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五布四小透(我不是小偷)。”叶之问还在努力挣扎,可绳索像是有生命一样,又把他嘴给绑住,让他不要乱说话,害得他呜呜了半天也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从没感觉到挫折的少年眼角发红,像是哭过一样。
顾君行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可怜的小道士,又看了看身侧一脸无事发生的盟友,道:“将夜,不能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
将夜:“那是什么?”
顾君行痛心疾首道:“这孩子你哪里拐来的?你刚才又在做什么?”
将夜:“……真的是闯空门的。”
顾君行头疼地扶住了额头。他不仅要教育刺客不能随便动手,还要在对方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时候一把拽住。
顾君行道:“你把他绳子解了,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将夜伸出手一触绳索,灵蛇一样的绳索似乎也意识到了主人的不悦,便自动回到他手腕上的机关里,安安静静不搞事了。
顾君行想去把他拉起来,却见地上盘腿坐着的少年认真严肃地打量着他的脸,然后出言。
“你就是顾君行?”叶之问道。
“嗯,没错。”顾君行提心吊胆地看了看少年身上,衣冠整齐没有外伤,这才微微放下了心,笑道:“别怕,将夜不会伤人,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我家吗?”
他相信将夜不会骗他。
叶之问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中气十足地道:“顾君行,你放心,我肯定没三你!”
顾君行一怔,本能地道:“啊?”
叶之问又看了看眉眼间满是威胁的将夜,还是眼前的教授看上去心善又好说话。他得意地睨了他一眼,继续火上浇油道:“我叫叶之问,是代表华夏修者联盟来保护你的,可是你男朋友不给我进门,还严刑逼供我!”
顾君行抽了抽嘴角,不是,哪里不对?他哪来的男朋友?
可听叶之问所形容的好像是将夜啊。
将夜冷哼一声,匕首又一次擦着叶之问的脸颊插进背后的墙壁里,一片龟裂。
叶之问迅速扭头,看向顾君行,理直气壮地道:“你看!他很不友好,这是对亲善大使的态度吗?”
顾君行:“……他不是我男朋友。”
叶之问:“别害羞,我知道你们都官宣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顾君行试图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叶之问:“可你们都同居了,他还这样保护你,我都惊了。”
顾君行:“……”
什么叫做百口莫辩,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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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笑担当·永远的十九岁·天之骄子·炸毛撒泼打滚三连·修界富二代·叶少爷
他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俩在谈恋爱。
顾教授:我什么时候有的男友???等等,解释一下?
叶之问:你能不能让我读完条,我们道士施法要读条的,你这样过分了啊。
将夜:没有法系职业能够在我面前读条。
叶之问:干!
第9章 燕都龙脉
叶之问的造访,其实在将夜意料之中。
依据系统提供的资料来看,自张仲仁逝世,百年来华夏久无大能,修者联盟盟主更像个劳心劳力的管事,历任皆碌碌无为。修界也曾出现天才,不是昙花一现,成就寥寥,就是行差踏错,走火入魔。华夏修界沉寂,已然多年。
也不怪西方蠢蠢欲动,意图入侵国界,抢占地盘。联盟自身积弱良久,内有豺狼窥伺,外有虎豹垂涎,天地玄黄四家为盟主之位暗生龃龉,怕是谁也不服谁,若是恰逢修界战争,恐是一丝赢面也无。
将夜看了一眼眉目沉静的顾君行,他虽说仍然是挂着温柔的笑容,安抚动如脱兔般的少年道士,但实际上他的想法藏得极深,他至今还有些摸不透彻。
叶之问松了松被捆的有些僵硬的身子,脊背挺直,拢起广袖说道:“咳,言归正传,我代表地虚一脉向你发出正式邀请,顾君行,请加入华夏修者联盟。”
顾君行笑容不变:“为什么要邀请我呢?”
叶之问直言道:“因为我们很头疼啊,黄泉碧落的势力越来越强,西方也在虎视眈眈,外忧内患,急需一个能够压住整个局势,还能为我们地虚一脉争夺话语权的存在。”
他神色坦荡,丝毫没有抖落出自家底细的愧色,这种理直气壮也需要本事。
作为修界传说的法宝秩序之卷,不仅具有令人畏惧的力量,更是切合了四大名门“名正言顺”的心理。地虚一脉派叶之问前来游说拉拢,怕是天地玄黄四家谈判破裂,地虚抱着捷足先登之心试图抢先取得顾君行青睐。
将夜深谙这种心理,心底不屑嗤笑。他可以想象,若不是自恃身份,为求名正言顺,怕是这些道貌岸然的道士也想不顾形象地将秩序之卷夺为己用,而非苦苦拉拢。
而叶之问说罢,却将手背到脑后,吊儿郎当地笑道:“以上我师父说的,不代表我的意思。我呢,向来看不惯这种磨磨唧唧的处事,我来找你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胆小懦弱,我便连护你之心也无,若是野心勃勃,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会将你格杀于此。”
他的神情浑然不似少年,却有种非同一般的严肃。
“纵然是我,也清楚秩序之卷代表着什么。”他道:“我不可能让其落入不明事理,或是心有恶念之人手中。”
将夜冷笑:“你似乎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叶之问挑眉,隔着顾君行对他吐了吐舌,道:“你就是能护他一时,你还能护他一辈子?”说罢,他广袖一扬,明黄色的道袍无风自动,神情庄肃。“当然,现在我至少确定了,能够驾驭住这样的角色,你至少不是个懦弱之徒。”
他向将夜看去,神色难辨,看样子也是颇为忌惮。
顾君行不动声色:“过奖。有多大能力,承担多少责任,我虽不是你们修界之人,但是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叶之问笑嘻嘻地道:“哎呀,这年头这样心怀天下的人可不多了。”
说罢他就要去揽顾君行的肩膀,却硬是受了将夜一击眼刀,讪讪缩回手,若无其事地道:“当然,我们联盟投桃报李,也会给予你高规格的礼遇和福利,五险一金包吃包住,修行用的灵石符咒由联盟报销,还会配备专人保护哦。”
将夜扬眉,不悦道:“就凭你们这些小崽子?”
叶之问不满道:“谁是小崽子?本少爷很厉害的好吗?”
将夜啧了一声,也不欲与之争辩,目光投向顾君行,看样子是不愿干涉他的选择。
顾君行权衡利弊,也不说肯定,也没有完全否认。
他道:“我考虑一阵,这件事我希望和联盟的主事者详谈,可以吗?”
叶之问连忙道:“当然可以。”
他是来做说客的,而作为整个修界最趋之若鹜的法宝持有人,他的身份本身也够资格与四大长老详谈。
“那回头我就联系师父,让他上燕京。”叶之问仍带着一身桀骜的少年气,喜怒哀乐都浮在脸上,他听到顾君行松口,立刻哥俩好地上去勾他的脖子,笑意爽朗。
“我们地虚一脉主要管辖区域是南方,师门在闽粤一带,可能要等个两三天了。顺便一说,燕京一带的保护者是天城派。”随即他又皱起眉,道:“你可别被天城派那群老狐狸忽悠跑了,我们南方很好的。”
将夜捏着叶之问的脖颈,把往顾君行身上粘的少年扯下来。
叶之问看了看他眉眼间的煞气,又看了看温雅的教授,自以为明白了什么,理解地道:“哎,你放心,我也没想绿你,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我肯定不当电灯泡的啊。”
顾君行:“我其实……”
叶之问:“哎呀,你都没看到吗?你们的恋情在学校论坛公开后,就上热搜了,全燕京大学应该都知道了。听说你还是为了回老家结婚才离职的?”
顾君行的笑容有点崩裂:“我和将夜不是那种关系……”
叶之问同情地扭头看了一眼将夜,道:“兄弟你有点惨啊,现在还没名分的,看你揍我这么干脆怎么人还没拿下呢?”
顾君行:“……”
将夜懒得否认,提着他的衣领扔在地上,似笑非笑道:“这不劳你操心。既然你知道利害,就乖乖地离我们远点,清楚了吗?”
叶之问自以为理解了将夜,谈恋爱最忌讳有人打搅,他善解人意地点头道:“我懂我懂,毕竟热恋期嘛,你俩还挺配的,祝你们幸福啊。”
顾教授看了看不知道脑子里装着什么的将夜,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叶之问,虚弱地闭上了嘴。
他觉得这件事已经解释不清了。
将夜向窗外望了一眼。
冬日的燕京总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雾霭,这几日久不见阳光,草木凋零,残雪未融,枯败凋敝之感让人心生不愉。
忽的,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向着北方望去,本来颜色就浅淡的瞳孔越发透明,嘴唇也紧紧抿起。
兴许将夜凶恶在前,叶之问对顾君行的好感度更高,正粘着他问这问那。可在将夜倚着阳台门向外眺望时,他也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沉了下来。
“好像有不长眼的家伙在搞事情啊。”他眼里殊无笑意,三两步走到阳台前,看着北方骤然腾起的黑色光柱。
那是只有修为强大之人才能看到的异象。
叶之问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拂尘,玩世不恭的少年人此刻却目光凌然,手一撑阳台就跃上去,遥望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个方向是地脉,传闻祖师爷在那设下玄天大阵,封着几千年的龙气,所以燕京城才得以繁荣昌盛。”他啧了一声,不悦道:“到底是哪个活腻了的家伙敢去污染龙脉,也不怕自己吃不下被撑死?”
将夜抱着臂,懒洋洋地道:“可你们祖师爷设下的东西,似乎被破坏了一半了啊。再不去的话,这几千年的阵法就要彻底崩了。”
叶之问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将夜不答。他进入时空管理局之前,也曾渡过漫长岁月,见识过无数术法,这点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叶之问焦虑道:“若是龙脉被破,燕京城的结界便会化为乌有,窥伺首都龙气的妖魔便会闯入燕京将其变作死城。而玄天大阵早已失传,若是破碎,我们也万万拿不出一个足以护住龙脉的阵法了。”
叶之问道行虽不足以像将夜一样根据光束看出什么所以然,但他宁可信其有,便随手拈出一张符咒施展千里疾行。
叶之问拱手道:“事态紧急,我先走一步,道友见谅。”
顾君行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他们身后,道:“将夜,我们也去吧?”
将夜失笑道:“你确定?你本可置身事外。”
顾君行叹了口气,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得做些什么,总不能让燕京城真的变成那般模样吧。而且有些事情怕是也只有我能做到。”比如那据说失传的玄天大阵,他翻出秩序之卷学了学,感觉还算简单。
将夜定定看着他,有点咬牙切齿,也有点无可奈何:“无论多少世代,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是一模一样。”
顾君行一怔:“什么?”
将夜扯开话题:“没什么,我们走吧。”
走,怎么走?
顾君行还没问出口,将夜便倾身拥上来,像一道烈风寒流。他的气息冰冷寒凉,可吐息却有种暴烈的温柔,右手搭在他的腰侧,让他几乎有种触电般的错觉。
顾君行被迫贴在他身上,鼻腔中都是他的气息,而将夜的左手托住他的后脑,将他更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仿佛饮冰拥雪,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一股掠过雪原的狂风。
然后他听到将夜的声音带着笑,他道:“抓好了。”
顾君行错愕之余,只觉自己腾空而起,冬日的寒风凛凛掠过,却又被护着他的男人全数挡在保护圈之外,让他怀里的空间变成一弯温暖的避风港。
将夜的脸近在咫尺,俊美到逼人,而他的背后分明展开一双漆黑骨翼,如同钢铁坚硬,又柔韧有力。翅膀强劲地鼓荡着风,一切都在飞速后退,唯有千里疾行的刺客在空中掠行,堪比闪电划过天穹。
他们这是在飞?
顾君行在半空中更紧地搂住将夜的腰,这种失重感熟悉又陌生,让他有些恍惚。
可将夜的速度太快,他还未仔细体会这种感觉,男人就搂着他落了地。
“到了。”将夜背后的骨翼完全舒展时遮天蔽日,微微收拢时,却又显得有种独一无二的温驯感。他敛起杀气,在他面前眉眼温和的模样太罕见,顾君行有些发怔。
“这是翅膀?”顾君行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羽翼根部,那里有些许鸦羽一样的绒毛。
将夜呼吸略微一促,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
顾君行只觉对方平日里冰凉的手心滚烫,陡然撞上银灰色的眼,像深不见底的幽海。
他声音低哑,凑在他耳边笑道:“魔族的翅膀不能乱碰,要负责的。”
顾君行迅速地放开了他手里抚摸的翅膀,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大概是叶之问的胡说八道,让他也容易想东想西。
他们落下的地方,正是阵眼西侧。
玄天大阵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被压制的龙脉之气伴着污浊的妖气冲天而起,形成一个金黑交织的光柱,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