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宁响刚到办公室不久,就有电话打进来,说是有人在一层大厅闹起来了。
宁响刚开始还以为是对改革不满的员工在底下闹事。
虽然他已经尽力不裁员,但是这种有年月的大企业里总是免不了混日子的老油子,多多少少也被杀鸡儆猴,料理了几个。
没想到细细一问才知道,并不是宁响猜的那样。
出事的是以前房地产部门做的一个项目。
其实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项目。
大约是两年多以前,宁氏买到一块商业用地,当时是觉着这片地方位置好,附近又有一条老街,大有可为。
结果等接手了才发现,这边的地质有问题,根本开发不了大型楼盘,但是做别墅区又太亏。
项目就这么停滞下来,大部分人几乎都已经忘了这个失败的项目。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又被突然翻出来。
来人振振有词,说是那块地当年是被人诈走的,他甚至还拿出了不少证据,想要推翻当年的合同。
虽然这块地看着废了,但是宁氏也是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当然不会因为有人来闹就把地乖乖还回去。
一来二去,事情终于闹到了宁响这里。
宁响一问那块地的位置,就差点笑起来。
他还不知道宁氏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宝贝。
也难怪这时候有人过来闹,说不定就是存着万一能够捡漏的心思。
果不其然,对方见到宁响,第一句话就是,如果宁氏实在不肯认账,他也愿意吃个哑巴亏,溢价120%把这块地买回去。
毕竟宁氏拿着这块地一直都是空置,根本没用。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把这块地买回去?”宁响似笑非笑的问来人。
对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长相毫无特色,叫人一点都记不住。
这人非常诚恳的对宁响说:“主要是我家老人无论如何也要买回这块地,给自己留个念想。”
据他说,他的祖上是这片地的地主,虽然如今的政策不同了,老一辈的依然很看重这个,无论如何也要他把地买回去。
宁响忍不住笑起来:“我倒是听说,那片地方以前是乱坟岗。”
这人的眼神飞快左右晃动了一下,然后非常坚定的说:“那是您调查的人弄错了,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边地方,绝对不是什么乱坟岗,再说了,你们反正也开发不了这地方,还不如直接转给我,我准备给家里的老人修一处宅子。”
这片地的地基不牢,不能建高楼,但是修建低矮的宅院倒没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真是十足真诚。
只可惜,知道未来的宁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他。
宁响也懒得同这人打迷糊仗,直接的就问:“东区湿地公园的规划已经确定了?”
他这话一出,对方就变了脸。
好半天,这人才喃喃说:“原来您早就知道。”
他又紧接着摇头:“还没有出来呢,我也就是赌一把,毕竟这块地挨得近,又便宜,就算远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宁响知道,未来这边很快就会建一个国家级的湿地保护公园,作为附近最大的一块商业用地,这片地的价值很快将会飞升。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这块地未来本来是在江城徽手里,没想到原来却是从宁氏卖出去的?
宁响也没想太多,毕竟梦里宁氏后来都一塌糊涂了,卖出去什么都不奇怪。
他也没多为难这人,干脆利落的把他送了出去。
这人还不死心,又开始游说宁响和他一起开发这块地,还说要把这里打造成富豪们争相恐后想要的世外桃源。
宁响哭笑不得的婉拒了。
和这人合作,当然比不上直接和江城徽合作来得好。
他绕这个弯子做什么。
第65章 偿还
回去以后,宁响说笑话一样把这事跟江城徽说了。
江城徽听完却说:“这事情不对。”
“那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又问。
宁响不明白哪里不对,只是傻傻的点头称是。
“这事说不定跟郑家有关。”江城徽猜。
他已经盯郑蒂很久了,知道郑家家大业大,耳目也广,更重要的是,特美本来就是做银行金融的,在这一块更加敏锐。
更重要的是,他很早就在防着那边找宁响的麻烦。
毕竟那女人行事从来不在乎牵连旁人,尤其宁响和他确认了关系以后,只会更加危险。
江城徽很快就查到了那人的来历。
他果真和郑蒂有联系。
虽然不知道郑蒂的目的是什么,江城徽却并不准备老老实实等着对方出招。
对他来说,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宁响的因素,都必须尽快排除掉。
郑蒂也没想到,江城徽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主动来找的她。
她依然穿着一身纯素黑的套装,脸上不施脂粉,看上去像是一个才三十出头的精英女性。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江城徽的眉目温和了不少。
江城徽并没有注意这一点点小小的改变,他依然冷着脸,气势一点都不输给这个久居高位的女人。
“我今天是来和你谈特美的事情,”江城徽说,“还有,你最好离宁响远一点。”
郑蒂眉一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宁响?你是为了他来的?你这不是主动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我吗?”
江城徽脸上依然冰霜一样,威胁到:“特美的情况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不想要我直接砸破盘子,可以试一试。”
“啊特美啊,”郑蒂懒洋洋的笑,“反正你都已经接手了,我在乎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你也应该知道,郑家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家公司的。”
“再说了,你不是想要为你母亲报仇吗?”江城徽也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就提起了这件事,“报仇,不是应该一命还一命?一个公司又有什么要紧的?”
江城徽的脸色一变。
郑蒂却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乖孩子,可没有胆子做这些事,但是你猜猜,我敢不敢?”
她用手托腮,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城徽。
江城徽确信,这个女人真的已经不正常了。
“好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找宁响的麻烦,”她再一次变脸,神情变得冷漠又无聊,“只要那个小家伙老老实实的,别让我心烦。”
江城徽离开的时候确定,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女人最致命的弱点。
这种不定时的炸弹,实在太危险了。
郑蒂站在二楼书房的窗边,看着江城徽离开的背影。
神色莫测。
————
之后又风平浪静过了几天。
暗地里,江城徽对郑家的调查和试探并没有停止过。
但是诡异的是,郑蒂依然无声无息,什么都没有做。
江城徽砍郑家的爪牙,她不在乎。
找郑家麻烦,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就像死了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对宁响似乎依然充满了兴趣。
这天下午,她甚至单独见了宁响一面。
宁响对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女王,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你好,我是郑蒂。”和传闻里不太一样,郑蒂对宁响的态度却并没有太傲慢。
“你,你好。”宁响结结巴巴的说。
郑蒂笑起来,真是奇怪,她的笑容和江城徽有两三分像,就算笑起来,依然有很强的距离感。
宁响刚因为她的长相而觉得稍微亲切一点,郑蒂却眼神锐利的打量了宁响一圈。
“江城徽的眼光看起来不太好,”她说,“你就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
宁响的脸色一下子垮下去。
“总比你好一点,毕竟那个郎大高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宁响向来不怵跟人顶嘴。
没想到郑蒂一点都不介意,她只是稍微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毛:“那家伙……江城徽毕竟继承了他的一半基因。”
“基因和人品有没有关系。”宁响嫌弃的说。
郑蒂竟然笑起来。
虽然宁响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好笑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次莫名其妙的遇见。
虽然江城徽事后听到,紧张了一阵,但是宁响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他总觉得,郑蒂对他没什么恶意——当然,那家伙也确实是一个危险份子。
宁响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江城徽却觉得越来越烦躁。
他总觉得,某些事情开始超出他的控制。
江城徽忍不住想起之前见郑蒂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
一命偿一命。
遇见宁响之前,他或许并不在乎手染鲜血。
但是他身边有了这个人,就无论如何不能冒一点失去他的风险。
人总是因为牵绊而更小心翼翼。
但是看起来,郑蒂却没有丁点类似的顾忌。
她不在乎郑家世代经营的特美,不在乎基业名誉,也不在乎身边的人。
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就在这时候,江城徽终于查到一个事情。
郑蒂的丈夫郎大高,自从进入郑蒂的豪宅以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据说他去找郑蒂之前曾经信誓旦旦的对旁人说,他一定能够从那女人手上弄一大笔钱,保住他名下的产业。
然后,这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跑了,还是死了?
江城徽也不知道。
但是他已经没有耐心和郑蒂慢慢兜圈子了。
疯疯癫癫的郑蒂,总让他觉得非常危险。
“郎大高?”面对警方的问询,郑蒂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他不是回老家去了?”
她依然穿着黑衣,脸色更加惨淡,但是一贯高傲冷漠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消减。
不论什么时候,她依然是绝对的女王。
“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又去了哪里,”郑蒂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和不耐烦,“我们的感情早就破裂了,也很少有联系。”
“那天晚上?是的,他确实来见过我,想借点钱,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们签了婚前协议,他拿不到钱,我动他做什么?”郑蒂坦然的否定了警方的猜测。
“我要是想要离婚随时都可以,”她说,“而且郎大高什么都得不到,但是我并不在乎和谁结婚,毕竟这种小事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她依然是一副女王姿态,就连自己的婚姻也丝毫都不在乎。
高傲而孤独。
警方虽然有怀疑,但是也没得到什么证据。
郎大高依然不见踪影。
郑蒂却忽然动了。
这个人之前安静的时候,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但是一旦开始动起来,又仿佛雷霆万钧。
她毕竟经营了几十年,本身又手腕高明,真的和江城徽斗起来,让这个从来没有遇见过敌手的未来大佬竟然也短时间的捉襟见肘起来。
宁响发现江城徽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他对那些复杂的事情不太懂,只知道这两个人在资金层面斗得厉害,以至于碰撞的现金流都短时间的吃紧了。
宁响二话不说,把自己能够调集到的资金全都拿了出来。
江城徽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的抱了抱宁响。
宁响依然还是那副乐天的傻笑。
却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牢牢的让江城徽找到方向。
过了几天,宁响却收到一封匿名信,说是江城徽因为资金不足,正在和一个金融大亨的女儿接触。
与此同时,江城徽也收到类似的匿名信,说的是宁响以前的风流艳遇,还提供了不少看上去十分逼真的照片。
没想到,两个人都没有一丁点隐瞒的念头,直接就和对方说了。
就算寄过来的证据再确凿,他们对对方都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果不其然,寄过来的那些做为证据的照片,都是P的。
就连P的风格都类似。
毫无疑问,肯定是郑蒂的手笔。
“这个女人!”宁响对郑蒂本来就有些同仇敌忾的抵触,这下更觉得她手段下作。
再说了,就算她把两个人拆散,她的公司就能保住?
宁响像个孩子一样气愤的喷气,然后更加努力的给江城徽鼓劲助威。
“你要是钱不够,我卖房卖地都行!只要能把那家伙彻底打败!”宁响拍着桌子说。
江城徽只是笑着摸摸宁响的脑袋:“不用,已经够了,你很快就能够听到好消息了。”
江城徽并不是在说大话。
他虽然是新崛起的后进,根基也不如郑蒂牢固,但是他胜在负担小,背后还有一个大金主撑腰,虽然刚开始有些艰难,但是局势在一点点往他这边倾斜,相信很快就能够看出胜负了。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叫郑蒂竟然使出这种歪门邪道来。
虽然他也不明白,郑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宁响抽回资金?还是打击他的意志?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丝毫意义。
终于在一个周五,郑蒂的资金再也支撑不住,主动退出了市场。
江城徽知道,她很快就会被追债的人团团包围,大约连她的别墅都保不住。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抓住这个女人的任何死穴。
只能说,她行事太过周密,就算落到这幅局面,依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