在是很抱歉。”
陈生并未在乎,只是笑道:“无碍。瓦片可能时间太久了,不行了,下回我找人换一换。倒是你,没什么事吧?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事没事,没有裂开。”
就是腰有些疼而已。
秦疏心里的两个小人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不过陈生见他没有立刻大叫人来抓住他,倒是秦疏始料未及的。
按照李三的形容,他应该是个内心很歹毒的人,可是和陈生面对面,秦疏一点都感觉不到,甚至还觉得陈生是个很好的人。
陈生点点头,转而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云漾还没来,李三一个鬼站在房顶干着急,秦疏只能先唠嗑起来了。
他坐在陈生旁边,低声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李三……他死了,你知道吗?”
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然后缓缓的消失不见了。
他转开目光,看向一边亮起的烛火,半响后才开口:“我知道。”
三个字,沉重万分,压的氛围都有些令人喘不过气了。
站在房顶上恐高的李三都不敢往下看,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陈生那有些哀伤的表情。
他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这是什么表情?装出来的?那也太会装了吧?他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为自己而难过的!
呸,伪君子!
实在可恨!
“那,陈大夫觉得凶手会是谁呢?”秦疏问。
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我听说昨日抓到了凶手,但是又让给逃了。”
秦疏身体一僵。
他该怎么说,你口中那个被抓到又逃了的凶手实际上就在你面前呢。
看来陈生并不知道抓住的人就是他。
“陈大夫觉得谁会是凶手呢?”
他这话问的太有暗示性,谁都几乎能听出来。
陈生看了秦疏一眼,果然明了,淡淡的笑了,“你觉得是我吗?李三他天天嚷嚷着我杀了他的母亲,如今他也死了,值得怀疑的人确实只有我。”
李三在房顶上呸了声,心想你自己知道就好,除了你还有谁!
他拍了拍瓦片,瞪着秦疏,催促他赶紧出来,“你还跟他废什么话!你出来啊!”
秦疏没理他,只是冲陈生摇摇头,“我觉得不是陈大夫你。”
他站起身,盯着陈生的眉目间溢出的凄凉,平静道:“因为一个人的悲伤,是很难装出来的,是真是假,一眼便知。陈大夫,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劝李三跟着你吗?”
李三在房顶疯狂大喊,几乎抓耳挠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悲伤!那都是假的!你是眼瞎才觉得他是真的吧!你别被骗了!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蠢!他就是喜欢伪装出这种模样。”
他气的觉得自己要是有胡子,呼出的气已经可以吹飞胡子了!
秦疏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示意他冷静,别那么激动。
陈生缓缓的说:“因为……他的母亲,曾将他托付与我,让我能照看他便照看他。我一直想帮完成他母亲的托付,可惜……如今还出了这种事。是我的错,如果我强硬点,让他跟着我,可能也不会……”
“咳咳咳……”后面的话,止于了剧烈的咳嗽中。
秦疏一怔,楼顶上的李三也呆住了。
托付?
李三从来都不知道,陈生执着于让他跟在他身边,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将自己托付给他。
这怎么可能!
绝对又是在撒谎!
李三狠狠地锤了一下屋顶。
陈生捂着嘴,压抑的咳嗽了许久,倒了杯茶喝下,才好了些。
“陈大夫是身体出了什么事吗?”猛然想起那天所见的陈生,秦疏连忙问。
“没有。”陈生摇摇头,“夜已经深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李三的事儿,如果你想问我什么,明日再来吧。”
秦疏站起身,“打扰了陈大夫,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屋顶的大窟窿,“实在抱歉。”
“无事。”
陈生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像是刚刚一脸忧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大窟窿,不知为何,一直没收回目光。
而在一直在偷偷盯着他的李三,在看到他看着这边时,猛的生出一种他仿佛在看自己的错觉,飞快的往后躲去。
“陈大夫?”秦疏怕他发现李三,用手在他眼前晃悠了一下,“陈大夫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房顶看?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陈生收回目光:“没有。”
“那陈大夫早些休息吧,我先离开了。”秦疏笑了笑,打开房门,冲陈生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坐在椅子上的陈生许久未动,直到再次咳嗽,他才站起身,疲惫不堪的躺在了床上。
烛火熄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屋顶上的大窟窿透射下微弱的月光。
陈生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一阵胸闷喘不过气,让他又忍不住睁眼从床上坐起,盯着眼前的黑暗,有些出神。
李三死了。
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一个问题。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抬起,摸了下先前被咬破,已经结痂的耳朵,陈生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的垂下了手。
“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秦疏一出来,李三便从房顶上爬了下来,跟在秦疏身边嘟哝着。
“不跟他说话,怎么套话啊,不过感觉他有些奇怪。”秦疏说。
李三挠挠头,“哪里奇怪?”
秦疏翻翻白眼,“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说奇怪了。”
李三:“……”
说的也是。
“快出去吧,还好他没有多想,不然我今天能不能走出他房间还不一定呢。”
夜风有些森冷,秦疏揉了揉手臂,悄悄地翻墙爬出了陈生家,站在墙边等着云漾。
“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李三蹲在墙边,小声的询问。
“什么?”
“就是陈生先前说,是我娘把我托付给他的。”
秦疏有些好笑道:“我说是真的,你就相信吗?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李三拔起地上的草,闻言下意识道:“我肯定是不信的。”
“那不就行了,你既然不相信,现在在这里纠结什么?”见他不断地用手去扯断手中柔嫩的草,秦疏不禁叹了一口气,也蹲在他身边拔起了草。
李三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