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部落的火塘大多都建在帐篷外面,为了节省木柴,烤完肉后部落里的人都早早熄火回去睡觉了,一时之间这一片广大的平原里,只有这颗雪松下面还亮起一点橘红色的火光,伴随着周围起起伏伏的虫鸣声,一直到了天色蒙蒙亮才慢慢熄灭掉。
陆湛醒得很早,一出门就看到团吧团吧蜷缩在火塘边睡着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本来穿在身上的兽皮早就散落在一旁,裸露在外的肌肤能够看到大大小小的红点,在那身细皮嫩肉上特别显眼。
甚至还有两只蚊子正贪婪地趴在罗臻的手臂上吸食着美味的血液,即使知道有人靠近也丝毫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陆湛皱了皱眉头,伸手将那两只贪婪的蚊子一一捏死,蚊子的肚子圆鼓鼓的,捏破后两滴鲜红的血液顺着陆湛的拇指滑落下来,可想而知只是这么两个小东西就吸食了多少那人的血液。
将蚊子的尸体扔到一边,陆湛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血液出了一会神,突然凑过去耸动着鼻子闻了闻,接着伸出舌尖舔了舔,腥甜的味道和平时喝的兽血很不一样,难怪那些小东西会喜欢。
他啧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兽皮衣,没有叫醒罗臻,直接绕过对方往后面的森林走去。
直到阳光穿透雪松的枝叶洒落到罗臻的身上,罗臻这才醒了过来,保持着一个姿势睡得久了身上有点酸痛,再加上昨晚被各种蚊虫折腾了一个晚上,身上不少被叮咬出来的红泡还被他扰破了,简直惨不忍睹。
罗臻咬了咬牙,决定今天一定要找到一些能驱蚊的野草,要不然他就别想再睡一个好觉了。
起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往帐篷里看了看,发现陆湛不在,因为昨天两人就讨论过,所以罗臻也并不是太在意,只是摸了摸有点干瘪的肚子,想起从今天开始就要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将兽皮铺盖整理好堆放到一边,陆湛家里的工具实在是太少,连装水的工具都没有,陆湛倒是跟他说过部落外面有一条大河,平时部落里的人取水都要去那条大河里取,只是大河离部落有点远,偶尔还会有大型的野兽去附近喝水,一般取水的工作都是交给战士去做,罗臻只能先将取水的事情押后,打算等陆湛回来再让对方带自己去。
帐篷外面全是及膝的野草地,昨晚吃过烤肉,这会儿即使饿,但少吃一顿罗臻还能忍受得住。
将帐篷里面全部清理了一遍,所有兽皮都搬出来铺在野草上面晾晒,刚刚弄好,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向他走来,男人手上还捧着一小包用兽皮包裹着的东西。
罗臻用兽皮简单擦了擦手上的泥灰,站了起来。
“我叫角竹,就住在那座帐篷里。”角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罗臻,然后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帐篷介绍道,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罗臻,看到对方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痕,了然地眯了眯眼睛。
“你好。”罗臻有点拘束,将东西接过来后并没有急着打开,“我叫罗臻。”
角竹点点头,“我认识你,你是昨天成为阿湛伴侣的外族人。”昨天角竹并没有去广场上,后来陆湛拿野果过来交换的时候提了一句,这还是他和这个外族人的第一次见面。
“我也是外族人。”角竹解释了一句,“黑豹部落很好,阿湛也很好,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待下去。”
角竹话不多,说完后对罗臻点点头就打算离开,他带来的小孩倒是一直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他,罗臻认得这个小孩,昨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陆湛给这个小孩分过一个野果,只是昨天这个小孩浑身都脏兮兮的,只是一夜不见,竟然干净了不少,显然被人清洗过。
“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在下一次狩猎之前我都会留在部落里的。”角竹临走前又回头交代了一句。
罗臻感激地向对方道谢,目送这一大一小离开后,罗臻这才打开角竹送来的东西,里面是一块鲜肉,比昨天陆湛交换回来的羊腿肉小得多,但只是以罗臻的食量来算,这块肉倒是足够他这两天的伙食了。
只是想起陆湛那能够吃掉一头豚鹿的食量,只怕手中这块肉还不够陆湛塞牙缝的。
不过有了这多出来的食物,罗臻还是很高兴,连忙走到火塘边打算先将肉烤熟填饱肚子再算。
第9章
陆湛是差不多傍晚时分才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兽皮的野果,还没走到自家帐篷,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你在做什么?”陆湛看着蹲在火塘边忙碌的人,好奇地问道。
罗臻抬起头,看到是陆湛,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裂开嘴巴笑着说道:“你回来了?正好准备开饭了,你再等一下。”
陆湛探头看了看,原本只是几块石头堆起来的简陋火塘现在完全变了样,一块相对来说比较平整的石头被垒了起来,下面正烧着柴,上面则是一些被切碎的肉块以及一些没有名字的野草。罗臻正拿着两根木棍不停地搅拌,那股好闻的味道正是这些肉块上传出来的。
见陆湛将野果放到旁边,罗臻看到了之前吃过的那种外表像青梨一样的果子,这种果子水分很足,罗臻已经知道陆湛将这些果子当成补充水分来用的了。
罗臻也不客气,拿起一个青梨,用石刀在上面划了几道口子,然后将果子里面的汁水挤了一些滴落到正在翻炒的肉块中。
除了中午吃掉的那一小半烤肉之外,考虑到陆湛的食量,罗臻将剩下的肉块全部都用石刀切碎,野菜是在旁边采摘的,这里大部分植物和罗臻认知中的都有点出入。
罗臻一开始并不敢随便采摘这些野菜食用,在整理帐篷周围的野草时,他见过一只拳头般大的野兔捧着这种野菜啃食,后来他又采摘了一点去询问新邻居角竹,确定这些野菜没有毒,这才敢采摘了一点混着肉块一起翻炒。
陆湛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处理食物,有点好奇,直接盘腿坐到罗臻对面,看着对方忙碌。
石板并不大,肉块野菜只能分开好几份来翻炒,因为没有油,炒出来的菜有点干,但对于第一次看见炒菜的原始人来说,没有对比,并不知道这个卖相到底好不好。
陆湛坐得近,那一股一股的肉香味不停往鼻子里面扑进来,等不及,直接就伸手捻了一块肉放进口中。
青梨汁的酸涩味混到肉块里并不明显,陆湛一开始只觉得这种炒肉有点奇怪,但砸吧两下后只觉得非常美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也跟着唰的一下睁得最大,惊喜地看着石板上的炒肉就想继续下手。
罗臻好笑地用木棍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将石板上的野菜炒肉全部扒拉到早就准备好的充当碗的干净叶片上,还将两根充当筷子的木棍递给对方,“你先拿着吃。”
陆湛并不客气,对于那两根木棍筷子他并不知道怎么使用,但既然是罗臻给他的他便就这样拿在手上,继续用手指捻着肉块就吃起来。
“味道怎么样?”罗臻早就尝过味道,味道算不上多好,只是还能入口的程度。
然而陆湛根本没空回答他,他的口里塞了满满的食物。陆湛的外观长得很好,虽然用手拿东西往嘴里塞的吃相并不文雅,而且速度很快,但却并不难看,或许这就是得天独厚的长相吧,即使是这样粗鲁的动作,也只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一直等到手里的肉块全部吃完,陆湛还意犹未尽的允了允手指,这才有空回答罗臻的问题,“很好吃,以后你都这样煮食物吧,我可以帮你弄肉回来。”
罗臻看着对方递回来的叶子上只剩下被挑拣下来的野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昨天还说不管自己的那份口粮,没想到只是一份野菜炒肉就让对方改变了注意。
“那你能帮我打一点水回来吗?”罗臻毫不介意将陆湛吃剩下的野菜全部吃掉,顺便跟对方提意见。
陆湛点点头,站起来转身就走。
罗臻也不知道对方打算用什么道具将水打回来,将剩下的肉块和野菜全部炒好后,将大部分肉都留给陆湛,而自己则将剩下的都吃完,最后再吃了两只野果,这才觉得饱了。
等到罗臻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天也黑下来的时候,陆湛这才回来,一直等到对方回到火塘边,罗臻才看清对方用来装水的东西,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巨大木桩,木桩中间是空心的,陆湛一路赶回来里面的水都没有洒出多少。
看到里面满满的清澈的水,罗臻很开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虽然陆湛带回来的水也不够他洗澡,但至少也能将兽皮打湿,好好擦拭一下身体,他活到那么大,还真的没试过像现在那么脏的时候。
陆湛并不在意罗臻将那一木桩的水用来做什么,愉快地将对方留给自己的炒肉吃完就回帐篷里睡觉,离开前还将火塘里的木炭扒拉出一小部分,扔了一小把野草进去。
野草一落到烧红的木炭上就冒出一大股浓烟,浓烟很快就散去,只留下淡淡的青草香味。
“这些野草能够驱蚊虫,你不要随便动他。”陆湛交代完就进了帐篷。
帐篷里也变了样,帐篷边的野草全被清理掉了,地上大块的石头被扔了出去,泥土像是被重新夯了一遍,摆放在石床下面的兽皮有一股好闻的阳光的味道,门口的角落里用石头堆了一小块正插着一把火把,火把的光有点弱,但也足够照清楚帐篷里窄小的空间。
陆湛眉头动了动,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爬回石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有了水后罗臻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换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兽皮裙,打算明天让陆湛带自己去大河边再好好地洗一个澡。将剩下的野果搬回帐篷里放好,今天有驱赶蚊虫的野草,罗臻倒是不需要再窝在火堆边睡觉,而是躺在被晒过的兽皮铺盖上美美滴睡了一晚上。
“早安。”第二天一早,罗臻就早早地醒来,伸了个懒腰,转头对刚起床的陆湛打了声招呼。
“嗯。”陆湛点点头,他还不习惯和人道早安。
早上的早餐只有昨天陆湛带回来的野果,罗臻将野果全部洗了一遍才用叶子裹好递给罗臻,一边咔嚓咔嚓地进食一边问对方,“阿湛,你能带我去大河边吗?”
“水不够用了吗?”陆湛看了看放在门口的木桩,罗臻用得很省,现在里面还有一大半的水。
“不是,我只是想洗个澡。”自从从荒岛上离开后,算起来罗臻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洗过澡了,即使晚上没有蚊虫叮咬,他也觉得身上痒得厉害,而且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原始社会,罗臻也不希望自己因为长久没清洁而得病。
陆湛点点头,“可以。”
“谢谢。”
吃过早餐后两人就出发了,罗臻将两人的兽皮衣也带上,一共也没多少件,正好一起清洗一下。
黑豹部落里的人似乎没有串门以及外出闲逛的习惯,离开了部落后便看不到几个人影,除了草丛中偶尔窜过几只速度极快的小动物之外,也看不到别的动物。
陆湛一离开部落的范围就将身上的兽皮一脱掉随意地搭在肩膀上,罗臻留意到他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甚至连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来,心里暗暗羡慕这些原始人强大的愈合能力,再看看自己身上被蚊虫叮咬留下来还没来得及消退的痕迹,感觉自己并没有得到这种强大的愈合能力。
大河离部落很远,从长峰山流下来,横跨整个南麓平原,途径他们黑豹部落,然而流进之前他们见过的大湖里。
罗臻大概估算了一下他们一路走下来所花的时间,至少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才看到那条大河,大河边并没有别的人在,部落里的人一般都是隔上好几天才会出来取一次水。
几只禽鸟站在河边喝水,似乎感觉到了罗臻两人的气息,哗啦啦扑扇着翅膀就飞了起来。
河面足有十多米宽,水流并不急,除了那些禽鸟之外并没有别的动物。
陆湛带罗臻去平时自己取水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凹进来的小滩,那里形成了一个小水潭,而且水深比较浅,不用冒险下河去。
“你先别动。”陆湛对罗臻摆了摆手,先自己跳到小水潭里游了一圈,确定那些危险的鱼类没有跑进这个小水潭里,这才爬起来,走到一边的草丛中,扛起一根已经有点腐烂的巨大木头,一把扔到了入水口里,这才拍了拍手,对罗臻说道:“现在你可以在这里洗澡了。”
“以后没有我带着,你不要随便来这里。”陆湛往大河里面瞄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罗臻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反驳对方,乖巧地点点头,看到陆湛交代完后又跳进了小水潭,这才慢慢走过去。
小水潭的水被陆湛这么一个搞弄,已经有点浑浊,但罗臻并不介意,伸手进水里探了探,即使是白天,水温也有点低,见陆湛在水里待得舒爽,他也迫不及待,将身上的兽皮裙一扔,“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水中。
“爽。”罗臻从水里浮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了起来。
第10章
罗臻对着水里的人影龇牙咧嘴,不管他做什么动作,水里那模糊的人影也跟着做什么动作。
人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拨拉上去的刘海露出来的光洁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月牙状的疤痕,疤痕靠近发际线处,不留意倒是看不太出来。
虽然只是倒影,但五官还是勉强能分得清楚的,然而不管罗臻看上多久,那熟悉的五官和记忆中的自己总是有那么一点出入,譬如那本不应该存在的额头上的疤痕,譬如那比原来的他还要稚嫩不少的五官,比如那瘦削的脸型,以及那头即使洗过依然乱糟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