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他将食物全部煮好摆上桌后,罗臻这才推开门,对着外面早就落黑的夜色里喊了一声,“吃饭了。”
罗臻话音刚落,刚才还有的打斗声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就是急速往回赶的脚步声,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张眉眼有几分相似,但此刻脸上却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齐齐挤到罗臻的面前,反而是落后一步的追风因为被堵在门外,只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对着罗臻叫了两声。
罗臻让开位置,陆湛和黑渊进屋前还互相推搡了几下,然后又恶狠狠地瞪视着对方,这要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两人会是什么生死之敌,而不是血缘浓厚的父子。
罗臻默默扯了扯黑渊的衣袖,对他做了几个口型:你到底还想不想和阿湛缓和关系了?
黑渊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主动落后了几步,刚才和这小崽子打架,对方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一开始黑渊还会顾着一点,谁知道后来打着打着竟然被打出了火气来,完全将之前罗臻的叮嘱给忘到了脑后去了。
陆湛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不满地将落后一步的罗臻往自己怀里一带,然后就这样半搂半抱地回了饭桌前,不过他也并没有将大门关上不让黑渊进来。黑渊眼珠子动了动,笑呵呵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只是笑容扯到了嘴角边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嘶了一口气。
这小崽子,狩猎的时候估计动手都没那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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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陆湛身上没穿兽皮衣,能够明显地看到身上有不少的红肿擦伤,陆一沿着陆湛的手臂蹬蹬蹬地爬下来,乖巧地站到自己的木碟子前,等着罗臻投喂,它用屁/股背对着黑渊,在实力打不过对方的前提下,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黑渊可没留意到陆一的小情绪,熟门熟路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现在已经抛弃了叉子,改用起筷子来了,虽然动作依然有点笨拙,但至少不会将食物掉到桌子上去。
陆湛抿着唇看了看黑渊的动作,将自己的凳子往罗臻身边移近了一些,就差没整个人黏到罗臻身上去了。
“臻臻,我要那个炸肉丸。”黑渊将木碗递给罗臻,指了指罗臻面前的那盆被炸得金黄的肉丸说道。
饭桌很大,罗臻和黑渊刚好是一人坐一头,如果要夹到对方面前的菜式,就必须站起来伸长筷子才能够到,黑渊懒得站起来,再加上他的筷子用得并不是那么利索,所以每次放得太远的菜式都会让罗臻给自己夹好,罗臻见他确实是够不到,便也会主动搭一把手。
“我也要。”陆湛不满黑渊对罗臻的称呼,见罗臻给黑渊夹菜,也将自己的木碗给递了过来,还特意凑到罗臻的面前去,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罗臻先给自己夹。
罗臻无奈地将刚刚夹起来的肉丸放进陆湛的碗中,陆湛这才满意地将碗收了回去,得意地暗暗对着黑渊挑了挑眉头,可惜黑渊的眼睛都被满满一桌子美食给吸引住了,根本没有发现自家小崽子暗暗对于自己的挑衅。
“臻臻,我要那个煎鱼。”
“臻臻,给我盛一碗肉汤。”
“臻臻,......”
陆湛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断为了两截,他看着黑渊,磨着后槽牙,阴恻恻地扫了一眼他的右手,“你的手是断了吗?要是没用了我就帮你彻底解决掉吧。”
黑渊嘴里还咬着筷子,两个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闻言疑惑地抬起头,动作自然地将罗臻递回来的木碗接过,大口呼噜了一口已经放凉了的肉汤,对着陆湛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看了看对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几口的肉食,奇怪地问道:“你是吃饱了吗?怎么只吃这么一点,难怪这么弱。”
黑渊边说着边伸筷子又夹起了不远处的那盆炒肉,这种被爆炒过的肉片加了一点香草,非常香,吃起来还不会觉得腻味,黑渊非常喜欢,满满一大盆被他一个人就解决了大半了,本来剩下的还打算特意留给小崽子的,既然他都吃饱了,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将所有食物都解决掉吧。黑渊美滋滋地想道。
然而这次肉片还没夹起来,一根断了半截的筷子比他还快地将肉片给夹走了。黑渊也不在意,伸手再往另一块肉片夹去,然而这次和刚才一样,他的筷子刚碰上肉片,肉片就被人中途给截走了。
黑渊的筷子本来就使用得不太熟练,连续几次都没有夹到自己的食物后,他默默将口里的食物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陆湛。
陆湛对着他挑了挑眉头,将刚刚从黑渊手下抢过来的肉片慢条斯理地放进口中。
“臻臻,臭崽子抢我的食物。”
陆湛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呛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正向罗臻告状的男人,这人,这人......怎么这么卑鄙?
“好好吃饭,你们难道还想在饭桌上再打上一架吗?”罗臻正侍候着陆一吃东西,根本没留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抬头看到陆湛手里的筷子都断成了两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给他换了一双新的过来。
大概是罗臻的语气有点重,两人都不禁禁了声,黑渊低头默默扒着自己碗里的食物,陆湛则可怜巴巴地看着罗臻,他现在这副浑身是伤的模样,即使罗臻知道对方这些伤并不严重,心里还是不禁软了软。
“快点吃吧,我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食物。”要知道平时罗臻有不少事情要忙,做饭这种繁琐的事情要么交给阿椒,要么自己随便做几个烤肉对付过去就算了,像今晚这样准备一大桌子菜的事情已经很少做了,也就陆湛挑食,偏爱吃自己亲手做的食物,要不然罗臻能直接让阿椒每天顺便将他们的食物也准备上一份,现在阿椒的厨艺也已经能赶得上阿草了,是部落里的少有几个厨艺还不错的人之一。
陆湛闻言心里这才平衡下来,见罗臻也没有吃上几口,桌上的食物就快被黑渊给消灭一大半了,连忙给罗臻夹上一些,“你也快吃吧。”
罗臻笑了笑,其实刚才陆湛和黑渊打完一架回来后,他就发现陆湛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只是口头上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其实关于这件事罗臻并不想介入太多,毕竟他想象不到当年陆湛被抛下的时候的经历是怎么样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管陆湛会怎么选择,他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就是了。
有罗臻在,这顿饭的后半顿反而变得和谐起来,两人因为在室外打了一架,不管是衣服还是身上都脏兮兮的,吃完就被罗臻又扔进了洗漱室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罗臻的叮嘱起了作用,这次即使两人都待在窄小的洗漱室里却没再弄出过大的动静来,洗完后都乖巧地出来了,罗臻看着两人身上的青紫,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们泡了一杯太岁花蜜茶,这么点小伤,只要喝完后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身上就不会再有任何痕迹了。
临睡前大概只有追风是不满意的,因为那个不速之客将它的被窝给霸占了,还死活要搂着它将它当成枕头,追风发现自己的力气还比不过对方,本来还想向罗臻求助的,发现连嘴巴都被人给捂住了,最后只能憋屈地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人睡得香甜,真是恨不得用自己的蹄子将那张睡得那么熟的脸庞给踩烂掉。
“我们去找鹿冥吧。”
罗臻半梦半醒间听到身边的人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刚刚酝酿好的那一点子睡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刚才说什么。”
陆湛的动作没有变,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我们去找鹿冥。”
“你要帮你爹?”罗臻以为陆湛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的,没想到这才刚回来,黑渊都还没有主动提出这个请求,他竟然就说要去找鹿冥了。
陆湛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其实我已经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模样了。”
阿陆离开得比黑渊还要早两年,他对阿陆的记忆,只有当初他让自己吃下那枚晶果时候的场景,后来部落里的人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他父爹的事情,再加上后来陆湛对于那两人抛下自己的怨恨,更不会主动去了解那两人的事,慢慢地,不管是阿陆还是黑渊,都变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然而很奇怪,当他看到黑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那你想见他吗?”罗臻握住陆湛的手,轻声问道。
“不知道。”陆湛的语气里有几分迷惘,“而且他在海里,即使我想见,也不一定能够见着他。”没看到黑渊在海边守了十几年,也不一样没办法和那人见上一面吗?
“我们去找鹿冥吧,至少将他脱鳞的病给医治好了,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要见,我都陪你去见见他。”
陆湛没说话,良久,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罗臻将这件事告诉黑渊的时候黑渊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陆湛,眼神相当复杂。
陆湛被他看得有点暴躁,恶声恶气地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去?”
黑渊回过神来,伸手揉了一把陆湛已经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愉快地应道:“当然。”
然而他才揉了两下,就被陆湛一把甩手用力打开,当先一步就出了屋子,黑渊也不介意对方的举动,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
陆湛将一个大背包窜到追风的背上,带上陆一以及一小队兵蚁也一起出去了。
鹿角马之森离日曜部落并不算太远,只是里面的道路弯弯绕绕的,没有人带路很难能够准确地找到目的地。
三人在森林入口的地方看到了鹿角马的首领,不知道是不是今年冬季降雪太多,鹿角马首领的精神并不是太好,身型也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消瘦了许多,看到陆湛和罗臻两人竟然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不由得有几分警惕。
后来还是罗臻再三跟它解释了一遍,鹿角马首领才愿意给他们通传一声,三人又等了好一会儿,鹿角马首领才折返回来,亲自带三人进去。
鹿角马之森比以前荒凉了许多,以前即使是冬季过来的时候也能看到不少绿色的植物,这次却一直走到了湖边才看到一点绿色的影子,就连湖中心那棵巨大的柳树,看起来都干瘪了不少。
等三人在湖边站定后,鹿冥才慢悠悠地从柳树后面走出来,水纹沿着它的脚踝荡起一圈圈涟漪,黑渊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慢慢走近的巨大鹿角马。
鹿冥也在打量着这名陌生的客人,不等它开口询问,黑渊就走上前一步,他定定地看着鹿冥的眼睛,说道:“你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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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鹿冥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显然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够一照面就能看出自己目前的情况,它的声音放沉了一些,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问道:“人类的高级战士,你来这片蛮荒之地做什么?”
黑渊并没有回答,他从随身的背囊中掏了掏,这东西自从进了日曜部落后他一直都放在罗臻的家里,这次出来他才再次背回身上,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鼓鼓囊囊的,差点没将最外面那层兽皮给撑破掉,罗臻曾经试过提了提,即使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没办法将黑渊的背囊给提起来。
似乎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黑渊又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要给鹿冥看看的模样,然而他忘记了,此刻的鹿冥虽然大半个蹄子都被湖水淹没了,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地踩在水面上的,黑渊前脚刚踏出岸边,后脚就“噗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罗臻:“......”
黑渊并不会游泳,一进水就被大大地呛了好几口湖水,双手在水面上胡乱扑腾着,拼命想要挣扎出水面去。
一边的陆湛忍了忍,还是上前一把将他给提出水面,黑渊抱着他的背囊趴在岸边,大大喘了好几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我差点以为自己被淹死了。”
陆湛松开手,给了他一个看智障一般的眼神,“这里的水最多没到你的胸口,你确定真的能将你给淹死吗?”
黑渊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是不相信陆湛所说的话,陆湛见此又一脚将他踹回了湖水里去,这次大概是有了陆湛之前的提醒,黑渊只扑腾了两下就站了起来,他衣服头发全部湿透,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大大打了两个喷嚏,对着陆湛讪讪地笑了笑。“原来这水这么浅哦。”
陆湛拍掉手中的水珠,给了他一个白眼,回到罗臻旁边。
“你快起来吧,别冻病了。”罗臻伸出手,不赞同地倪了陆湛一眼,想要将黑渊拉上来。
然而黑渊却摇了摇头,他在水里转了个身,用脚先在水底下试探了两下,这才迈开步子,这次他并没有走向鹿冥,反而是向着湖中心那棵巨大的柳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