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又想起南宫家御笔亲封的皇商称号,难道南宫家其实是给皇帝打工?
南宫家只是执行老总,皇帝才是真正的董事?
好像南宫家发家和当朝立国是同一时期的事。
这样的话似乎能说得通。
南若不由放慢脚步,翻找相关记忆,关于南宫家的隐秘事没找到几桩,反倒欣赏了一出穿越女经商记。
烧烤火锅、蛋糕奶茶、玻璃水泥、防震马车、改良客栈、成衣秀、桌椅沙发……
衣食住行,无所不及。
包括各种营销广告经商理念,经过十多年推行,已经深入人心。
南若:……服。
而穿越女“创”出的这些生意,大部分有南宫家参与其中,各个品牌的连锁店已经开遍了全国所有府县。
火/药枪/炮、引进土豆玉米这种常规操作更不用说。
如今这个叫燕的朝代强盛而富饶。
所以他穿越来其实是……享福的?
南若不禁陷入了沉思。
穿越前辈把能做的都做了,他一个编剧,似乎也没有能发挥的余热了。
思量间前厅到了,南若暂且按下心中的顾虑,依着记忆走到主位坐下。
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茶水点心,茶水是奶茶,用的是现代样式的圆筒状透明玻璃杯,插着一根银质的雕花吸管,透过玻璃,能看到下面块状的烧仙草和红豆,点心就更眼熟了——戚风蛋糕!
南若:……
如果不是记忆告诉他点心盘下面是小叶紫檀木桌,他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是被整蛊而不是真的穿越了。
布谷布谷。
冷不丁传来几声鸟叫。
遁声望去,正门一侧置物架上放着一座精美漂亮的钟表。
南若:……
谢谢,我知道自己是下午两点前穿来的了。
女主NB!
茶点他没有动,在搞清楚下毒原因之前,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慎重,尤其这毒十分玄幻,无色无味不说,还需等到四十九天才发作,他可不想再不明不白死一回。
随侍在下首的初一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日准备的茶点不合大爷胃口,回头必得跟厨房交代一声,缓两日再让这两样上桌。
大爷性子仁善,不喜欢了并不责怪他们,只是不碰。
南若没等多久,原身另两个小厮初二初三便带着一行人进来了。
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叫许有福,是男二爹手下的大管事之一,这次护送十八姨娘母子上京的任务便由他带队。
许有福进来二话不说先磕了个头:“见过大爷,大爷安。”
后头跟着的一串除了奶母因抱着孩子只福了福身外,其他人跟着齐刷刷磕头。
南若猝不及防,手指一抖,幸好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没人看到,随即立刻叫起,一来许有福是原身亲爹手下的大管事,二来许有福的弟妹是原身的奶母,怎么也得给些体面。
“老爷可好?”
他按着记忆中原身的处理方式,没着急理会新弟弟,先问起了男二爹。
万事孝为先。
“回大爷话,老爷一切安好,让您不必挂念。”许有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前两步递给南若。
“那便好。”
南若拿在手上没有立即拆开,将目光挪到许有福身后:“这是九弟?”
许有福站到一旁,示意奶母上前。
这奶母是十八姨娘在江南时招来的,哪曾想有朝一日竟能举家迁来京城,从进了南宫府就战战兢兢,怕失了礼保不住这份活计,先前随着女主子见赵嬷嬷和三姨娘时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这回知晓堂上的是家中主事的大爷,就更怵了。
挡在身前的许有福一挪开,浑身一颤,勾着头半晌说不出个字来。
倒是随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机灵,立即福身道:“回大爷,是。”
奶母这才跟着福身:“是是。”
初一皱了皱眉,果然是外来的,忒没规矩,竟敢大喇喇直视主子。
“不必紧张。”南若微微一笑。
小丫鬟微黄的脸泛起了红。
南若容色温和,他和原身脾气相像,只是原身本性如此,他是习惯使然。
示意奶母近前来,瞧了瞧襁褓里的新弟弟,半岁大的婴儿睡得正熟,南若一伸手,早有准备的初一捧上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南若取出里面原身早备好的嵌宝石足金长命锁挂到襁褓的系带上,这场兄弟会面便算结束了。
至于十八姨娘母子怎么安顿,那是内宅的事,有三姨娘和赵嬷嬷,不用他操心。
叮嘱几句将人打发走,南若这才拆开手中的书信。
先赞了一声男二爹漂亮的钢笔字,钢笔不消说,穿越女主常规产物,一目十行看完,开头基本废话,跳过无意义的寒暄,总结一下就两点,一我很好,不用操心,迎春节赶不回来,你看着办,二快给长乐公主写信。
重点是二,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男二爹的不满。
南若脑子里浮现起相关记忆,男二爹追求女主未果,便将视线放到了下一代,几乎在女主诞下龙凤胎的那一刻,他就起了心思。
从此原身的日子就变得水深火热。
龙凤胎诞生时原身六岁,已经入宫做了一年的太子伴读,结果却在亲爹的耳提面命下当起了长乐公主的保姆兼陪玩,等小公主大一些,则进化成了新一代召唤兽,随叫随到风雨无阻。
南若无言。
这是自己当舔狗不够,还要拉着儿子一起舔。
孝字大过天,原身纵然心中不愿,加之当时年幼,辨别力有限,只能依言行事,可惜记忆中小公主看似天真实则骄傲,原身顺从的太过,小公主只拿他当逗趣的玩伴,男二爹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
原身不傻,能感觉出来,他性格温和却不代表没有脾气,不太愿意继续给人当乐子,十六成丁,在当朝他已算成年人,想谋些正经差事办。
然而原身过于温谦,最大的反抗也只是在小公主离京后不再主动联系。
南若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其实长远来看,男二爹的选择没错,番外里太子最终被废,女主所生的荣王做了新帝,原身虽是太子伴读,但因常年追随长乐公主,牵连不到他身上,如果活着,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南若沉吟片刻,先将书信收了起来,没着急回应。
一来原身先前下了决定,不打算轻易妥协,虽没有在男二爹面前表明,身边几个小厮却看得清楚,突然推翻难免惹人心疑,有个穿越女主在前,且对方身份地位完全碾压他,行事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二来他现在心情复杂,脑子有点乱,需要缓一缓。
南若借口练字躲回了书房,大约刚睁开眼看到的是这个房间,待在这里他莫名有种安全感。
虽是借口,却也真的练起了字。
一来平心静气,二来总要熟悉原身的笔迹。
三张大字写完,心中的躁郁、愤怒、不安渐渐缓解。
南若闭目,舌尖抵了抵上颚,压下翻涌上来的烟瘾,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不管怎么说,穿越已经是事实,再愤懑也无济于事,何况头顶还悬着把刀。
冷静下来的南若再一次翻出原身的记忆,凡事有迹可循,四十九天之前原身入口了多少吃食记不清了,但那天做了什么,总会有些印象的。
一点点回溯,渐渐想起来了。
今天是三月初六,四十九天前是一月中,上元节刚过两日,恰好那天发生过比较重要的事,一个是皇帝男主决定启程南巡,原身在东宫坐下没多久就被小公主召唤走,将她的宠物托给他照顾。
其二原身舅家六表哥弄璋之喜,他请示提早出宫去参加了喜宴。
南若抽出一张纸,一边整理记忆一边记录。
前朝中末已经奉行起一日三餐制,当朝将这一习惯延续了下来。
那天早餐应该是在府里,原身极少宿在外面,如果有,绝对有印象,没有就是按惯例在府中。
上午进宫伴读,先去的东宫,有没有吃什么记不清了,但茶水肯定是喝了的。
接着去了女主的椒房殿,接受小公主召见,当时女主也在,她对原身还是不错的,叫人端了几样刚出炉的点心出来,原身喜甜,吃了两块蜂蜜豆沙糯米卷,糯米卷甜味恰到好处,记忆比较深刻。
见完小公主他就出了宫,直奔舅家参加喜宴,宴后没多做逗留,晚餐依旧在家中。
原身没有夜里加餐的习惯,但睡前会喝一杯温牛奶,这也是女主“创”出来的保养方法,从宫中流传到民间,引得大家竞相效仿。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十多年下来,女主引领了一个又一个风俗习惯。
作为女神资深舔狗,男二爹自己奉行不够,还要拉着全家上下一起。
一桩桩记下来,那天入口了什么很快清晰分明。
早晚餐在府中,中午喜宴。
东宫喝了茶,点心暂定,反正肯定入口过东西,再有便是椒房殿的蜂蜜豆沙糯米卷,茶水原身没来得及喝就被小公主叫走了。
南若看着列表沉思。
“大爷!”冷不丁初一叩门,声音略有些急。
“什么事?”南若从旁抽出一本书,将纸张盖住。
初一没进来,隔着门语速加快道:“三爷小厮差人来禀,说三爷打铁时不小心将脚给砸了!”
第三章 老三
三
男二爹现今一共有六子三女,原身是长也是嫡,生母赵氏已逝。
二爷南宫若拙,只比原身小三个月,生母二姨娘钱氏。
三爷南宫见何,生母五姨娘周氏,比原身小两岁,于男二爹追求女主失败,女主进宫后降生,名取自女主佳作“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排行第四的是女孩。
自皇帝男主下旨将小公主与皇子一起排名后,上行下效,全国上下也都纷纷改了排名方式。
四娘名清欢,五爷名浩然,六娘红豆,七娘梦星,八爷凤有。
分别取自“人间有味是清欢”“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九爷才半岁,要到周岁才正式取名,不过可预计的,逃不过从女主诗句中挑选。
南若不禁庆幸原身取名时男二爹和女主还没认识。
大约没遇到女主之前的男二爹还是比较正常的,原身若谷二字取自《道德经》“夷道若颣,上德若谷”,比他小三个月的二弟也逃过一劫,若拙二字取自《老子》“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原身倒没有辜负这个名字,胸怀深广,仁厚德善,老二若拙就完全相反。
南若收起纸张锁好,快步赶往老三院子,原身自小读圣贤书,加之性格使然,对家中弟妹十分友爱,并不以庶出看低,很有长兄风范,弟弟出了事肯定要去看个究竟。
时下规矩,男子满八岁便得迁到外院,避免长于妇人之手移了性情,许多清贵人家更早,孩子开蒙便移走。
南宫家数代为商,且是皇帝亲封的皇商,后代子嗣走不了科举,规矩便松了些,满十岁才搬。
原身这个伴读还是女主觉得对男二爹有愧,亲自向男主提的,是南宫家几代来独一例。
南若对历史细节不了解,不知道这是否符合常规,反正原身一个皇商嫡子从五岁就进东宫做太子伴读了。
相比之下几个弟弟前程就差了些。
和他一样大的老二还在族学里念书,没个正经事做,老三坐不住学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稍不留心就跑的没了影,老五老八一个十岁一个五岁,年纪还小。
“三爷伤势如何?”
一到老三院门口,南若便问道。
候在门口的初三回道:“陈大夫已经到了,在里面诊治。”
“究竟怎么回事?”南若快步往里走。
初三落后两步跟上,快速道:“小的一听跑腿的来报就赶紧过来瞧了,问了三爷身边几个小厮,说是三爷晌午从外面回来,突然去了外府后头的匠所,说要试试打铁,小厮们拦不住,您也知道,三爷发起脾气来……”
南若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三爷抡锤,开头几下还好,抡了一阵许是力气耗尽,捶脱了手,落下来砸在了脚上……”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屋前,几个小丫鬟不安的缩在廊下,见大爷过来,急忙上前打帘。
南若迈步进去。
屋子里丫鬟小厮围了一圈,一看到他,立刻朝两边躲开,缩到了角落。
“大爷。”
“大爷。”
里头嘶嘶呼痛声戛然而止,露出三爷慌张的脸。
“大哥……您怎么来了……”
说着瞪向丫鬟小厮,怎么把大哥叫来了!
南若没搭理他,看向收拾医药箱的陈大夫。
陈大夫是南宫家的住家医生,如今但凡有钱有势的人家都会在家中养一两个大夫,或者与别家共养。
南宫家最不缺钱,直接养了一群,还学着太医院分科分部,有事立刻就能进府诊治。
按女主说的,不能错过黄金救治五分钟。
不等他开口询问,陈大夫便道:“大爷安心,三爷伤势并不严重,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淤青,抹了药散开就好。”
说着将药盒给旁边伺候的小厮,识趣地拎着药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