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怎么样,但可以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关梦说。
沈双竹指尖在筷子上来回滑动:“关棋音为什么要绑架周梦琳?”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沉默。
柳希龄冷冷地看着塞莉:“你说啊。”
塞莉轻叹一声:“那天她逃出去了,但是是我有意让她走的。”
“知道么?每当提起这件事,我就恨不得杀了你。”柳希龄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撕碎。
“那你以为凭她当时的状态还能撑多久?你已经让她等了多少个一阵子,又打算让她接着等多少个一阵子?”塞莉笑容惨淡,“我知道她一去大概是凶多吉少,可是那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是生不如死,对我也是。”
“你喜欢关棋音?”沈双竹紧紧捏着手里的玻璃杯
“是。”塞莉坦然承认。她长吁一口气,似是无奈地:“我今天的确只是单纯的邀请你们共用一次晚餐,没想到话题竟然拐到了这儿......没错,我喜欢关棋音,但是她选择了柳希龄。我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谁料她过得并不好。”
“当时我和沈家的竞争处在白热化,内忧外患怎么腾得出手?我说过再等一年,一年之后......”柳希龄哑然苦笑,斯人已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看来这顿晚餐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了。”塞莉拿起餐布摁了摁嘴角,“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剧组,你们俩可以和我一起,当然,选择随意。”
柳希龄没有再开口要人。关梦和沈双竹对视一眼,缓缓站起身,和塞莉同一个方向走去。
“小梦,”柳希龄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道,“你,恨我吗?”
“不,恨不恨都是你们上一辈的事情,我对你总体是感激的,但也对你错误的教育方式感到失望。你的偏心和纵容实际上豢养着一只新的恶魔,这样下去只会导致一场新的灾难。”
包厢里只剩下一个人。柳希龄看着窗外独自出神,眼泪不知不觉从脸颊滑落至下巴,滴在手背上烫出一朵透明的花。良久,她很轻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后悔还是欣慰。
塞莉站在车库门口转身看着她们,墨镜挡住了她落寞微红的双眼,高挺鼻梁下的红唇微微勾起:“上车吧。”
最开始的十多分钟路程里,车厢内寂静无声。到达一个红路灯路口,沈双竹开口道:“你为了报复柳希龄,所以有了我。”
塞莉顿了顿,点头:“是。”
“你幼不幼稚?”沈双竹气极反笑。
“很幼稚。”
“你的戏份只有两场,客串完了就走吧,我这辈子也不想看到你。”沈双竹转头看着窗外。
绿灯亮起。塞莉松开离合,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沈双竹扯了扯嘴角。旁边的关梦突然抱着脑袋痛苦地低低呻|吟起来。她忙过去搂住她:“你怎么样!”
“我,我......”关梦眼前视线模糊一片,无数景象交叠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大脑,最后如一道利刃划过,她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快,送去医院!”沈双竹抬头冲塞莉吼。
塞莉已经转动了方向盘,车子朝最近的医院飞驰而去,沈双竹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
火急火燎地,关梦进了急救室输液,医生出来说病人是工作劳累加上情绪问题导致的突然昏倒,其他并无大碍。
沈双竹和塞莉在冷清的走廊休息椅上坐下。
“你很早就回国了,并且也早就见过我,对吧。”
“这是我第二次回来,上一次待了一天就走了。”
“你对我的饮食爱好了如指掌,初来乍到就知道附近的三甲医院在哪里,这些你怎么解释?”沈双竹冷笑,“莫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个追踪器来监视我?”
塞莉一愣,轻笑道:“你很聪明。”
“说点我想听的。”
“温季尧是我的人。”
沈双竹面露惊愕。
“你放心,他是一个很称职的管家,不该管的绝不会多管闲事。我也仅仅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你最基本的情况,别的隐私不过问。”
“我和关梦......”
“嗯,你们在一起了。”
沈双竹抿唇,睫毛微微颤抖:“你没有表态的资格。”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打算干涉。”塞里顿了顿,道:“不过我这趟回国来,倒是有些为了这件事的。柳希龄必定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呢?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睥睨众生的样子,就回来转了转。本想着小范围解决,哪成想你们也掺和进来了。”
沈双竹依旧处于震惊当中。关梦说过在原着中温季尧最后突然失踪,原来他竟然是,竟然是......
一时之间,她竟是不知道该感谢温季尧长久以来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该痛恨这样的温暖原来是受人所托,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温季尧的主要任务是在沈家做事,这么多年下来,他对你的关心不是假的。看在两年前他救了关梦一命的份上,不要讨厌他。”
等等。沈双竹骤然看着她:“两年前那场车祸,他救了关梦?”
“说来幸运。两年前我有部电影在国内取景,听说你在封闭式训练,就想着见见她。我安排温季尧去当她一天司机,然后远远地看上一会儿就好,谁知......温季尧慢到一步,她被另一个司机接走了。”
塞莉缓了缓,道:“我觉得蹊跷,关梦那天的行程没有安排司机,就让温季尧跟上去......所幸跟上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司机眼瞧露馅便决定玉石俱焚,关梦求生欲很强,也很大胆,高速行驶中直接跳出车门扒上了温季尧的车,自然受了重伤,但好歹捡回一命,要是再晚半分钟,她就和那个司机一起坠落山崖了。”
塞莉寥寥数语,沈双竹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实际上如果不是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这些话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我很自私,也很怕麻烦,如果告诉你能让你稍微释怀一二,那也不错。”塞莉笑了笑,“沈双竹,我大概比你以为的要更在乎你一点点。不是很多,但是有一点点。”
“我大概比你以为的还要讨厌你一点点。”
“好。”塞莉点点头,“生育是我这辈子的耻辱,但你是你自己的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不洗白不洗白。
看大家反馈说不太喜欢支线,但是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对不起对不起到这里差不多要收尾了,后面内容很少,基本以第三人称交代配角结局然后两个人正式在一起酱紫
我要写戏中戏了!想了两个很有意思的剧本在后面嗷
第101章
关梦缓缓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目,她下意识想抬手挡住眼睛,但是手腕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酸痛。
腹部的被单上趴着一个人,棕黑色的发丝海藻般散开,其中几缕搭在她手腕处的针管上,微微的有些酸麻。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犯恶心地咳嗽了几声。沈双竹听见动静立刻惊醒,迷茫地看了她一眼,瞬间回神,闪电一样凑过来,手背覆上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有一点儿......”她低头叼过沈双竹放在手心里的薄荷糖,酸酸甜甜凉丝丝的,“不过还好。”
沈双竹没说话,伸手搂着关梦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关梦用空闲的左手把人捞起来,看见沈双竹眼尾刚刚滑落的泪水,无奈笑道:“哭什么?”
“能不哭么,你就知道吓我。”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今天一整晚积聚起来的所有不安与焦灼,在寂静的夜里通通化为当下的满腔伤感,沈双竹在关梦面前放开了胆子哭。
她闷闷的呜咽声砸进被子里,关梦裹在下面的两条腿被震得发颤,心尖也跟着酸麻发抖。
关梦轻轻抚着沈双竹的背,像安慰一只受伤流血的小兽一样对她说:“累不累,要不要上来睡一会儿?”
“不了,等会儿有医生查房,并且天也快亮了。”沈双竹的眼泪没有持续多久,坐直了身体抽出纸巾把鼻子摁干净,然后又抓着关梦的衣袖擦眼泪,于是关梦的被单和手袖湿了一片,全是沈双竹哭哭啼啼留下的证据。
“你差不多行了,我衣服都皱了。”
“谁让你突然晕倒吓我,你再多嘴我哭得更厉害,把你全身都哭湿。”沈双竹色厉内荏道。
关梦叹气:“你怎么撒个娇都这么霸道?”
“不霸道你不长记性......”沈双竹话刚说一半,脸颊处突然一阵酥|麻。关梦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她脸上,萦绕于鼻尖的温热气息刺激着她处于宕机状态的大脑,这不是幻想,关梦亲了她。
关梦蜻蜓点水般在她白皙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含笑看着她,心底情绪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大浪淘沙般筛出一点暧昧的余温。在寂寂无人的深夜,她醒来看见沈双竹,心里很是欢喜,她想亲她。
沈双竹迅速扭头,像沙漠里的旅人奔向水源一样捧着关梦的脸要去亲她的嘴。唇瓣相贴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医生护士敲响了门。
沈双竹懊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医院这种公共场合由不得她发疯,心有不甘地松开了手。关梦看着她一脸不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表情,忍不住仰头靠在床头笑起来。
“哎哎哎,这位病人注意啊,血液倒流了!”医生推开门急急走过来,把关梦的手抬起来放在病床扶手上,上下好一通折腾,才把输液又压回了静脉。
“倒流这么一大截,你竟然不痛的吗?”医生晃晃药瓶,还有约莫三分钟。
“呃,好像没什么感觉。”关梦面色微赧。
“人家在聊天嘛,心情放松就忽略掉痛感啦。”一旁的护士姐姐走上前来,熟练地拿出棉签酒精等消毒止血工具,拔针的时候口罩上面的眼睛弯了弯,声音压低了几分,“拔完针可能有点痛哦,关老师忍一忍,呼呼就不疼了哈。”
关梦一愣,笑着点头:“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职业病职业病,不好意思啦,”护士姐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胸前的儿科胸牌,“今晚人手不够抓我来急诊,有加班工资还能遇到两个最爱的偶像,太赚了!”
沈双竹朝她笑了笑。
护士差点给这一笑笑得拧开酒精瓶得盖子吨吨吨,轻咳几声,熟练地拔完针消毒,有些担忧道:“关老师工作不能太辛苦呀,血小板和血糖指数都低于标准值了。”
关梦一愣。
沈双竹点头:“她平时不好好吃饭,我会监督她多吃一点的。”
“......啊,啊,好嘞好嘞。”护士猝不及防被秀一脸,晕晕乎乎地把棉签扔进铁盒,转身就走。
“哎,你的推车。”关梦叫住她,医药推车都忘了推走。
护士于是又晕晕乎乎转悠回来,双手在推车扶手上握啊握:“那个那个,瑶艾的广告真的好感人,我上周末去了博物馆和姐妹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太虐了......但是现在我又可以了!”
护士见到正主一时激动竟是舞了起来,关梦顿时红了脸,沈双竹轻笑着给她倒了杯水,对护士说:“谢谢你的喜欢,关老师也表示身体已经可以了,对吧?”
她转脸看着关梦,关梦啊了一声,连连点头:“嗯嗯。”
护士拿着签名卡,捂着宛如天亮时分养鸡场的小心脏颤颤悠悠离开了,先前离开去取药的医生倒回来,扶着老花镜交代了一通服药规则和注意休息云云,“年轻人工作固然重要,可也得张弛有度啊,你看看这血液检测,以后尽量少熬夜,也注意着点不能磕磕绊绊的,随身带好创可贴。行了,折腾一宿天都亮了,趁着医院没什么人,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两人在白发苍苍的医生面前连连点头,乖得像个小学生。
关梦从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披上外套,问道:“她呢?”
“我让她去车上等。”沈双竹凉凉翻了个白眼,口罩又不戴帽子也说没有,架着个墨镜往医院走廊一坐,就差把“我要上头条”写脸上了。
关梦和她一起往外走,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在按下电梯的时候突然同时开口:“我......”
“你先说。”沈双竹看着她。
“两年前,是温季尧救了我......她。”关梦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沈双竹把塞莉的话向关梦转述了一遍,关梦瞬间露出几小时前沈双竹的同款震惊表情。
沈双竹跟在照镜子似的,心里突然飘过夫妻相这个词,藏在口罩后面的嘴角轻轻勾起。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电光火石间,关梦脑中积压着的万千思绪一瞬间就通了。
“嗯?”
“难怪她会勾引温季尧,还有书里的剧情中,你消失的那一年原来......”关梦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温季尧在沈双竹最黑暗的时候也不离不弃,却在她功成名就之时悄然离去,宛如人间蒸发,原来并非爱情,而是受人所托的责任。
而温季尧将原主从鬼门关里捞回来,她对他心怀感激心生爱慕也是常理,可是看着温季尧对女主千百般好,对她的表白则无动于衷,因此更加激化了原主和沈双竹之间的矛盾。
一份责任,两份救赎,一生的烂账算也算不清。
“谢谢。”上车后,关梦向塞莉认真地道谢,替原主,也替沈双竹。
“用不着,顺手的事。”塞莉又换了一副造型更浮夸的墨镜,笑了笑:“别把我想得太好,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