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有势真好,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扫荡的感觉。
齐文遥眼睁睁看着远处的行人被强行请走,轻轻叹一口气。
“累了?”符弈辰停下来。
“王爷,下官备好了轿子。”县令冒出来,招招手让轿夫跑快点。
符弈辰不理会,定定看着齐文遥。
“没有。”齐文遥瞧着符弈辰像是心情不错,扬起笑脸问一问,“我可不可以看看市集?”
“大雨冲没了。”
“是吗?”齐文遥讶然,看向县令。
县令爱拍马屁,当然不会放过齐文遥这个时刻跟在景王身边的人物,“回公子的话,前天大雨,刮倒了好几棵树。有的屋子不结实,时不时掉块砖瓦容易伤着人。太乱了,便不开市了。”
“哦。”齐文遥失望,“大家都待在家里吗?”
县令点点头。
齐文遥撇嘴,低头踢踢地面上的石子,发泄一下想看又没处看的不甘心。
符弈辰却说,“哪来的诵经声?”
“有吗?”齐文遥也努力听一听,不知不觉靠近了符弈辰。
符弈辰伸手一揽,帮他调了个方向,“那边。”
齐文遥还是没听到。
“噢,那边有个小庙。”县令也没听着,但对小城熟悉一下子从方向猜出了声音的源头,“大雨来势汹汹,百姓们怕再有什么灾祸,就去庙里头烧香祈福了。”
齐文遥又起了兴致,“很热闹吧?”
符弈辰问他,“想看?”
“嗯!”
向来言听计从的县令却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魏泉,留几个近卫就行。”符弈辰明白自己的出现会引起一片乱,让大部分的侍卫回去并叮嘱县令,“不必兴师动众。”
县令眉开眼笑,“王爷体恤百姓,真乃……”
符弈辰听多了恭维也腻味,“行了,带路。”
齐文遥同样高兴。
只是,符弈辰能不能放开他的手,离得远些各走各的?
*
小庙不远,走一会儿就到。诵经的声音不大,符弈辰是个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一下子听着了,带了齐文遥看看这个勉强算得上热闹的地方。
齐文遥换了个壳子和地方,他仍然保留着到寺庙不乱说不乱走的习惯,想着符弈辰再低调所到之处还是会打扰虔诚祈福的百姓们,挑了人最少的地方。
人最少的地方是许愿树。
齐文遥大学时热衷旅游,见过的许愿树得有十几棵。不管是大地方还是小地方,挂了满树的红符随风摇摆很是漂亮。他每次都不会照相,站在下面用眼睛记下来,渐渐地,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
正如现在,他看着这棵树觉得似曾相识,又说不上来跟哪里的相似——南太平路?天后庙?香山?
若是所在的地方和年代也一并像了,他能回家该多好。
齐文遥略感怅然,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看着许愿树。
符弈辰一直盯着他,忽的来了句,“想许愿吗?”
“不知该写什么。”
“写你想吃什么。”
“……”齐文遥嘴角一抽,看向爱调侃自己的符弈辰,“这么小的愿望,不用劳烦神灵了。倒是你,要不要求求上天把潇儿送回来?”
符弈辰皱眉,“不必,潇儿会回来的。”
“对,我说错了。”齐文遥不敢惹一心执着白月光的恋爱脑,定睛瞧瞧离得最近的红符。
符弈辰没有跟他一块傻站的心思,走到一边。还好,符弈辰没有走远的意思,到了许愿树较高的那面远眺风景,似乎不在意他是否跟上。
齐文遥不费劲去讨嫌,围着这一棵许愿树转转。
他转到了后头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老爷爷。老爷爷拿了一篮的牌子和红符,备好笔墨,用发抖的手吃力地写着字,旁边有小堆写废了的成品,有的难看得辨认不出有的直接被墨水染黑用不得了。
齐文遥看着于心不忍,“大爷,我帮你写吧。”
他小时候学过书法和国画,后来荒废过一段时间,参与工作为了完成中国风项目倒是捡回来了,写写画画找灵感。写毛笔字不算漂亮,写繁体字可能卡壳,可是写一写红包和春联上面常常看见的吉利话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好、好咧,谢谢小兄弟……”大爷点点头,把纸笔递给了他。
“别客气,你要写什么?”
大爷的声音忽的变得清楚明白,“六鱼村是陷阱。”
齐文遥认出了翟一尘的声音,愕然,“是你。”
翟一尘还记得自己要演戏,用苍老发颤的声音说给四周的侍卫听,“愿……愿我儿……”
齐文遥也陪着演戏,落笔,慢悠悠地写着。
翟一尘压低声音,接着说,“字条不是我留的,是太子杀景王的陷阱。”
“你留个真字条不就行了。”齐文遥不愿意当传话筒,帮忙指出符弈辰所在的方向,“或者直接喊一声,面对面地说?”
翟一尘无奈,“他不信。上回留了一张字条,字迹不同。他没怀疑,还是要往六鱼村去。”
齐文遥想起来了,“齐家村那张?写着再会的?”
“对。”
齐文遥搞不懂了,“为什么不写正事,写一句没头没尾的再会。”
“正事也写了。他们只找到这一张。”
“噢。”齐文遥点点头,“手下太笨,搜不出来。”
“再会是对你说的。”
“……”齐文遥翻个白眼,“谢了。但我真的帮不上忙。符弈辰一心想找潇儿,不会听我的。”
翟一尘却说,“会。”
“可是……”
“无、无病无忧。”翟一尘注意到附近有侍卫巡逻过来。,又切到老人家的嗓音去了,“等、等等……老身再想想。”
齐文遥却是受够了,将纸笔给回翟一尘,“抱歉,我不会写。”
翟一尘用了老人家的身份伸手挽留他,“小、小伙子。”
齐文遥已经走出了两步,叫一声,“奕辰?”
他上次不叫人,搞得翟一尘得寸进尺频频来找了。惹上翟一尘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能这么听之任之,得现出一点不好惹的架势吓吓人。
翟一尘不说话了,埋头整理那个乱糟糟的篮子。
齐文遥开口是为了警告。他叫得挺小声,朝着的方向也不对。
符弈辰却不知用什么法子听到了,眨眼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嗯?”
“……”齐文遥被吓了一跳,悄悄打量方才翟一尘在的地方。
别说翟一尘,连丢在旁边那堆废纸也不见了。
齐文遥第一次被吓到,第二次有点习以为常了——或许这里的人都会闪现吧。
“那里有什么?”符弈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虫子,我抓来给你看看?”
符弈辰嫌弃地瞪他一眼,“回去!”
这次回去,符弈辰离他远远的,别说搂搂抱抱连并肩走也没有,估摸着以为他真的偷偷抓过虫子。
齐文遥不想蹚浑水,可自己离暗杀目标符弈辰那么近八成也会有危险,思量再三,趁着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水退了?路能走了?”
符弈辰面无表情地说,“游过去。”
齐文遥嘴角一抽。
符弈辰那么想找潇儿,看到不明字条就相信,大风大雨也不肯慢下来一步,而今已经到了没有路也要游过去的疯狂地步了么。
“假的。”符弈辰又说,“我记着你不会水。”
齐文遥觉着人生真是无常。
他这么一个在校游泳队玩过半年顺便拿了个市赛亚军的人,居然有被人说不会水的一天。
符弈辰把他的纳闷瞧在了眼里,又给他夹菜。
齐文遥有一种被关切的错觉,冒出了大胆的念头:
或许他真的能说服符弈辰不去六鱼村。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小受:咦,他好像对我挺好。
符小攻:不是好像。
第13章 破绽
告诉别人一个坏消息,要挑个合适的时候。
齐文遥拿不准什么合适的时候,有事没事看一看符弈辰生怕错过机会。一顿饭下来,他搞不清自己吃了什么菜,倒是把符弈辰动了几次筷子瞧得清清楚楚。
某次一瞥,他正好对上了符弈辰的眼睛。
符弈辰皱了皱眉,“菜不够?”
“……”齐文遥怀疑自己真被当成饭桶了,抿抿唇,“够。”
符弈辰面无表情下了一道命令,“吃完。”
然后就是符弈辰看着他吃。他明明饱了,还硬撑着继续往下咽。
还好,菜不多。小地方的厨子不怎么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上得了台面的菜,加上百姓受着大风大雨的苦,符弈辰身为景王不好在这个时候享福,一切从简,吃的菜肴连桌子都没铺满。
齐文遥可以吃完,但吃着的样子跟享受一点不搭边。
“行了。”符弈辰似乎不大想看到他扭曲的表情,“回房。”
“哦……”齐文遥站起来,等着符弈辰先走。
符弈辰却说:“你回去。”
齐文遥瞥了一眼客栈门口等候的县令,大致猜到有些事不是他能听的。
“你呢。”他瞧着符弈辰心情好像不错,小声地问了一句。
符弈辰不仅答了,还弯一弯唇角给他笑,“一会儿就回。“
齐文遥吓得赶紧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比被一堆人围着的楼下舒坦多了。
齐文遥好不容易盼到了独自待着的时候,却放松不下来,不停回想翟一尘说的那些话。
六鱼村是陷阱,翟一尘不说,反而让他来转告。这事太难办了,符弈辰以为六鱼村是潇儿所在的地方,他去说,恐怕会被误解成争风吃醋的阴招,他不说,符弈辰落了陷阱一命呜呼,他也捞不着什么好。
“还是提醒一句。”齐文遥开始思考说话的艺术了,“不明说,让他自己想明白。”
他正想着,符弈辰回来了。
符弈辰见到他愣愣地坐在床边候着,略感诧异,走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勾起下巴细细瞧。
齐文遥想躲开,瞥见符弈辰皱眉又变成了牵手,自然而然地免去被捏下巴的别扭,“奕辰,六鱼村还有多远?”
“要走半个月。”
“噢……”齐文遥忽而觉着自己多虑了——半个月时间,或许符弈辰不需他提醒便把事情想通了。
他恍惚的功夫,符弈辰已经坐到了身边,一声不吭盯着他。
“地方这么远,”齐文遥赶紧找话说说,“潇儿听到风声,离开六鱼村怎么办?”
符弈辰笑了,“他会等我的。”
齐文遥无言以对。
好好的脑子,怎么碰上秦洛潇就不动了呢。
“对,潇儿会等你。”齐文遥先顺着符弈辰的意思说一句,再小心翼翼地拿不中听的话语试探,“但是六鱼村是翟一尘说的,不是潇儿说的。万一……”
符弈辰忽的伸手一搂,打断了他的话,“翟一尘跟你说了什么?”
齐文遥感到那只手紧紧锢着自己,不自在了。他心想也瞒不过,老实说,“他说字条不是他留的,是太子布下的陷阱。”
符弈辰冷笑,“真是奸诈。“
齐文遥乐了,等着符弈辰骂一骂太子。
谁知,符弈辰的火气是向着翟一尘的,“不想让我找到潇儿就罢了,还挑拨我和皇兄的关系。”
“……”齐文遥再次感慨:好好的脑子,怎么碰上秦洛潇就不动了呢。
不过,他也就是一个自以为知道剧情的局外人。太子如何,翟一尘如何,只能根据原书的描述来推断。可是,剧情已经变了不少,往奇怪的方向狂奔不复返,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判断肯定不会出错。
齐文遥不争那些有的没的了,只说确定的事儿,“去六鱼村的路很险。”
他想说找人过去探一探,不要脑子发热亲自涉险。
符弈辰却更加搂紧了他,“我会保护你的。”
齐文遥放弃了。
没法聊,真的没法聊。
“翟一尘杀了师叔。”符弈辰忽而说,“师叔从小看他长大,他却能用一把大锁砸破师叔的脑袋,心狠手辣。你再见到他,要离得远远的。”
齐文遥点点头。
“他威胁你了?”
齐文遥没必要在符弈辰面前说翟一尘的好话,把真相挑着说,“嗯,亮匕首了。”
“吓着了吗?”
“你来了,”齐文遥继续回避,“没什么好怕的。”
符弈辰表情没什么变化,搂着他的胳膊倒是放松了一些。
齐文遥纳闷。
不是在说潇儿,怎么跑题了?
*
第二天要赶路,符弈辰和齐文遥早早休息,盖着被子纯睡觉。
或许是符弈辰不喜欢客栈的环境,或许是符弈辰以为自己准备找到潇儿了,没有那个兴致。不管怎样,齐文遥都庆幸符弈辰没做什么,美滋滋睡了个踏实觉。
至于被符弈辰搂一搂,被抚脸摸头什么的,小意思不值一提。
他们继续赶路,走的路跟之前遇到大风大雨那段不一样,齐文遥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好像是他们走过的那条路被泥石流给毁了,要往前只能绕远路。
幸好他们走了,再晚一些恐怕也被泥石流给埋了。
远路也不好走,时不时一阵雨让地面遍布大大小小的水洼。人走还行,马车那么大要从最宽的地方硬生生过去,轮子磕着晃悠一下,陷入水坑再晃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