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凉一脸茫然:“你们都能给我作证,从进入平生阁以来,我一步都没踏出去过,更遑论千里迢迢跑到昆仑山伤她。”
“最关键是以你的实力,即使是偷袭,也根本无法一剑将她伤成那样。”程澹揉揉他的头发,笑着安慰道:“稍安勿躁,我们相信你。”
张玉凉扁扁嘴,歪头枕在程澹肩上:“还是你懂我。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修炼,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超越陆屏云。”
程澹笑着捏了他的脸一把:“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忘生禅:“……”
“he, tui!”
阙天音选择吐掉这口狗粮。
陆屏云之事不过是四人生活中一段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人被接走便也结束了,没有在他们心里激起一点波澜。
程澹把买来的种子都种了下去,每天除去修炼和上课,便是照料水池里的水风铃和池畔的知意兰。
万夜星庭前院后都洒了一些,没几日便郁郁葱葱长成一片,星星点点的花朵开得生机盎然,一开窗、一出门便能看见,可以让人维持一整日的好心情。
至于青玉莲,把种子扔进三个细颈花瓶里,再注入灵泉水,只需时常换水即可,不用特意照料,此时已经长出修长的茎叶,不日就能开花。
瓶中青玉莲很好养活,生长期短,但花期长,一次花开一月,凋谢后再过半个月便又可开花,是室内观赏花卉中性价比最高的。
与之相反,水风铃和知意兰就比较娇贵了,尤其是栽种在池里的水风铃,更为麻烦。
知意兰还好,只要保持土壤湿度,保证一天光照量不超过两个小时,很快便能发芽成活。
水风铃却不一样,这种花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在生长期,它的枝叶每天都会进行三次代谢,这也就意味着每天要修剪三次它枯萎的部位,以免坏死的组织影响下一次代谢的进程。
单是这一点就足够程澹忙的了,更别提水风铃还有林林总总十几条种植注意事项,繁琐至极。
程澹当时买的时候是冲着水风铃开花后迎月舒卷,如风起歌的绝美场景去的,没想到照顾起来如此麻烦。
不过买都买了,种也种了,索性就一条路走到黑吧。他也想看看,水风铃开放时是否真有卖家形容得那么美。
如果没有,他就投诉百草园!
程澹忙着种花,张玉凉自然也不会闲着,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学习了不少栽种常识,偶尔也能拿小铲子给知意兰松松土,拿小剪子帮水风铃修修枯枝。
他的手艺不算好,甚至称得上笨拙,很多时候,程澹看着他修剪水风铃时那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都会笑出声来,不明白为何什么都会一些的他竟对几朵花没辙。
其实张玉凉之所以这么笨拙,是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伤了程澹心爱的花,担心自己惹他不高兴。
张玉凉比谁都在意他,自然也就对他爱惜的一切爱屋及乌。
这天下课,张玉凉被阙天音拖去竞技场打双人赛。
双人赛一等奖的奖品是一盆品相极佳的星叶白梅花枝,与他们院子里种的那株白梅是一个品种。张玉凉见程澹喜欢,便想为他赢回花枝,让他亲手再种一株,所以没有拒绝阙天音的邀请。
至于忘生禅,他以替补身份跟着观战去了,于是今天程澹要独自一人回小楼。
上课的秋水亭离小楼不远,程澹穿过林荫小径,再过一座白玉拱桥便入了宿舍区。
正当他踏上拱桥,一边想着水风铃的状况一边往前走的时候,桥下河水里忽然冲出一道吱哇乱叫的身影,大蓬溅起的水花和那人的喊叫把他吓了一跳,险些抡起梦云生拿剑柄敲过去。
那是个一头红发的英俊少年,穿着镶毛领的白衣,身后背着一长一短两把弯刀,两只足踝却被两条满嘴尖牙的大鱼咬着,和他一起飞上半空。
估计是被咬的失了智,少年蹿上桥之后刀都忘了拔,一味地交替蹬腿,好不容易才把那两条气疯的鱼蹬开。
当然,被踹飞的鱼也没让他好过,临走还顺走他的鞋,让他光着一双伤痕累累的脚在桥中央躺尸。
终于摆脱恶鱼,少年委屈巴巴地扶着栏杆起身,一扭头,就见周围的同修都用一种慈爱中带着该吃药了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
包括程澹。
少年眨眨眼,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抓住桥栏,一瘸一拐准备离开。
程澹看他的脚伤得厉害,背影又萧索得仿佛张玉凉平时被自己拒绝后的样子,一时不忍,便上前叫住了他。
“这位道友,请等一下。”
少年收起脸上尴尬的表情,转头向程澹灿烂一笑:“道友有事吗?”
“你脚上的伤是被这条河中特有的蜻鱼咬伤的,蜻鱼的牙齿有.毒,被咬后不能耽搁,需要立刻处理伤口。我的宿舍就在前面,你若是不介意,就随我过去,让我替你包扎吧。”
程澹的语气十分真诚,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第一眼带来的初始好感度很高。
少年想了想,并未拒绝,而是向他伸出手让他搀扶自己,并说道:“谢谢,我是红栖,栖息的栖。”
“不客气。”程澹回以一笑,“我叫程澹。”
搀着红栖回到小院,程澹让他坐在白梅树下的摇椅上稍等片刻,然后进屋取出药粉和绷带,又从池中舀起小半盆水,先帮他清洗伤口才慢慢上药包扎。
蜻鱼咬出的伤口沾了.毒.性不说,还不易愈合,程澹帮红栖处理伤口时,伤口边缘已经有些溃烂了,甚至红肿得连成一片,让他的脚看起来像个大猪蹄。
红栖的心态倒是很好,动了动脚趾,还有心情说笑:“这两只猪蹄怎么也有十斤吧。”
程澹颠了颠他的脚,笑道:“不止十斤,接近十五斤了。”
“唉,早知道就不去那两条臭鱼了,下嘴真狠!”瘪瘪嘴,红栖歪头靠在绑着的摇椅青藤上,不一会儿又笑道:“幸好碰到你这样的好心人,否则我还没回宿舍,这双脚恐怕就要废了。”
细心给绷带打上一个不紧不松的结,程澹的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徽章:“你是剑宗的正式弟子,怎会到平生阁来?”
闻言,红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胸口佩戴的徽章,手上一用力,整个人随着摇椅荡了起来。
“我们正式弟子经常到平生阁来赚外快的,不然你以为市场里那些生意人是怎么来的?我是个修刀的,剑宗异类,就靠着在市场里卖点符箓啊暗器啊什么的过日子,只可惜今天运气不太好,没卖完的暗器掉河里,捡的时候还碰上了蜻鱼。”
红栖稍微吐了点苦水,但说话时眼睛里满含笑意,看不出一点不高兴。对他来说,被蜻鱼咬属于人生中一件有趣的意外,是独特的体验,而非磨难。
受他感染,程澹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在剑宗修刀,你真是个修行鬼才。”
红栖环顾四周一圈,又凑近他嗅了嗅,咧嘴一笑:“在剑宗种花,你也不差啊。”
“你修刀是修行,我种花也是修行。虽然所处之地略显突兀,却和其他的修炼方式并无高下之分。”程澹倒掉盆里的水,拿着剪子走到池边,跪坐在水面上,为水风铃剪去枯萎的枝叶。
阳光洒落在他发间,沿着披散的长发流泻而下,令他犹如闪闪发光。
“你说的是,种花或者修刀,做的好了,与修剑修法无异。”晃晃双腿,红栖愉快地荡着秋千,像一个活泼的孩子。
他与程澹一动一静,同处一片天地下,一院花木中,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和相斥,反倒和谐得如同一卷徐徐展开的画。
“你喜欢花吗?”程澹舀起一瓢水轻轻浇在水风铃茎上,看着水珠从翠绿的枝干叶片间滚落,想象着它开花时的模样,微笑地问。
红栖不假思索地道:“喜欢啊,花那么好看,我为什么不喜欢?”
“那我送你一瓶青玉莲吧。”放下木瓢,程澹回屋拿来原本放在窗台上的瓶中青玉莲,将它递给红栖,“你的伤至少要十天才能完全痊愈,养伤的日子很无聊,就让它陪伴你。”
定定望着他许久,红栖接过青玉莲,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程澹回到池畔,开始为知意兰松土浇水,头也不回地道:“你说你是剑宗的异数,而且你伤了这么久,却没有人来找你,你也没有通知任何人,说明……”
“是啦,说明我没有人可以通知。”红栖轻声笑了笑,温柔抚摸青玉莲修长的茎叶,还小心戳了一下垂在叶片里的玉色花苞,“剑宗修刀的几个前辈皆不得善终,而我一意孤行,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当我的朋友。”
“你不是有刀吗?”程澹反问。
红栖一怔,旋即开怀笑道:“是啊,我还有刀!嗯,现在又多了一盆青玉莲。对了,这花怎么养?”
“隔两日换一下灵泉水就好,也不必费心照料。”程澹顿了顿,又说:“青玉莲的寿命很长,比很多灵花长,有花中玄武一说。人不一定活得过乌龟,修行者也不一定活得过青玉莲,所以你放心养。”
红栖听了很高兴,搂着花瓶说:“多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程澹笑着点头。
于是张玉凉一回来,就看见院子里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
???
抱着星叶白梅花枝的张玉凉莫名觉得头上有点翠。
门外,阙天音差点不由自主地唱起“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还是忘生禅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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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栖不是情敌(大声bb)
第90章 修仙小分队
阙天音和忘生禅送行动不便的红栖离开平生阁,庭院里只剩下程澹和张玉凉二人。
别别扭扭地坐到池边突起的石头上,张玉凉看着自顾自莳弄花草,全然不理会自己的程澹,气闷道:“你给他送花。”
程澹正给墙角开得茂盛的万夜星浇水,听见这句酸溜溜的抱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介意这种小事。”
“你都没给我送过。”搂着星叶白梅花枝缩在小小一块石头上,张玉凉一脸即将陷入自闭的暗沉神色,那瓶青玉莲还是我帮你照料的。”
程澹忍俊不禁:“你怎么那么幼稚?不仅幼稚,还小气。”
张玉凉被怼得说不出话,索性就拿怀中的星叶白梅出气,一会儿拔片叶子,一会儿拽片花瓣,把好好的一枝梅花折腾得惨兮兮蔫巴巴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雪。
程澹见状,连忙上前抢过可怜的梅枝,顺手拍了他不安分的手背一下:“暴殄天物!”
张玉凉也不生气,起身跟在他身后四处转悠,边转悠边说:“你送了那位红栖一瓶青玉莲,是不是也要补偿我什么?”
“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考虑。”程澹围着水池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白梅树前,仰头看着枝头凌霜傲雪的清冷花朵,不以为意地道。
小楼前的院子里本就栽着一株年岁久远的星叶白梅,枝干遒劲,其叶蓁蓁,会在月色最好的夜晚吐露芬芳,或是迎雪盛放,孤冷清傲。
与之相比,张玉凉从双人赛上赢回的这枝梅花要略逊一筹。这种逊色并非是因为前者是整株而后者是花枝,而是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想来折下梅枝的那棵树养的也不是很好。
见程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张玉凉索性耍赖似的从身后抱住他,贴着他的肩头嘟囔道:“你也要给我送花,给我送比青玉莲更好的花!”
程澹又好气又好笑,举着星叶白梅的花枝敲敲他脑袋,说道:“好,那我给你种一株星叶白梅你总满意了吧!”
“能种?”张玉凉猛地抬起脑袋,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把脖子扭了。
“星叶白梅本就是扦插种植,与其他灵花都不一样。”程澹拖着一只巨型树懒往前走了两步,挑好位置将梅枝栽种下去,扬手引来云气化水,淅淅沥沥地淋湿周遭土地。
“这是一种极特别的花,不挑环境,也不需要费心照看,只要种下就能活,三个月内即可长成,会在每个月月色最好的那个夜晚和下雪天开花,清傲却不故作姿态。”
张玉凉赖在他身上,听他耐心讲解星叶白梅的特性,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本是孤傲的梅花,不想竟如此随和,倒比许多以超然为意却娇贵得弱不禁风的品种真实多了。”张玉凉轻声道。
他的气息呼在程澹耳边,吹起一缕发丝拂过脸颊,痒痒的,让程澹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下。
“何必如此苛求,不过是朵花,为它们加诸意义的是人,而非它们自己。”程澹说着,低头戳戳他扣在自己腰间的爪子,“好了,快放开我。”
张玉凉埋首于他颈间不肯起:“让我再抱一会儿,方才打双人赛太累了。”
程澹闻言,也不和他说什么累就上楼休息的话,这样的提议除了引发新一轮扯皮以外毫无意义。
揉揉张玉凉的鬓发,程澹问:“那我给你煮壶红糖枸杞菊花茶?”
正好忘生禅调配的茶包多得喝不完,他也想帮喝茶喝到脸绿的阙天音分担一下这份甜蜜的负担。
“我还没到中年……”张玉凉嘴里咕哝着,一见程澹扭头看来,立即欣然答应:“好!”
于是院子里很快燃起了一捧茶烟。
煮茶的水是灵泉水,茶是忘生禅特意挑选最好的材料调配而成的茶包,煮水的树枝是从星叶白梅树上修剪下来的花枝,这壶茶的味道如何先不说,架势上却是风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