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整个玄青宗权势最炙手可热的一个职位,当时夜影阁上下几乎要抢破头,但是其实他们这些人也都知道,这个阁主之位,必然会在先代阁主的两个弟子中产生。
姜晏师父魏阙为人淡泊,本就不愿意与师兄柳朔相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对师兄表明心意,就被人下了药,彻底断绝了道途。
最后只能终老天枢峰。
而下药的人是谁,全玄青宗只怕没人猜不出,但是这件事根本没有证据,就连当事人魏阙都好似不愿意追究,只是一生到死都没有再见柳朔。
而姜晏作为他唯一的弟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柳朔后来为了斩草除根,甚至还多次对姜晏出手,后来与姜晏争夺峰主之位的,就是柳朔的弟子。
可惜柳朔看轻了姜晏,结果被姜晏绝地反击。
而如今,姜晏与邓路白闹翻,邓路白作为魏阙的弟子,竟然认贼作父,这简直让卫端这种看热闹的都觉得生气。
“邓师兄愿意如此,也是他的造化,柳师伯炼虚修为,又手掌一阁,自然比我这小峰头的庙大些。”姜晏却依旧平静,好似完全不在乎似得。
现在别说卫端了,就连温行书看着都有些诧异。
“阿晏,你真的不在意这个吗?当年柳朔他……”温行书欲言又止。
姜晏却只是笑笑:“当年是当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卫端不敢置信:“姜晏,你在别人面前也就罢了,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头蒜,你对柳朔什么态度,你当年从天枢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时候,不就已经宣告整个玄青宗了吗?”
他对柳朔的态度,姜晏有些恍惚了。
对了,他记起来了,师父死后,他怀着愤恨之心,苦苦修炼,终成元婴,然后在天枢峰挑战峰主之位,杀得衣裳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等他成功之后,却不是欢呼胜利,而是对着来观礼的柳朔发出豪言壮语。
“我必取你头颅!”姜晏语气清浅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当然没忘,只是如今,莫说取柳师伯的头颅,便是柳师伯的衣角我也挨不着,难道你要我打上夜影阁去,将邓师兄抢回来不成?”姜晏笑笑,接着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和道理卫师兄不会不知道吧?”
卫端被姜晏噎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笑话里的人,倒是比他这个看笑话的看的还透彻。
温行书这个时候也发话了:“阿晏,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办?邓路白手里可有你不少讯息,要是都透露给柳朔这个老匹夫,只怕你就危险了。”
“我能有什么讯息好让他惦记的。”姜晏笑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姜晏还是有些担忧的,他还真的有不少消息,能让柳朔操作。
比如,他曾告诉邓路白,是他杀了陆云芷,又比如,他如今心魔缠身,如果不能进阶化神,可能就要命不久矣了。
前一个消息,他是为了陆琛不被他人责骂噬亲,就算是有人爆出来了,他也有话说。后一个这就有点要命了,要是让他的仇人知道了,那就热闹了。
第60章 下决心
虽然之前他突然心魔发作,被叶成徽遮掩过去了,但是当时在场的人却都知道,他的心魔劫已经到了,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可能没这么清楚,但是光是知道这个,就足够麻烦了。
姜晏敲了敲额头:“不说这个了,邓师兄来去自由,他又不是签了卖身契,我并不想追究这个。”
卫端见他真的不在意,却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急忙道:“那你倒是说说,外面盛传你们俩不和,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不和了?”
“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情争执了两句罢了,邓师兄志向高远,我这儿没法让他实现理想。”姜晏说起这个,语气淡淡。
卫端却像是知道了什么大料一样,激动道:“是不是邓路白觊觎你的峰主之位?想要和玉衡峰的那个何倩一样?”
姜晏皱眉,卫端真是个不省心的,什么热闹都往上凑:“邓师兄的心思也没与我说过,我如何能知道。”
卫端看着他,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你就别骗我了,咱们什么关系,你那个邓师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姜晏见他这么以为,倒也不说话了,继续摆弄手里的扇子。
温行书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直接道:“邓路白能和何倩一样,何倩好歹有个化神叔父,自己虽然资质普通,却也是元婴修士,邓路白如今也不过金丹,就算姜晏化神成功,也轮不到他,要说轮得到谁……”
温行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看向坐在上位的姜晏。
姜晏眉间微挑:“温师兄为何这般看我?”
温行书一笑:“我是羡慕你有个好徒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日后一定成就非凡。”
姜晏笑了:“温师兄还用得着羡慕我妈?温师兄的弟子也很非同凡响呢。”
他们这一辈的七峰峰主,除了陆云芷座下弟子较多,剩下的几个人都在收徒这件事上精益求精,所以他们下一辈的弟子,资质也都极好。
温行书笑了笑,自己的弟子虽然出色,但是和陆琛还是不能比的,这个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我看是邓路白发现在天枢峰掌权无望了,这才狗急跳墙投奔了柳朔。”温行书虽然看着君子之风,但是讽刺起人来,嘴也很毒。
卫端这才恍然大悟般长叹一口气:“我就说无缘无故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顾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这个邓路白真是……”
姜晏依旧低着头,也不说话。
温行书不由皱了皱眉。
姜晏是什么性格他最了解,当年一文不名的时候,就敢对着柳朔口出狂言,要不是后来宗主出马打圆场,只怕真的会被柳朔击杀当场。
他对柳朔的恨意,这世上若是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因为毕竟,当年魏阙的死,与柳朔不无关系。
想到这儿,温行书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姜晏对柳朔的事情如此风淡云轻,温行书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压下这个想法了。
“我看你心魔劫只怕就在眼前了,这几日好好休养吧,若是心魔劫起,柳朔那边说不定会对你出手,毕竟若是死在心魔劫上,便是宗主也无话可说。”温行书劝道。
温行书的确眼里不错,看出来了姜晏有心魔劫的征兆,但是还是差一点,熟不知姜晏的心魔劫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姜晏还没如何回复,卫端倒是一惊:“你心魔劫将至?你小子倒是快人一步,难道是为了陆师姐……”
这话一说出来,温行书脸色骤变:“卫师弟!”他急忙喝止。卫端也意识到了自己话有不妥,急忙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姜晏心中苦笑,什么伤心事啊,要是让这两个人知道他和陆云芷之间的纠葛,只怕会惊掉他们的眼睛。
“我无事。”姜晏摆了摆手。
虽然心中吐槽,但是姜晏面上还是很端着的,卫温二人不知道他们天枢峰的底细,他也没有自曝家丑的意思。
看着姜晏眉眼间果然并无多少郁色,卫端这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放不下的人,你不知道郑深那个小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差一点就走火入魔,要不是宗主及时制住,现在天权峰也空下来了。”
“我说你啊。”温行书无奈扶额:“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个乱说话的毛病。”
郑深爱慕陆云芷,虽然说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但是也不好在人家道侣面前提及此事。
卫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说的也是实话,再说了,姜晏要是介意这个,当年也不能与陆师姐结成道侣了。”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温行书无奈的看着卫端。
卫端哈哈大笑。
看着这两人有趣的互动,姜晏只能礼貌的微笑,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
郑深对陆云芷的感情那可是在原着中也大篇幅提及过得,真的是情深不悔,只不过后来被陆云芷利用,做了对付陆琛的第一波炮灰。
如此想来,他们杀了陆云芷,倒也算是救了郑深一命,这样想着,姜晏原本的心虚也缓和了许多。
“郑师兄如今好些了吗?”姜晏问道。
温行书摇了摇头:“唉,真是造孽,他现在算是彻底颓废了,我前几年去天权峰看他,他都几乎不出洞府了,整个峰头都交给弟子打理,他那个弟子,也不过刚刚金丹后期,正是冲击元婴的好时机,却因为这事儿,不得修炼,为了他师尊忙前忙后的,看着都可怜。”
温行书大发感慨,姜晏却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陆云芷既然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爱着她,她还能狠心的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她年少时的确受了很多苦,但是自从来到天枢峰之后,她便是天之骄女,人人仰慕。
师父不曾薄待她,师兄弟们对她不是敬仰就是爱慕,她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她偏偏对这些不屑一顾,为了求得力量,整个人都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其实这样想起来,她与柳朔何其相像,柳朔一心一意只求权势,甚至会为了权势,对自己亲如兄弟的师弟出手,甚至在他主动退避之后,还想斩草除根。
也许,陆云芷应该去认柳朔当师父,他们两个从心性上来说,简直一模一样,甚至长相都有一点相似。
想到这儿,姜晏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心中大为震恐,然后又止不住的否定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
旁边的温行书很敏感的发现了姜晏的变化,急忙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姜晏勉强一笑,将心中的想法压下:“突然有些心悸,无事。”
温行书皱眉:“你什么时候有了心悸的毛病。”
姜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时候卫端却出来打岔:“行了,他伤势刚好,我们在这儿打搅的他不能休息也不好,还是先告辞了,让他好好休养。”
温行书担忧的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休息吧。”
姜晏勉强笑着起身将他们送出去,等他们二人都离开了,脸上的笑容这才彻底消失,脸色苍白的可怕。师父,不会是……
姜晏紧握双拳,只觉得胸膛中气息翻滚。
他记得他十岁那年,师父领着他去紫微峰面见宗主,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一身黑衣面色冷凝的男子从门中出来。
平日里原本温文和善的师父,在见到那个那人的一瞬,脸上血色尽退,猛地抓紧了他的手。
他嫌手疼,抬起头想要抱怨,却看见师父直直的看着那个那人,神情深沉复杂,似有惧怕又似有疏离,但是似乎还隐藏着一层更加深沉的感情,只是他却看不懂。
而那个男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师父似得,神色平静无波,脚步丝毫不停顿,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离开的那一刹那,姜晏能感受得到,师父似乎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握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个男人叫柳朔,是害的师父道途断绝的人,也是在师父油尽灯枯的时候,用他冰冷的言语给了师父最后一击的人。
姜晏一直坚信,自己的师父魏阙,不是寿尽坐化,而是被那个男人害死的。
而他,则要取那个男人的项上人头,祭奠亡灵。
只是现在……现在……
姜晏不敢确信,难道真的……
“姜小子!”突然一个开朗的声音打断了姜晏的回想:“你傻乎乎的站在这儿做什么?”来人正是叶成徽。
今日叶成徽竟然没有跟在陆琛身边,而是自己一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姜晏神思一清,压下心中想法,勉强扯了扯嘴角:“叶前辈,您怎么来了?”
“如果不开心就不要笑。”叶成徽皱眉:“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
“啊……”姜晏垂下眸,脸上的笑也一下子散开:“原来真的很难看啊。”他低声喃喃。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叶成徽十分不满:“你原本就在心魔劫中,还不紧守心神,在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只怕不必半个月了,你三日之内必定走火入魔!”
姜晏心下一惊,急忙收束心神。
现在想这些完全没有用,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必须度过心魔劫!
“叶前辈来找晚辈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姜晏恢复了平静,问道。
叶成徽叹了口气:“要是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不必走这一趟,我们进去谈吧。”
姜晏点了点头,迎着叶成徽进了自己洞府。
两人分主次坐下,叶成徽这才斟酌着开了口:“你对陆琛怎么看?”
说起陆琛,姜晏神色便有些纠结:“他现在的情况,只怕有些不妙,他若是不能放下与岳师侄的感情,只怕不能消除业障。”
“唉……真是冤孽。”叶成徽看着姜晏喃喃叹息。
“你们师徒俩一个一个的怎么都如此蠢笨!”叶成徽站起身来指着姜晏的鼻子高声道:“他心中所思所念的人,不是你那个岳师侄,而是你!”
姜晏一瞬间石破天惊,整个人都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叶成徽,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说你,他看你的眼神,难道你都察觉不到吗?他对你的态度,你也丝毫无感吗?怎么就能如此迟钝呢!”叶成徽怒其不争的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