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澜是法国著名彩妆品牌的中文音译名,品牌历史悠久,原本以手工箱包出名,后来品牌产业逐渐扩大,一步步稳扎稳打,开设了彩妆香水等产品线。
大概是由于做箱包起家,奉承的是慢工出细活的道理,红澜的产品更迭速度并不快,在现在代言人一个月一换的趋势下,它依然坚持自己的品牌文化,这么多年了还是那几个系列,但是每年都会推陈出新,量少而精,相应的代言人也换得慢,所以一旦拿到了红澜的代言,哪怕只是一个系列,也比得上其他大部分的全线代言了。
之前就有不少代言找上门来,开出天价的也有。当时关梦和沈双竹凭借《云起时》双双入围金雀奖最佳女主角,一旦拿奖就是鲤鱼跃龙门,在圈里的咖位立刻就不一样了,所以代言这一块把关把得紧,尤其是对女演员而言最具标签价值的彩妆代言,关梦都一直空着,沈双竹那边也空着。
最终金雀奖由沈双竹斩获,当时好几个时常有接触的彩妆品牌都邀请沈双竹做代言,据说顾新言本来属意另一个品牌,但是秦琴私底下找了他,不知怎么说动了他,最终选择了底蕴同样深厚的红澜。
沈双竹的商业价值固然很高,但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都和关梦捆绑,两个人的热度怎么也比一个人更高,更别提关梦背靠沈氏这棵大树,而沈双竹光杆司令一个,顾新言大概就是出于这个考量与秦琴达成了共识,如今两边团队已然是共进退。
“哦,对了,317红管到时候会作为这个系列的主打,也是电影里拍摄[公主之死]那场戏中用到的唇膏色号。”
关梦旋开盖子在手腕上涂了一道,对着日光举起手腕,唇膏发色略深,有点铁锈红,像是染了血的玫瑰花瓣,很有张力的颜色,非常适合情感爆发的时候表现出人物带一些病态的绝望感。
她没用过这种颜色的口红,拿来随身镜,对着镜子涂了一层,钟瑶看到了,在旁边哇地一声,“这色号......感觉我要不认识你了!”
关梦照着镜子,也愣住了。
镜中女人脸色还有些虚弱的苍白,两片嘴唇像熟透的罂粟花,白雪皑皑一点红,脆弱而又极具杀伤力的美。
“都说口红是一个女人的武器,现在我信了。”
钟瑶连连感叹,关梦的五官是偏清秀挂的,放在娱乐圈里看似不突出,其实骨相绝佳,这张脸放在电影里是最合适不过的,就像一张白纸,可以承载任何颜色,无论怎么搭配都不突兀。
关梦抬头,看见沈双竹正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沈双竹恍然回神,“没什么......这支唇膏,涂上去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除开戏里,在实际生活里沈双竹从没见过关梦这么阴郁艳丽的模样。
......或许有。
其实在关梦涂完口红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沈双竹恍惚以为看到了以前的关梦。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关梦朝她眨眨眼,开口时又是那副清纯阳光的模样。
沈双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和关梦贴身坐下,搂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肩颈。
关梦脖子一烧,“你干嘛呀。”
“关梦。”
“嗯?”
“关梦梦。”
“......”
钟瑶一下子弹起来,见鬼一样看着沈双竹,“噫——你这人也太肉麻了吧我的天呐,你怎么是这种人设啊,啊啊啊我的耳朵要瞎了!”
沈双竹抬起头来,“我人设就这样,还有更肉麻的你要不要听?”
“我想起来剧组那边还有事,先走了拜拜,你们好好休息,导演说身体没好不准回去。”钟瑶撒腿开溜,溜到一半又折回来,把薯片带走了。
门被关上,关梦捏了捏沈双竹的嘴,“你刚才当她面叫我什么呢!”
“叫你关......梦梦啊,”沈双竹笑盈盈地,“这她还能听出来啊?”
关梦不理她,她又一叠声地叫了好多句梦梦,到最后关梦一脸受不了地往后一倒,“天呐,你饶了我吧!”
沈双竹静静凝视她半响,抽出湿巾把她的唇膏擦了,俯下|身去吻她,“叫你勾引我一早上,饶不了你。”
关梦抱着她的脖子笑,很快笑声变得婉转低哑,最后浸着汗意,疲惫又畅快地从喉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哝,好像在喊,热,好热。
荒唐半日,床上厮磨到午后,关梦汗津津地靠在床头,拿了遥控器想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
被沈双竹拦下,“已经二十五度了,再低容易受凉。”
关梦就放下了,拿出枕头底下的剧本开始看。
现在的拍摄进度已经到了阮明瑶中了蛊毒,下毒的人竟然是她和宴唯都非常敬重的副统领,她们的顶头上司。那个从小教育她们要忠君爱国的人背地里却与敌国勾结,甚至不惜给阮明瑶下毒,借此控制宴唯。
宴唯陷入自我怀疑,她以燕国第一弓箭手的身份被捧上神坛多年,却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她的国家高层腐败腌臜,勾心斗角到这种程度,这样的国家还值得她去爱吗?
宴唯几近崩溃,恪守多年的正义教条一朝破碎,是阮明瑶将她从深渊口拉了回来。
她没有杀公主,但是公主最后自杀了。
视她们为仇敌的公主,最后为了拯救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阮明瑶而自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勾结敌营的副统领没有想到,傲慢的尚书没有想到,宴唯和阮明瑶也没有想到。
公主临死前笑着说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活着比死更疼,毁灭不了世界,就毁灭自己好了。
“关梦梦。”
“......”她闭了闭眼,有点无奈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觉得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关梦沉思,说她可怜么,似乎是的,公主是皇帝和前朝妃子私通生下的孩子,她尚在襁褓就成为了一枚棋子,直接将先帝气得暴毙身亡,也没有享受过真正的母爱,那个前朝妃子在生下她后就被皇帝秘密杀害了。
而这些有关她身世的宫闱秘事,公主自己快死了才知道。
说她幸运似乎也没错。公主从小生活在庙里,皇家的庙自然条件优渥,皇帝的亲女儿,身边仆从成群,即使社交圈小了些,那也是锦衣玉食地养到了大,若不是被宴唯中途横插一脚,她本该风光回宫当她的公主。
可是又能风光几回呢,这样离奇而又耻辱的身世别说放在皇家,就是寻常人家也难以接受,母后不是母后,真正的母后她纵使知道了也永远无法说出口。而她一向敬爱的父亲,君临天下的皇帝,是个弑父杀妻的恶魔。
“你刚才涂上口红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看到这一段剧情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个人。”
沈双竹看着她,“以前的关梦。”
关梦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一直堵着的东西突然通了。
夏国公主和原来的关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相似感,看似风光实则可怜,活得万众瞩目,死得悄无声息。阮明瑶得到了救赎,而公主刎颈自尽无人问津,为她落泪的竟只有昔日仇敌。
偏激,脆弱,或许正是因为公主身上具有和原来的关梦相同的特质,所以魏楚把这个角色交给了她。
拍戏进度渐至尾声,人物剧情的冲突在加大,几乎每一场分饰两角的戏都要磨很久。关梦觉得日子越来越难熬,但现在她好像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
她渐渐理解导演的用心,知道这部电影对于魏楚的意义,对于原主的意义,以及对于她的意义。
在魏楚看来,他希望关梦能从中得到解脱,公主死了,但宴唯和阮明瑶好好地活着。
不要做公主,成为宴唯吧。
第142章
关梦低血糖晕倒,在酒店休息的三天里,柳希龄一直没有出现,倒是等她回了剧组,片场角落里停着一辆低调而骚包的纯黑色房车,扫一眼车牌号便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柳希龄打开车窗朝外望了望,大半张脸被遮挡在墨镜和宽檐帽下,沈双竹看不清她的脸,但直觉觉得柳希龄在看她。
隔着大半个片场遥遥相望,柳希龄的视线遮挡在墨镜后,精心描绘的红唇向上勾了勾,把窗帘放下了。
投资方来探班,加之两位主演回归,今天的片场格外热闹,大家都像是感觉不到天气的炎热似的,工作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
沈双竹也只在补妆的空隙,隔着人潮与柳希龄短暂对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对通知演员入场的导演说了句好,便提着衣摆进了棚里。
沈双竹回想着柳希龄的那一抹笑容,柳希龄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是很温婉风情的,任谁看了也会这么觉得,可她却总觉得对方在挑衅,笑不进心里,甚至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吃人的美女蛇。沈双竹默默在心里冷冷一笑,抛除杂念走进片场。
关梦的状态相比之前提升了很多,在开启夏国剧情后,她由于一人分饰两角,工作量增大,很多地方难免力不从心,NG率陡然上升,剧组进度也因此减缓。
魏楚似乎对此并不着急,他的耐心多到用不完,反正沈氏的钱投进来随便烧,一个镜头可以反复磨上几百遍,有时候关梦都快崩溃了,他依然稳如泰山,挥挥手让演员休息一会儿,休息够了继续,也不指责,也不安慰。
开头到中间的戏份,他是一场一场地和她们讲的,这样的好处就是帮助演员快速入戏,而长久下来也有弊端,很容易把电影变成导演一个人的东西,演员本身的灵气就表现不出来了。而一部电影的质量若是以导演的功力为基石,那么演员的发挥就是最关键的那道鲤鱼跃龙门。
“我是来请你扛大梁的,可不是让你拍木偶戏。”魏楚喝了口冬瓜茶,笑着对关梦说,“之前我告诉你宴唯是个怎样的人,现在我要你自己成为她。领悟是一个过程,慢慢来,不用着急。”
关梦捧着半个西瓜,想起之前赵惊墨和她说的话:“黄河江水滚滚,你总是要下去走一遭的。”
不淌这趟浑水怎么知道黄河从哪里来,不走进这场梦,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
今天是柳希龄第一次来探班,她坐在并不显眼的角落里,可周身的气场却丝毫不容人忽视,即使一言不发,也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关梦没看见柳希龄,她今天的戏份很重,镜头不多但情绪要求非常饱满,她每拍完一场下来都要关上一段时间的禁闭,少则几分钟,多则半小时才能从戏里走出来。
大家都夸她休息调整了两天回来,演技突飞猛进更上一层楼,魏楚也点头,笑着说:“感觉对了,就是这样。”
周围一片赞誉,但关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成什么。
表演是一种成全,她在同时成全两个人。
柳希龄公务繁忙,但隔三差五地会来片场,一如既往地呆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自她探班频繁后,那个地方便从无人问津的角落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王座。
大家其实摸不清金主boss来到底干嘛,柳希龄每次来了就只坐在车上,看看当天拍摄的胶片,时不时隔着大半个片场朝棚里远远地望上一眼,偶尔叫导演或者两个主演上车坐坐,这么多天了,很多人只看见豪华到极致的房车隔三差五地停在那,一停一整天,却不见大美人boss从里面出来。
弄得沈双竹都有点受不了了,“她怎么天天往片场跑?”
有公司不去,成天往这待着,连视频会议都搬到车上开,要说她多重视这部剧,也不见得,她连车都不肯下,这么多天了还没真正踏上片场的地,想见谁就把人叫到车上,皇帝也就当到这份上了。
偏偏还周全体贴得不行,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剧组的人觉得柳希龄是个尊重员工热爱艺术的好老板,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根本瞧不起娱乐圈。
关梦说:“我让她有空多来看看。”
沈双竹挑眉:“嗯?”
关梦沉默片刻,笑了笑,“她是该多来看看。”
不光柳希龄,还有许许多多千千万万的人,都该来看看,世人眼中风光肆意的公主是怎么死掉的。
拍摄进入收尾阶段,每一天都离杀青越来越近,每一天也越来越煎熬,两三天回不了酒店是常有的事,片场里人手一个小躺椅支着,没有排戏的时候盖上毯子闭眼眯一会儿,什么时候场务来催了又得立刻醒来调整状态,好几个配角的演员都崩溃了。
“不要太辛苦了。”柳希龄着实不忍看见关梦卸了妆后吓人的脸色,在凌晨三点结束一场戏后把人拉进房车,说什么也要让她休息够了再回片场。
关梦自知身体开不得玩笑,打了个呵欠便睡着了。
关梦熟睡,柳希龄却在凌晨三点失了眠。她觉得现在关梦既熟悉又陌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关梦,拼命又投入,为了一场戏的效果反复研磨,从台词到眼神,甚至每一个细微的指尖动作都极尽苛求自己,当真像是娱乐圈里褒贬不一的那个词,戏疯子。
柳希龄长了一张高雅出尘的文艺脸,其实根本不懂影视欣赏,但有时候她看剧组当天的拍摄带,关梦在里面的表演常常让她感到惊异甚至恐怖。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张脸上能表现出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也不知道关梦在什么时候拥有了那么多复杂深沉的情绪,难道她的人生不快乐吗?从前她也这样想,难道关棋音不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