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仙童也带着她认了不少常见的种类,以量换质,送去药铺子换的钱也够买几顿肉的了。
阿丫的逻辑——
能吃肉=小仙童的功劳=老天奖励她做善事=她要好好照顾“瘫子哥哥”
于是,她照顾楚钟鸣越发用心了。
其中就包括……
闻着越来越近的酸苦味,楚钟鸣已经蜡黄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原本英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但是却不像第一天那样反抗,而是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张开了嘴,十分配合地任由阿丫把药灌下去,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阿丫已经很习惯楚钟鸣喝完药就“睡”,见状也不管他,端着碗就去收拾了。
而躺在床上的楚钟鸣,静静地感受着那药发挥作用,破损的丹田一点点热起来,这几天积攒起来的头发丝细的武元沿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是难耐的麻痒——
那是……经脉上的伤在缓缓愈合。
虽然尽力克制着,楚钟鸣的表情还是因为狂喜变得狰狞。
——这些天的感觉没有错,那伤口在愈合!
他可以、重、回、武、道!
屋子的另一边,时越看着浑身抽搐的天命之子,轻轻笑了一下,又垂下眸子,接着包扎起左腕的伤口。
——凤家啊……
怪不得这小孩能把他召来。
*
察觉到自己有恢复的希望,楚钟鸣格外配合,吃药喝药一点都不含糊。这般情况下,他也恢复得十分快速。
五天之后,他就不必躺着,能勉强下地了。
再过半个月,出去砍柴的主要劳动力就变成了楚钟鸣。阿丫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跟着时越学习辨认草药了。
劳动力充足了,日子就变得越发好,每天都能吃到荤腥,对阿丫而言,这简直是天上过得日子。
这间四处漏风的小破房子,也被抽出时间的楚钟鸣修修补补,多了点人住的样子。桌椅板凳的家具他也做出来不少,虽然因为制作者是个新手,做出来的形状颇奇怪,但是用起来总是没问题的。
日子好过,仪式感也有冒出来了,这一年的年节,阿丫总算备上了年货,甚至扯了几尺红布,准备裁新衣裳。
于是,等到下午十分,出去砍柴的楚钟鸣回来,就看见这分外玄幻的一幕——
他瞠目结舌了半天,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在……干、干什么?”
语气都有点发飘。
阿丫“啊啊”了两声,示意他赶紧把门关上。
楚钟鸣也稍微回了神,关了门几步凑到跟前,再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错。
凤家那小子,拿着针线,在、缝衣裳?!
对,凤、那个“凤”……
那天的“凤凰纹”,果然是他看错了吧?!
说起来,这小子还会做饭?
……要真是凤家人。
亲手做饭、喂药……
就算是再偏不过的旁支,他都可以出去吹一辈子了。
时越嫌弃他挡光,用自己的小短腿踢了踢他,赶着人去做饭。
只是,楚钟鸣再怎么惨,以前也是一个大少爷,做饭这活儿,他还真不熟。
不过没关系,他会烧烤啊……
——行走江湖,总有露宿野外的时候,这种基础技能他还是会的。
*
时越这次的壳子人小力薄,干什么都精力不足。
总之,是他主动去选,绝对首先排除的壳子。
这么个小屁孩身体,就算是提前好几天准备,他也就把阿丫的那套新衣裳正正经经地做完了。
至于他自己和楚钟鸣的,就凑合地剪个形状,缝了几针。
所幸楚钟鸣的颜值在线,一条破被单子都能穿出了宽袖大袍的风流意味,倒也不挑这个。至于他自己这壳子,又正是可爱的年纪,红色一衬更显得喜庆了。
……
年节那晚,远处的鞭炮噼啪。
阿丫兴奋的换上了新衣裳,只把楚钟鸣看得愣了住……
这段时日伙食不错,阿丫身上终于长出点肉来,不似先前干瘦干瘦的,显露出少女窈窕的曲线。
原来……这是个小姑娘。
曾经想方设法劝人一张床上睡的楚钟鸣:……
他略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眼神飘忽,最后落到像个年画娃娃的时越身上。
这臭小子,肯定早就知道!!
但旋即,就被桌上的一个坛子吸引过去。
“有酒?!”
他表情一亮,三两步抢了过去,做到桌旁就要拿酒坛,却被一边的阿丫拉住了手臂,她着急地“啊啊”,向灶台旁边示意,时越还在那边忙活。
先前吃饭时,被抛下无数次的楚钟鸣:……
这小哑巴也太区别待遇了!
对阿丫来说。
这是难得奢侈的一顿饭,簇新的桌子上摆满了盘子,上面一多半都是荤菜。
而且,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小仙童和大哥哥都陪她一起。
动筷之前,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了一遍感激。
……
阿丫往年都是一个人过年,并没有守夜的习惯,到了她惯常的入睡时间,她就小脑袋一点一点,不多一会儿就趴在桌边、陷入昏睡。
时越把人抱到了床上。
他这个壳子年纪虽然小,但也是入了武道的,阿丫又瘦得很,他还是抱得动的。
只不过这场景,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滑稽就是了。
后边抱着酒坛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的楚钟鸣看见,“哧”地一下笑出声。
时越也不理他。
——他没有跟醉鬼计较的心思。
楚钟鸣可不觉得自己醉了,夺天坊的醉楼春都灌不醉他,何况只是一坛下界的普通农家酿酒。
“嗳!”
他叫了一声。
时越依旧不想搭理他,但是楚钟鸣实在是个异常执着的人,时越不理、他就一直重复地叫人——
“喂”、“哎”、“小妖怪”、“小子”……
称呼还不带重样的。
时越:“……”
他记得,自己没往酒里加什么降智药吧?
阿丫被这声音吵得,在睡梦中蹙紧了两弯细眉。
时越:……
*
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时越,楚钟鸣眯起了眼,略带得意地笑。
似乎是看出了时越脸上“有话快说”的意思,他压低声音,凑到时越耳边,“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秘术……可以将死者魂魄引渡到活人身上……死而复生……”
他神神秘秘地说完,然后紧盯着时越的表情。
……却没有看见他预料中的震惊、惶恐。
而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
时越只是想起了壳子被抢的惨剧……接着又是自作自受,被道具坑到这个小屁孩壳子里。
时越:……
冷漠.jpg
虽然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但是看着这个明显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表情,楚钟鸣闷闷地笑了。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不是凤家人啊。
第89章 武元大陆03
像是确认了什么,楚钟鸣的脸色一下放松了下来。
散漫的笑重又回到脸上,他冲时越眨了下眼,笑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时越:……呵。
你也得有地方说。
放下一桩大事,楚钟鸣只觉得心头一松,困意上涌,他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自言自语道:“困了困了……”
又睡意朦胧地要去搬自己的铺盖。
——伤好了之后,自然就没了病号待遇,主人睡床,楚钟鸣就成了打地铺的那个。
许是太久没有沾酒、也或许是今日的气氛太过放松,他只觉得眼前恍惚,往前走的脚步一个踉跄,多亏顺手扶了根“拐棍”才站了稳。
觉得“拐棍”上那个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啾啾很舒服,楚钟鸣还顺势揉了两下,只把那绑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搓成了鸡窝。
时·拐棍·越:……
他自诩脾气很好,一般、二般都不会生气,但是……
他冷着脸,“啪”地一下把那只手拍开,转身往前。
“嗳,你生气了?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楚钟鸣总算察觉了不好,连忙讨饶道歉。
见时越仍旧往前,楚钟鸣急得伸手就去抓他的手腕,却被对方一下子躲开。
楚钟鸣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愣了一下:……虽然还没全恢复,但他怎么也曾经是个“武师”。
这思绪只一闪而过,他已经再次出手。
两人一抓一躲,手法身法并用,在方寸之间无声挪腾,楚钟鸣最后靠着身为前“武师”的身体素质略胜一筹,成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像是一场艰难的比斗得胜,他忍不住露出个得意的笑。
时越表情却不太好。
楚钟鸣的手正箍在他左腕的伤口上,时越好悬才控制住脸上的肌肉,没露出什么龇牙咧嘴的模样。
不过这疼痛倒是让他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回忆自己刚才的一系列行为,他忍不住想要扶额——
果然,用一个幼童的身体,实在麻烦太多……受身体的影响,行为都幼稚起来。
冷静下来,时越直接一个巧劲,把自己的手腕从楚钟鸣手里脱了出来,简短地道了句“睡吧”,就径直去整理自己的铺盖。
才想起来自己拉住人是想道歉的楚钟鸣:……
油灯熄灭,小屋内陷入沉沉的黑暗。
寂静中,楚钟鸣吸了几下鼻子,目露疑惑。
片刻后,将手放到鼻下。
——血腥味?
*
冬去春来,等到积雪融化的时候,暂居小木屋的两人同屋主告了别。
阿丫虽然不会说话,有时候也傻气,但心思却极为通透,对两人离意早有察觉,默不作声地帮他们准备了大半个月的干粮。
看着那小屋终于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黑点,楚钟鸣幽幽叹着气,转回头向前,感慨道:“等老了之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那么隐居,似乎也不错。”
时越不由仰头看了他一眼。
这愿望对楚钟鸣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天命之子就算不想搞事情,也会被事情搞……
楚钟鸣被他这眼神看得毛毛的,垂眸笑,“怎么、走累了?要‘爹爹’抱吗?”
虽然猜到这小孩身体里可能是个“前辈”,但楚钟鸣安排身份的时候,依旧毫不心虚,当“爹”当得没有半分不自在。
而时越则是考虑到这个身体身份的麻烦,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爹”,保持沉默。
*
下界上界的通路都有大家族把持,楚家当然也在其中。
不过,依照楚钟鸣现在上了凤家黑名单的状态,他也不好大摇大摆地以楚家大少爷的身份回去。所幸他读书颇杂,各种秘法知道得不少,用武元改变面容身形的法子也会不止一种。
他一路编着自己的身份来历,却万万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大门紧缩,里面空无一人。
楚钟鸣的面色凝重起来。
见时越看过来,他压低声音解释:“家里出事儿了……不然不会关门……”
“这些年,上界有些资质的武者,都拜入了凤家。其它家族收徒……要么是本家族子弟,要么就是从下界找些资质较好的武者……”
他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凤家……还看不上下界的人。”
简单来说,别的家族收徒,都是捡凤家剩下的。
新入门弟子对一个家族何其重要,楚家不会无故关门的。
……
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楚钟鸣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时越瞥了他一眼,往前几步,抬手按在门板上,阖眼感受了一阵儿。
时越:“结界完整,里面的人并非匆忙离去。”
闻言,楚钟鸣舒了口气,虽然依旧忧虑,但比之先前要松快许多。
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里看看。
“走,咱们去别处。”
……
…………
可一连去了三家的地盘,全都是空无一人。
楚钟鸣脸上不解更重,盯着眼前韩家厚重的石门,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对时越道:“咱们去个地方,那儿……一定开着。”
……
其实,从先前的建筑就可以看出各个家族的风格,或是质朴庄重、或是灵动轻盈、亦有隐逸自在……
但是如今这家——
时越差点被入目的金红相间闪了眼……
要瞎了!
楚钟鸣其实有点不安,毕竟是这是凤家。
他想起那人踩着他的肩背,居高临下地嘲讽,“这都没死?果然虫子都命硬……哈,少爷我今天心情好,饶你条狗命……”
他嗤笑着补了下一句,“只要……你能活下去。”
蓦地陷入回忆,楚钟鸣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掌攥拳,绷紧的手臂微微颤抖,脸上现出肌肉的纹路。
正陷入魔障时,手背被人拍了两下,一股清凉的气息冲入脑中,楚钟鸣身体一颤,立刻清醒过来。
“……多谢。”他顿了半晌,才哑声道。
“这是凤家……”
离着前面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楚钟鸣压低了声音解释,“他家甚少在下界收徒……要的,多是仆役。”
似乎想到什么,楚钟鸣嘲讽一笑,“不过莫说是仆役,就是凤家的狗……都比别家的弟子高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