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刀刃却下一刻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酒神早就习惯了他一炸毛就刀刃相向的性格,暧昧地挤了挤眼睛,“现在和平了,不如和我去下界逛逛吧。”
酒神带他去的是农神的丰收宴席。
众人佩戴着谷物与鲜花,围着篝火跳舞饮酒,年轻的男女抱在一起,热情地诉说着爱语。他轻车熟路地搂了一个迎上来的姑娘,笑着与她调情了几句。
然后酒神侧了侧头,对着好友道:“你沉迷战斗,如今功成名就,站在了高位,也该享受享受了吧。”
将夜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但凡是有人敢接近他,都会被刺伤。
他没有温情,没有柔软,甚至不懂什么是情爱。
在被酒神推来一个姑娘时,将夜浑身一僵,条件反射地把那姑娘推开,反应激烈至极。
“不要碰我!”他低哑地道:“酒神,你找死是不是?”
姑娘受不得这种耻辱,瞪了他一眼愤愤地走了。
酒神笑吟吟地搂着情人,亲了一口她柔软的粉颊,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呢?”
将夜:“我不需要。”
酒神的笑意依旧柔和,道:“如此坚持,你是当真没有兴趣,还是在思慕谁呢?”
将夜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是太闲了,需要我为你紧紧皮?”
酒神却一击必杀:“你想分辨出,什么是尊敬,什么是爱慕?”
将夜不答。
酒神是个轻浮的浪子,却是看尽了诸神的情与欲,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将夜这般存在。法师说的没有错,他并不属于神山。
他太纯粹了,让人想要染指,也恐惧与他对视,生怕被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照出最肮脏的欲望与丑态。
“你想待在他的身边,对不对?”
“你话太多了。”
“想要得到主神的身份,是为了与他平起平坐,有成为朋友的权利。”
“……”
“你取龙骨也好,刺杀深渊之王也罢,回到神山,也是为了他,对不对?”
酒神看着他忽青忽白的脸色,乐不可支,笑道:“将夜啊将夜,你完了。”
白袍的刺客抿唇,然后咬牙切齿地道:“酒神,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酒神笑够了,然后看着怀里痴迷于他的女人,温柔地道:“那你会想要触碰他吗?眼睛、脸颊、嘴唇、乃至于身体……你会想吻他吗?”他说罢,低头吻了吻少女的鬓角,她的花冠上还带着露珠,而清俊的酒神却如同最深情的情人,用富有韵律的,最优美的情话哄着她,让少女在他的怀里软成一池春水。
刺客侧过脸,他的面容在篝火的照耀中,忽明忽暗。
他沉默了一下,恼道:“这是亵渎,我不可能这么做。”然后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他都已经放弃我了,我又有什么必要再重蹈覆辙?”
他至今为之耿耿于怀,所以即使回到了神山,也与修形同陌路,见了面也只是匆匆一点头,不再说话。
“不可能?”他咬准了这个词,笑了,“但是我问的是,你曾经这样想过吗?”
“……”
将夜年少时,曾经为自己隐秘的心思痛苦不已。
他在数次梦回时,曾看到他在自己的身下盛放,金发如鎏金在洁白的床上流淌,剥开黑色的法袍,下面是点缀着一串吻痕的苍白皮肤,像一朵淫|糜的花。
梦境太过旖旎与情|色,他爱慕之人在他耳边说着温言软语,或是祈求,或是纠缠,足以让年轻的神祇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可他惊醒时,却只见到冰冷的床榻。他在激情之中冷静下来,看着自己起了反应的罪恶身体,他心里又是羞耻,又是愧疚,仿佛真的玷污了不该染指之人。
修如师长、如密友,是他所有温情的来源。
这是他的禁忌,是他绝不可冒犯之人。
酒神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明白了大半。
他低声哄了哄姑娘,然后笑着道:“我们来做一个测试吧。”
将夜皱着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神道:“你试着,握住她的手。”
将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无聊。”
姑娘听明白了大半,知道酒神是要给一个不懂情爱的朋友上课,自然是配合万分。她笑靥如花,递出了自己纤长柔弱的腕子,丢过去一个风情妩媚的眼神。
酒神道:“很简单的,你试着去亲吻她,会有感觉吗?”
将夜动摇了,他的确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他压下心里的情绪,尝试着按照酒神的指示去做,但是当他握住姑娘纤弱的手时,心里却丝毫没有动容。
空气中浮动着微醺的香风,沾染了他一身,可他心里却有一股止不住的厌烦与焦躁浮现。
他排斥这一切,也讨厌着所有的接触。
唯有修是不同的。
他只会为他的接近心跳加速,为他的拥抱与亲吻心神动摇。
姑娘已经柔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芬芳的唇瓣开合,在等一个亲昵的吻。
将夜只是略低了一下头,却在看到那红的艳丽的唇时又顿住。
他想起了他平生唯一一个吻,发生在漆黑的水牢之中。那个人踏水而来,将一口救命的药剂哺入他的口中。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柔软的,带着药剂淡淡的苦涩,却又让他神魂颠倒。
酒神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看着将夜放开握住女人腰肢的手,然后猛然推开她,死死咬着牙,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她的魅力毫无作用,连他一丝怜香惜玉之情都激不起来。
他刚才看到了重影,女人漆黑的发变成了鎏金色,脸孔、容貌与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真正想要亲吻的对象是谁。
酒神笑着问道:“玛莲朵是这个城市最美的姑娘,无数人会为了她一个眼神而疯狂,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将夜,你感觉到了吗,亲近她与亲近法神大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丰收宴席持续了十天。
而他们喝了三天三夜的神酒,将夜生平第一次如此放纵,醉倒在了这下界的城池之中。
酒神千杯不醉,这么多佳酿灌下去,也不过是头晕了些。他写信给风神,要他将信笺传给闭门不出的法师。
不过是写将夜醉了,没法回神殿,请他来领。
酒神只是开玩笑地写一写,没想到,那金发黑袍的法师真的来了。
他依旧沉默而平静,眼睛里有着睿智的光芒,却在看到在床榻上睡着的银发刺客时,目光有了些许的波动。
法师靠近,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
他蹙起了眉,想要问些什么,但是看着酒神带着些调侃的眼神,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只是淡淡地道:“人我带走了。”
酒神却看到了法师的眼神,带着责备,像看着带坏自家孩子的坏朋友。
一向机敏的酒神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深居简出的法师,却不见他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温柔是温柔,却是点到为止的,不带任何旖旎。
酒神于是叹息,想着自己许是做错了。
若让将夜明白,他爱上的是一个不会回应他的人。
他往后的日子,又该多么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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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恋爱小能手。
将夜就是该被刺激一下,放心,他没碰,就是搂了一下妹子还放开了。然后十分唾弃自己的心思,把自己灌醉了……
但是身上的香味儿修还是闻出来了。
修其实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只是他向来把情绪掩藏的很好罢了。
修:呵,带坏我家猫,还把他灌醉了,还给他找妹子?秋后算账。
这应该算是将夜彻底懂了自己的思慕。
但是他知道修是没这方面心思的,所以他必须要和人当“挚友”。
好怂的一只猫。太惨了,万年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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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传说之九
神是很难醉倒的。
将夜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身上覆着一件黑色的法袍。寂静幽暗的宫殿之中,唯有烛光微微照耀,透出橘色的暖光。
他抬起手挡住那束照进瞳孔的微芒, 却看见身旁坐了一个人,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肩胛的弧度纤薄优美, 手上捧着书正在安静地读。
“醒了?”他折了一角,合起书页,声音低沉而温柔。
“这里是……”将夜只觉得头疼欲裂,宿醉让他下意识地问出口, 却又在察觉面前之人的身份时缄默。
“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也不愿意记住了吗?”修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已经没事了,你醒了就……”回去吧。
就这般拉开距离也好, 他所做的事情, 并不需要把将夜扯进来。
他对我而言是一个美好的意外,修想着,然后垂下细密的眼睫, 似乎要起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被人攥住, 整个身体跌入一个怀抱。
不同于他平日的冰冷锐利, 将夜的胸口是坚硬而滚烫的。
他似乎还沉浸在酒的余韵之中, 迟钝到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精赤着上身, 银发垂在鬓边与耳侧,灼烫的呼吸在后颈处燎原,透过薄薄的法袍,一直烧到骨髓深处。
他只是本能地、胡乱地将思慕的人拥入怀中,仿佛要把他揉进骨子里。
“别走。”他哑着声,温柔地在他鬓边磨蹭了一下,亲昵而柔软,“修。”
刺客的声音还带着些未消退的醉意。
他的声音也不似当年的清澈,而是带着微微的低哑,好听的很,有男人独特的性感。
修的呼吸几乎停顿。
那曾经知道他肩膀的少年,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成年神祇的轮廓与力量。他不再是那个坐在他身侧听他讲故事的孩子了。
他没有说话,而将夜却垂着眼拥上来,带着一阵冰雪的寒风。鹰隼收敛了羽毛,却抹不尽那强硬与占有欲。
他不再无害,带有掠夺性与征服欲。
将夜强劲的身躯如同雕像,白皙的皮肤上有着浅浅的伤疤,已经泛了白,却成了他征战的勋章。
这样一具□□,就这样紧紧地贴上来……
手臂绷紧的弧度,胸膛的轮廓,一切都像是天神的造物。那张俊美到凛然的面容,却在他面前如此的强势而动人。
他纵然是神,也不禁被这极致的美丽夺去了呼吸。
法师闭了闭眼,心却乱了一瞬,但是再睁开时,却又清醒极了。
“将夜。”法师的声音也微微哑了些许。
许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责备,将夜眼眸一垂,喉头却滚动了一下。
他本能地想去吻他的侧颈,却又将自己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拔开,然后死死咬着牙,不说话,银灰色的眼中隐隐有血丝浮现。
似乎是听到了男人的粗重的喘,修的呼吸也有些凌乱。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把自己的法袍搭在了他的肩上,像是梳理羽毛一般,把他的银发撩到颈后。
将夜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缓慢而低沉地道:“我醉了。”
修静静地看着他,道:“我知道。”
这个拥抱,应当被定义为酒精催动下的意乱情迷。
银发的年轻刺客终究在他曾经的主神面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他道:“是我错了。”
在掌握力量之前,妄谈自由。
做事不知天高地厚,牵连了他。
非黑即白,太过偏激。
他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是以最激烈的方式打了神王的脸,才会被狠狠地磋磨。而他的百年刑期只履行了十个月,修又做了多少事,他才能够被放出来。
他当年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修做了那个参天大树,替他遮风挡雨而已。
“你只是不清楚秩序的重要,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法师颇为宽容地笑了笑,安抚道:“都过去了。”
将夜看着他温柔如光芒的眼眸,似真似幻,像一场梦境。
而智慧的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以为,放你自由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错了。”然后他凝望着他。说道,“将夜,我还在这里,你今后不用再流浪了。”
此事之后,两个人冰释前嫌,以挚友相称。
在神山众人眼里,刺客又沉默无声地跟在了法师的背后,像是甩不掉的尾巴。但是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人纵容的少年,而是成熟、冷静又强大的成年神祇。
他办事日益稳重,性子也越发强势,偏生又身怀绝技。
讨逆一出,神佛可诛。
有人猜测他们的关系,将夜一概回答“挚友”。
说是师长显得太过敬畏,说是朋友又显得疏离,说是情人,却又无人越过那道线,许是毫无觉察,又许是心照不宣。
若他还是那被主神捧在手心的少年,他或许会有勇气破釜沉舟,竭力一试。
可将夜却是被这世事打磨过了,他清楚,有些东西一旦说清,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敬他,爱他,就应当克制住自己的野性与欲望,将一切肮脏污秽硬生生藏回去,直到自己也被欺骗,直到自己也遗忘,直到自己肯相信“挚友”这个关系是最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