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肉食,因为缺少了香料的缘故,哪怕出自宫廷厨师的手艺,在嘴巴挑剔的云泽看来也是差强人意。
再说蔬菜,除了芹菜别的都是没见过的,本身都是比较苦涩的品种,又是盐水煮的,如果不是吃了烤肉之后要清除一下嘴里的油腻味道,他连吃一口都不愿意。
看来明年需要种一些蔬菜了。
菌菇类依旧鲜美,可惜因为无法人工种植的关系,所以只有少数一些,略尝尝味道。
云泽越发想念现代的各色美食了,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吃了十几年蜡的他,那般不挑拣。
这些日子吃到嘴里的食物唤起了他记忆里的各种味道,要是没吃过也就罢了,之前吃了十几年的,如今让他继续吃如今缺少了足够香料,原料也缺了的食物,怎能不想念?
他是最爱吃红烧肉的,他外婆会一手香酥软滑的红烧肉,和白米饭作配,他能吃下两大碗。
本地大黑猪的五花肉,本地的糯米酒,还有本地的小圆米。完美的组合,想起来就流口水。
而如今,先不说白米饭,就说猪吧,也不知道这里开始养殖没有,就算有,不照着现代养殖方法养出来的猪,猪肉粗糙腥臊味重,不合适。加上还有其他各种调味料,只怕都得他亲自种了、制作出来,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沙姆王子见云泽神色淡淡,知道他对这宴会,对这歌舞都没什么兴趣,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这一桌美味,拿来供奉神灵也足够了,这身姿曼妙的舞娘,也能引得神灵走下王座,为何他丝毫不动容呢?
难道他吃过更美味的食物,看过更美丽的舞娘?
那边云泽已经吃到八分饱,就停了手,用干净的布擦拭了嘴唇和双手,拿起那杯葡萄酒。
如今还没有葡萄酒密封在木桶里窖藏的说法,都是今年新摘的葡萄,酿成酒,喝到明年葡萄成熟的时候,所以这种酿制不久的葡萄酒酒味很淡,更像是果汁饮料,带着一点果酒特有的涩味。
云泽发现这边的人喜爱喝酒,甚于喝水。这倒是好事,因为他们喝的水都是生水。
云泽喝酒的姿态极美,优雅里带着点随意,像是一个总是端着自己的绅士偶尔的放纵。
他是专门练习过的,从走路、站立、坐姿、吃饭、喝水、如何倾听……一开始只是有意把自己往‘清、雅、正’的方向折腾,后来开始录制视频就更注意一点。
或许一开始是练习的,如今这么多年形成了习惯,倒真的刻进了骨子里。
云泽是个骄傲的人,曾经有多自卑,内心就有多骄傲。越是在意,越是容不得一点不完美。付出越多,被辜负时候回踩的力度越强。
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有些事儿他不说,不代表就真的不介意。长大后他和两边都相处得好,可是心里永远也没忘记自己过了十几年没有第三人祝福的生日。
所以他憋着一股气,总想证明‘我才是最好的’,他的父母会后悔的。
如今想想,真是个孩子。
何必在意呢,最好的报复明明是‘撒由那拉’啊。
一杯酒喝了,侍女立刻满上,云泽喝了第二杯。
虽然只是酒精饮料,身体却仿佛酒精不耐受,红霞在脸上层层晕开,原本就水润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湿润的,迷茫的。
其实云泽异常清醒,旁人却以为他醉了。
捧着酒壶的侍女挨过来,拿圆润的身体曲线蹭云泽年轻的身体,一边朝着云泽递送秋水一样的眼波。
云泽更清醒了,他侧身避开那有意的挨蹭。
侍女见他只是闪避,又要过去,手臂却被一双铁箍一样的手掐住,她呆了一呆,还没反应过来,被两个铁塔一样的护卫捂着嘴拖下去了。另一个侍女立刻接手了倒酒的工作,非常专业并且守礼地给云泽补充酒水。
临走时,这两个护卫对另一桌的美尼斯微微弯腰。
这两护卫和之后的侍女就是神殿给的其中三人,他们一开始其实没意识到神子被人占便宜,还是美尼斯看见了,示意他们把冒犯者拖走,才有了这一幕。
上头的沙姆王子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和那侍女一样,也觉得云泽醉了,所以心里更觉得不可思议。如他这样的欢场浪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这世界上居然有男人在喝醉的时候还要躲避美人的触碰。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顺势就把人睡了吗?送上门的,凭什么不睡?
他看了看就算在宴会喝酒也是严严实实连手腕都不叫人看见的云泽,又看向同样穿得严严实实洁身自好特别异类的美尼斯,美尼斯身边的侍女规规矩矩离他半米远,连个小眼神都没有接触。
沙姆王子:……
作为一个正常男子,他时常因为自己太过有魅力而感觉和这两人格格不入。
云泽在沙姆王子的别院住了两日便搬去另一个别院,随行除了十车从沙姆王子那里拉来的谢礼,还有神殿的神官们担心云泽生活不适应送来的许多物资。
他们一直走到王城和内城的西边的交接处,那里有一个大房子,用石头围成墙,圈了一片两百多亩的地,前后两个石门。敲了敲,就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头上带着黑色的布卷成的帽子,穿着白色袍子。
他走过来跪在云泽面前:“主人,我是乌苏,原先是这里的管事。”
他称云泽主人,便代表着他是送过来的奴隶之一,看黑色帽子,还是个颇有地位的领事。
“主人里面请,房间已经布置好。”
云泽下了马,然后牵着他的白马走进去。正门进来是一片的花园,被石子路分做两边,都种了许多果树和花卉,还有一个水池子。花园里有几只洁白的羊羔和漂亮的梅花鹿走来走去,草丛里羽毛艳丽的野鸭时不时一闪而过,水池子里还有几对大白鹅。
他发现那水池是活水,应该是开发的地下水,里面还养了好些鱼。此处水系统做的很不错。
花园很大,他们走了五六分钟才到主屋子,按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说,这样半石材的建筑已经算得上富丽堂皇了。
这是一个石头做基底,两层带平台的巨大屋子,没有什么雕塑和绘画,不过看上去干净整洁,到里面一转,房间很多也很大,功能分布还算合理,通风通光也还不错,屋子里一应设备齐全,居然还有少数青铜制品。
屋子两侧有通向后院的小路,后院比前院大了两倍,有一排石头的单层房,大概是下仆的房间。
还有木头围成的一些鸡圈羊圈牛圈和马圈,羊和鸡大概放出去了,只有那一对牛在默默的吃草。耕地的牛不在这里,而是在麦田边上奴隶聚集成的村子里,所以这对牛是用来拉牛车的。
后院还有一个谷仓,里面放着之前就备下的十几麻袋小麦粒、大麦粒、燕麦粒以及三个陶罐的盐。这些东西只堆了一个角落。
“修一个漂亮一点的马圈,准备新鲜的马草。”云泽让他们好好照顾白马,白马不高兴地打了个响鼻。
房子还没有逛完,带着帽子的乌苏匆匆忙忙过来,跪在他脚下台阶上:“主人,美尼斯大人领着仆人和车队来了。”
云泽有些奇怪,他之前已经和神殿以及沙姆王子都说了,人手够用了,不要再送人过来,为什么美尼斯还要带着人来呢?
“先让他们进来。”
他走到院子里,果然看到浩浩荡荡一个队伍,除了人,还有许多东西,云泽仔细一看,似乎全是一些私人用品,且有使用过的痕迹。
“这些是?”他指着院子里的人和物。
“这些是从我家中带来的仆人和私人物件。”美尼斯笑着说,“为了更好地服侍神子殿下,我决定搬来住,您便把我当个管家吧。”
第25章
公主的儿子, 未来的大神官给他做个管家?
云泽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表情好:“美尼斯,不要、不要说, 奇怪话。”
除了背下的惯用的词, 其他的云泽还不太会说。他本来想说别开玩笑, 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开玩笑在这里是怎么说的。
美尼斯见他一直说不要,说得又轻又快, 倒有些古古怪怪的好像被抓着衣角撒娇了一样感觉。
他忍不住伸手轻拍云泽的肩膀,安抚他:“殿下别急, 别生气,是我没和您说。”
云泽鼻尖冒出细汗,脑子里琢磨如何组合自己掌握的那些词汇去和美尼斯沟通。
“您的泰锡语还没学完,两种字也没学完, 对泰锡的了解还不够多, 我住在这里,您好方便找我。若有其他事,你也可以找我。如果您不需要, 我也不会无礼地擅自出现。所以,别生气啊,我只想您高兴一些。”美尼斯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多么温柔。
“不是, 不住。你,有房子, 有家人。”云泽想说,不是不让他住进来,但是美尼斯有自己的家, 住到这里说什么当个管家,这叫什么事呢?
“我一人住在神殿偏殿。”美尼斯低声说,“从我四岁之后就住在那里,也不知那是不是家。”
如果不能继承大神官的位置,那也就是个客房。他随时要从那里离开,被分配去其他城市做神官。老家是回不去了,家里的一切都是大哥的,没他什么事。这么说起来,他竟有些惨,是没有家的。
“美尼斯。”对方露出这种示弱的样子,明明是个挺强势的人,这会儿却有些反差萌,云泽这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是,我在呢,殿下。”
“不是,管家。是,朋友。”云泽一字一顿地说。
美尼斯笑起来,一双茶色的眼睛晕出浅浅柔光:“是,殿下。”
这样,在美尼斯强势手段和哀求语气的套路下,云泽也就坚持了半分钟就弃械投降。仆人就把他的东西都整理到了云泽隔壁的房间,没一会儿就把他在神殿偏殿的房间给复制过来了。
美尼斯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多是功能性的东西,几乎没有娱乐性的和装饰性的物件。云泽看了一圈,觉得这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样品房了。
云泽的房间更大一点,开了巨大的窗户,有木制的花窗,垂着厚实的窗帘。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毯,有一张挺大的雕花木床,一侧隔出小书房,放着桌椅等物,还有个置物架,另有箱子一类的东西,同样是完全功能性的。
这地方是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布置云泽并不十分满意。
想了想,他决定乘此机会试探一二。
他让侍女们出去,令侍卫把木床、桌椅、架子箱子等物移出去。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把商品册里居家物品的一页翻开,里面不少家具饰品,这些都是云泽私下买的,也就是几套,不多。
他选了一套胡桃木家具组合,包含带床柱的两米大床、床头柜、衣柜组合、梳妆台、书桌等。这套家具是简洁欧式风格,充满了设计感。云泽喜欢这套家具的边缘线处理,用金丝镶嵌,有光打过来时,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之后他选择了和胡桃木家具相衬的床上用具,他喜欢浅色调的,这一套是灰紫色,因为有金纹,所以不会暗沉。
云泽再次打开门,美尼斯走进来,其他人走进来,发现里面已经大变样。
原来放着床的位置还是放着床,一张两米宽的木制雕花大床,也不知道那花纹是怎么处理的,是完美的对称。大床带着一个U型双层蚊帐,外面一层是浅紫色的厚纱,里面是白色薄纱,上面的罩也是浅紫色的,坠着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宝石。
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垫和被子,床垫是白色的,一种非常柔软光滑的布料,像是少女的肌肤,被面和枕套是灰紫色,有细细的金色穿插其中,像是编织的时候直接夹了金丝织出来的料子。床上还有两个同色的圆柱形抱枕。
床的一侧,本来放着箱子的地方,放着一排的柜子,柜子和床相连处是梳妆台,有一面椭圆形的玻璃镜。梳妆镜过去是做成鹿角形状的挂衣架。这些和床似乎是一套的东西,色泽和风格保持着一致。
原先放着桌椅的小书房现在还放着桌椅,但不是本地那种低矮的桌椅,而是可以坐在上面让双腿自然下垂的桌椅,还有一套自带玻璃窗的书柜。
除此之外,云泽在窗户口的位置加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天气晴朗的时候打开花窗,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应该十分惬意。
云泽保存的家具有各种风格的,古典中式、欧式,现代中式、欧式,日式,印度风……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这一套胡桃木算是比较低调的,和建筑整体的风格也比较搭。
低调是云泽自己的看法,至少其他人绝不是这样想的。
“之前那一路,真的委屈他了。”美尼斯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房间,再想一想云泽一路上简陋的居住环境,真心实意地觉得,云泽的脾气真的很好。
如果这才是云泽的日常,那么以前,也就跟住在羊圈差不多吧。
美尼斯名门出身尚且感受如此强烈,其他人更是眼睛都忘了眨。
木制家具上的花纹,若是找了好匠人,用好的料子,打磨几年是能打磨出来,但是那种带着强烈工业感的笔直的线条,精确到毫米的细微比例,用这个时代的工具实在不好做到。
看起来很简单,但两者相差了一个时代。
纱帐和被套都是没有花纹的,可是料子太出色了,可媲美丝绸的细棉布,这里没有,夹带金色的缎子,这里没有,那种半透明的蚕丝薄纱,这里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