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让杏雨备好的小点心。他没吃饭光睡觉,怕半夜饿了就交代放点吃的在手边。杏雨无法理解他在床上放吃食,说“王爷会不高兴的”,他自以为看透了一切,保证“王爷绝对不会来”。
然而,不该来的符弈辰来了,还想用强的。
齐文遥记得这货的洁癖,果断下手,把吃食撒了一床。
符奕辰听到声响,看了一眼便迅速起身。
床褥有这么一堆细碎黏糊的糕点屑,齐文遥无所谓,符奕辰可是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下令道,“来人。”
服侍的下人们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声音赶来了。他们也明白符弈辰的讲究,见到那床碎屑就变了脸色,一拨去整理床榻,一拨跪在符奕辰面前清理衣服。
杏雨同样没闲着。她看到齐文遥衣衫不整坐在乱糟糟的床上,慌里慌张加快步子来扶。
齐文遥被晾在旁边许久,本已接受了只能做背景板的地位,忽而被这么一个眼睛里只有他、忠心耿耿的小丫头扶着,感到一丝温暖,郑重道,“杏雨,谢谢你。”
杏雨却把他往地上摁,“跪下求饶啊。”
“……”
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齐文遥明白身边的人都是围着王爷转了,嘴一撇。
“快啊,王爷要发火了。”杏雨自顾自地催他。
“是吗?”齐文遥打量那一个压根不往这边看的人影,“他根本没看我。”
他自认说得小声,却把符弈辰的目光引过来了。
符弈辰依旧是嫌弃他的表情,板着一张脸,目光定定锁在他的身上。
齐文遥不避开,面无表情地回望。
以原身的记忆来看,表现得跟白月光完全不一样反而会惹怒符奕辰。与其卑微求饶,倒不如学学白月光的傲娇,倔强昂脸不认错。
他们四目一对,周围没人敢说话,又是一片死静。
“王爷息怒。”杏雨快要急哭了,扑通替他跪了。
其他下人也跪倒在地。
符弈辰确实气着了,不想看他再次拂袖而去。
“行了,没事了。”齐文遥坐回去,还有心情给自己倒杯茶。
“主子!”杏雨着急,“王爷气得话也不说了,怎么办?”
齐文遥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他等会儿会高兴起来的。”
等白月光的消息一来,符奕辰哪里会记得不愉快,连他这个人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杏雨压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自顾自想着最坏的结果,“王爷以后不来了怎么办?”
“不来最好。”齐文遥顺嘴打听了一句,“杏雨,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
“天亮之前,他总能知道消息吧?啧,作者要是写得详细一点,我就可以告诉符奕辰,脱离苦海了,”
原着只写符奕辰和报信的大师兄见面,大师兄说“成全你们”,符奕辰说句多谢。下一段,“一年后”三个字概括所有艰辛,再下一段,符奕辰找到了白月光。
齐文遥没有法子加快进度,干脆回去睡自己的觉。
到了天亮,他睡饱起来就跟杏雨打听了一句,“符奕辰出远门了吗?”
杏雨疑惑,“上朝算是出远门吗?”
“他没去找人?”
“找谁啊?”
齐文遥不答,皱皱眉看向那一枚刻着“潇”字的玉佩。
“剧情居然变了。”
*
剧情变了,齐文遥无力改变,但可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比如,符奕辰晚去几天,他就能多几天想想出路。
齐文遥避免了死亡结局,但也无法在王府里待下去。符奕辰得到了白月光,自会嫌他碍眼,打发走的方式也不会温柔善良,他得识相点自行滚蛋,免得被清理出府。
在王府里活下去不难,护好这一张跟白月光相像的脸即可。出了王府,外头的世界便复杂许多,要做不少准备。
第一个准备,就是看看原身有没有钱财。
他把房间翻了一遍,找出了钱箱。钱箱看起来满满当当,却没法给他安全感:他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对钱财没有概念,不知道这些钱意味着什么。
齐文遥暂且没法出去看,在原身的记忆里搜来搜去。
原身同样不知道。年纪小的时候被母亲带到了风月之地,学些阿谀奉承的事,大了些也不能出去,关在屋子里等老鸨找到合适的买家。买家符奕辰来了,原身自然而然转到了另一个叫做王府的牢笼,又没了接触寻常百姓的机会。
既如此,他只剩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问一问周围的人,至少知道普通人怎么解决吃穿住行。
周围人多,但不能随便乱问。齐文遥怕惹来麻烦,挑了一个杏雨来谈。别的不说,那时的杏雨不知道他会苏醒,不为做戏哭得真心实意,足够让他信任了。
齐文遥找了机会,屏退四下只留杏雨一个,“杏雨,你是哪里人?”
杏雨一抬下巴,挺着小身板骄傲地说了句,“杏雨是景王府的人!”
“……”齐文遥倒也习惯了这个小姑娘的作风,换个问法,“你的家乡在哪里?”
杏雨瞪大了眼睛,“主子不是不让提家乡吗?”
齐文遥没有细想原身为什么避忌家乡的事,“哦,我变主意了,你说。”
杏雨懵一懵,忽而红了眼眶,“主子要把杏雨送回去吗?不要啊,杏雨以后会好好服侍主子的……”
齐文遥想解释,一开口又被杏雨各种哭喊打断。几次三番的,他都没能把一句话说全,想想杏雨的小嗓子也哭不了那么久,耐心等着。
杏雨哭了一会儿,看看外头将落的夕阳总算停住了,“王爷要回来了。”
齐文遥瞬间失去了聊天的兴致,“我现在装病来得及吗?”
他想的是装病不需见符奕辰,以为杏雨又会哭哭啼啼一番。未曾想,杏雨比他还来劲,说了个“行”字,麻溜儿跑去拿了一套单薄清透,遮不了什么的衣服,“主子,杏雨帮你换上吧。”
“干什么?”齐文遥挡住,回忆一下原身的做法明白了。
原身也装过病,穿一身半遮半掩特别勾人的薄衫,青丝披肩斜倚床头。等符奕辰来了,抛去一个委屈可怜的眼神,起身要又作势要倒,一接近就弱不禁风地扑到怀里撒娇。
齐文遥推开杏雨递上的衣服,“我说的是没法让人靠近的病!”
“啊?”杏雨迷糊了,“主子不想王爷来吗?”
“不想。”
“主子!”杏雨又要哭了。
齐文遥一听哭声就脑仁疼,“行了,我不装病。”
杏雨哭多了真是收放自如,吸吸鼻子,“这就对了。”
“我觉得他不会来,”齐文遥微笑,“不用费劲了。”
杏雨哇地哭出了声。
齐文遥估摸着这丫头多哭几次就会哑,懒洋洋往后一靠当戏看。
杏雨哭了也白哭,因为这不是齐文遥有没有斗志的问题。符奕辰是回来了,但不往齐文遥的房间走,一头栽进书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如此。
杏雨不哭了,开始给齐文遥出谋划策,“主子,不如求一求成颉?”
成颉是王府里面一个说得上话的管家。王府里面有很多个管家,成颉专门负责跟齐文遥有关的事。除了吃穿用度,还有适当的时候跑去跟符奕辰那儿动动嘴皮子。大多说的是齐文遥多么思念王爷,偶尔的情况,收下赏银配合齐文遥演戏。
上次的自尽戏,就是成颉跑去给符奕辰报信。不过,成颉走得慢,被挡在宫门外的时候听到消息说齐文遥没事了,察觉不妙:人没事,专门来找上朝的符奕辰不是丢人现眼吗?唯恐不乱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成颉折返,等符奕辰回来才说了齐文遥想不开的事。符奕辰来了又走了,却是因为齐文遥作死不是成颉的锅。杏雨按着老规矩给了成颉银子,被齐文遥看见了。
有原身的记忆在,齐文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制止杏雨做该做的事。可是,成颉飘了,加上那晚被意兴阑珊的符奕辰骂得狗血淋头,冒火,不仅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嘲讽还要涨价。
只是嘲讽,齐文遥无所谓,贪婪要钱,齐文遥就不高兴了。
他正拿着一把符弈辰赏下来的宝剑,留了剑鞘当棍子用,一下打上了成颉。
成颉吃痛,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齐文遥微笑,“去告状吧!”
成颉再气也没有糊涂,懂得闹到符奕辰那里赢不了而且会如了齐文遥的意,骂骂咧咧走了。
齐文遥出了口气,挺爽,杏雨那个哭包又开始凄凄惨惨。齐文遥头一次发火说“别吵”,杏雨才消停,化身求神保佑的小迷信。
三天过去,杏雨发现求不动神灵,弱弱开口:要不要去求一下成颉?
“求他?”齐文遥嫌弃,“我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可是……”
齐文遥不想听,“我叫你拿的小刀呢?”
“这里。”杏雨拿出去,“主子要做什么?”
齐文遥不搭理,拿了昨天翻出来的宝剑开始干活——柄部有宝石,撬下来好像能卖不少钱。
“主子!这是王爷赏的!”杏雨慌了,“王爷知道会生气的!”
“真看重的话,会压箱底这么久吗?符奕辰早忘了自己送过这个东西了。”
杏雨想阻止,看齐文遥亮了刀子又停下来,只能靠哭输出。
齐文遥没功夫搭理她。这把剑做工太好,他折腾半天才把小刀的刀尖弄进去一点点,用劲用得脸红脖子粗都没撼动半分。
他在每颗宝石试几次,失败,无奈地放下。
杏雨倒是开心了,“主子想通就好!王爷不会忘记的,王爷最爱的就是主子……”
齐文遥喘匀气,打断杏雨的话。
“搞不动,直接卖就行。”
“……”
杏雨愣了一愣,再次哇地哭出声。
*
王府的另一边。
符奕辰走在通往书房的路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没多久,他的思绪被跪拜的声音打扰了,转眼一看,见到那个时常替齐文遥报信的成颉。
符奕辰算算日子也有三天没见了,不意外,“何事?”
成颉挂起谄媚的笑脸,张口是一堆马屁,“有王爷庇佑,府中自是事事如意……”
符奕辰直接问,“潇儿出事了?”
他管齐文遥叫潇儿,王府里的人都懂。
成颉听到他提起齐文遥的时候现出一个复杂的表情,略加思忖,来了一通没什么用的屁话:“启禀王爷,老奴按着吩咐好好侍奉着,绝不会出岔子。”
符奕辰皱了皱眉,并不满意这番答话。
三天了,齐文遥见不着他,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第3章 线索
齐文遥盯着那一把撬不动宝石的剑研究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行。
“这么长,不好带走。”他得出结论,“取下宝石比较好。”
杏雨顶了一张哭得发肿的脸问,“主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这把剑?”
“哪里毁了?这种华而不实的装饰对于一把剑来说是累赘。”
杏雨怀疑,“是吗?”
“握起来都硌手,用起来更是麻烦。你看看。”齐文遥走到房间里比较宽敞的地方,拔剑出鞘,做了一个亮兵器的动作。
杏雨吓得要晕倒了,“主子当心!”
“没事的,我以前学过。”齐文遥才来不久,回忆穿越前的事情却有一种上辈子的奇妙感觉,颇为感慨,“爷爷说可以锻炼身体,我觉得好玩就学了。结果呢,练得这么好的身体被加班拖垮,死得可快。”
“主子,你又在胡言乱语了。”杏雨露出了迷糊的表情。
齐文遥不气,笑着说,“你还没习惯吗?”
刚开始,他跟杏雨说这些是因为无聊。作为符奕辰拿来泄欲的替代品,他不能出去,活动范围至多到王府门口。在王府里打转也没什么意思,走多了还容易遇到符奕辰。他也就不费劲,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乐子了。
杏雨亦步亦趋跟在身边,他闲着也是闲着,拉她一块聊天。聊着聊着,他不小心说出了跟现代有关的词句,杏雨懵懵懂懂答不上来,但不会多问更不会往外说。
齐文遥也就不避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把杏雨当树洞来解闷。
可是,他忘了杏雨有一个围着王爷转的脑回路。
“唉。”杏雨叹气,“主子,你别这样,王爷会来看你的。”
齐文遥一头雾水,“我提他了吗?”
杏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他听说,王爷昨天问了成颉,怕主子出了什么事呢。”
齐文遥敛笑,“你给了他多少钱?”
杏雨摇摇头不说话。
齐文遥才不信那个贪财的老管家会好心给消息,“说实话。”
“不多。”杏雨也怕他凶,弱弱地竖起一根指头,“一根簪子……”
“啧。”齐文遥有一种自家妹妹被欺负的愤怒感,“我帮你要回来。”
杏雨想劝他,看到手上的剑又退了一步。
这不是杏雨第一次被吓着了,脸色一次比一次白。齐文遥怕再多几次把人给吓疯了,解释一句,“别怕,这把剑没开刃,钝得很。”
“主子还是放下吧。万一伤着,杏雨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怎么会伤到。”齐文遥还转了一会儿,轻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