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揍他
柳林本能地觉得江舟不对。
从前他见过的那个江舟眼神漂浮,透着对金钱的渴望,虽然看着有几分机灵劲儿,却更多的时候都是小聪明,幼稚好骗,还有几分想当然。
面前的这个江舟则不一样。
他的目光清邃而又坚定,而且为人很克制。
若换做以前的江舟,被他一激,大概就要跳起来了。
他本想着激了江舟,让江舟动手,自己随便找个理由把人关进大牢里去,进了大牢,还怕江舟不妥协吗?
结果江舟不动。
柳林转了转眼珠子,决定他也先按兵不动——反正那些木材迟早得是他的不是?至于江舟,他总要找个办法收拾他。
他本就是能屈能伸的人,否则也不会讨他姐夫的欢心,因此只是看了江舟一眼便不说话了,只对李汉两人道:“叫你们办个事都磨磨唧唧的,要你们这俩废物有什么用!”
他一甩袖就走了,留下李汉卢毅面面相觑,又虚张声势一番也跟着灰溜溜走了。
江舟也没说什么,他碰上柳林本就意外,这会儿若是起了冲突反倒落于下风,太过被动了,不如蛰伏下来,仔细思考一下怎么收拾他。
出了焦家木行,他又顺路往丰泰茶馆去。
陆德兴依旧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见江舟来了赶忙站起来:“你来了。”
江舟笑笑,跟他走进去,观察了一下茶楼,虽是过年,在外头行走的人依旧多,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里头喝茶,比原先江舟头一次来的时候要热闹一些。
陆德兴给他端上了一杯热茶,以及两碟子造型精巧别致的点心:“尝尝我这新做的点心?”
看着江舟尝了一口,陆德兴才开口,语气里颇有几分高兴:“原先我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觉得我这茶楼也就这样了,多亏了你出了那些主意,如今虽不说是大赚特赚,至少没像以前那样亏了。”
江舟含笑不语。
陆德兴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说句实话,若不是为了祖宗们的基业,这茶馆我早就开不下去了,直到现在,我仍想着,或许我拿着开茶楼的钱,去做个小摊子小铺子也比这个赚得多,也不知道我这茶楼还能开多久。”
他语气颇有些惆怅,江舟倒是不好接话,因此改口说起另外一件事:“卢大郎跟我说,府衙里头最近弄了不少事儿?”
谁知道陆德兴一脸疑惑:“什么事儿?”
江舟诧异:“说是要收生意税,不论是摆摊子的还是像你这样开茶楼的,卢大郎那样整个村子养殖的都得交税,我们那一片都通知了。”
谁知陆德兴更迷惑了:“这是谁说的?我们镇上并没有收到消息啊?”
江舟表情凝重起来:“真的吗?”
陆德兴点头:“若是府衙真有什么消息,我们肯定是第一个就知道的,尤其还是收税这样的消息,不瞒你说,我有几个好友都有门路,这类消息肯定都会提前打探好,反正近期他们是没收到这一类消息。”
江舟惊讶于听到的消息,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猜测:“你说会不会有人是放假消息?而府衙并不知情?”
陆德兴皱眉:“可是这样风险很高啊?若是背着府衙收税,回头叫府衙知道了,那可怎么办?这都是要杀头的罪过!”
江舟突然灵光一闪:“若是这个背着府衙收税的人是员外的亲戚呢?”
他忽然想到了柳林,柳林既然能叫李汉他们出来帮他买木材,自然能让他们去收税——卢大郎是经常和周围的人打交道的,府衙也去过不少次,他既然说了收税,那必定是那个收税的人让他信服了的。
卢大郎天生疑心重,能让他信服的,只有府衙的衙役,那些他见惯了的熟面孔去他才能相信。
能做出这事的,多半是李汉他们。
邱员外虽走了,剩下的班底却没有走,依旧是老一套,换来的柳员外也没带自己的人,用的就是这一套剩下的班子,但是他刚来,估计也管不住什么。
如果真的是柳林做的,江舟就不用再想着去挖他做的隐私事情了。
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多谢了!帮了我大忙!”
陆德兴:“???”
江舟兴冲冲走了,留下陆德兴看着茶楼叹了口气。
其实他和江舟说的也不是假话,他如今和这茶馆不过是苟延残喘,上次江舟出的主意解决了燃眉之急,若换做其他有追求的有魄力的,只怕就起死回生了,但是他不行,他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他也没娶老婆,自然也没个儿子,大半的生命都耗在了这茶馆上了。
……
江舟特意去找了老余头:“余老,你这可收到了往后要交税的消息?”
老余头摇头:“那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过田税,没听过这摆渡还要收税的。”
于是江舟对自己的猜想又进一步确认了。
老余头这里人来人往,而他又向来都喜欢和别人交流信息,避不开府衙其余人,因此那些收税的人多半都是避开他的,即便有人提起这件事,也只会以为是老余头行业特殊所以不收税。
不得不说,这柳林还是有点智商的。
紧接着他又去找了卢大郎。
“你是说,这税根本不是柳员外要收的?”卢大郎简直目瞪口呆:“他们怎么敢?”
江舟道:“其实仔细想想这事儿也有漏洞,柳员外才刚上任没多久,不会这么大刀阔斧地改税收。”
历来财政收入之中税收都是占大头的,没有上头的命令,轻易不会更改,他们原先是以为柳员外刚从边野之地调回来,不太懂两边税收的差距,却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中间做手脚。
江舟把自己碰到柳林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同时道:“不瞒你说,我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故事。”
“哦?”
江舟把穿越者的事情掐头去尾同他讲了一遍,略去了自己失去意识的那一段。
卢大郎愕然,他一直以为江舟克制冷静,于生意一道上也颇有建树,为人豪气,虽说听过他过去的那些事情,却也只是听了一点儿,对具体的事情不太了解,只当是做生意失手了。
谁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渊源,而更巧的是那柳林竟然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是真的大,无所畏惧。
卢大郎沉思良久:“你打算怎么做?”
江舟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首先我们并不知道柳员外的性格,若是这么贸贸然地揭穿这件事,而柳员外又和柳林狼狈为奸的话,这事情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
他又想起什么,继续道:“更何况我记得你们第一次商税还没有收上去是不是?”
“是。”卢大郎点头,“他们说的是等到初七的时候会亲自下来收。”
是了,平日里的田税都是交给村长,然后由各村的村长统一交给府衙的,从没有说是府衙亲自下来收的道理,他们当时都被要收商业税给惊住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江舟便笑:“不着急,不妨等他收了这税再说。”
……
等到了初七,李汉果然和卢毅一道来了。
江舟特意呆在了卢大郎家,只是一直没露面,就等着看他们是怎么收的税。
对待卢大郎这样的商户,李汉和卢毅的表情倒也还算平稳,没有像那天对待江舟那样趾高气昂,尤其是看在卢大郎豪爽果断地给了银子的份上,几乎可以说是喜笑颜开。
江舟和卢大郎对视一眼,看着他们出了卢大郎家。
……
第二日,天不亮的时候,柳城风还在被窝里和夫人温存,就被闯进来的衙役给打断了:“大人!出大事了!”
柳城风愣了一下:“出什么事儿了?着急忙慌的!”
那衙役急得团团转:“大人,底下村庄的商户们,说是要告您!”
柳夫人一听便被唬住了:“这叫什么事儿?你这也没做什么,怎么会惹到底下的商户呢?怎么突然就说要告你,还是上你这儿来?”
柳城风只能安慰她:“你别急,哪有上官这告官自己的,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去瞧一瞧。”
升了堂,柳城风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商户们:“说说,怎么回事儿?”
卢大郎在最前头,他拜了一下:“启禀员外,不知道员外可知道,前些日子,府衙派了人前来收取行商税?”
柳城风皱眉:“胡说八道,府衙从未叫人去收过商业税。”
他话一出,底下的人都窃窃私语,言语中有所不忿,其中一个道:“莫不是员外是不想承认?我们这些人都是做生意的,个个都交了行商税,您衙门里头的人亲自来收的,怎么现在偏偏不认了呢?”
“就是啊,怎么就不认了呢!”
“要我说,上这府衙告这官有什么用,咱们不如使了银子,叫个人去找上一级的官呢!”
底下吵嚷一片,幸而柳城风不是那种没经过事儿的人,只皱着眉喝停众人:“你们说是衙门的人下去收了行商税,那就把人指出来。”
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扫视了一圈,七嘴八舌道:“不在这里头。”
“那俩人尖嘴猴腮的,不在这些衙役里头。”
柳城风侧身问了一下师爷:“衙役都在了吗?”
师爷小声道:“不在呢,有几个今日休沐。”
柳城风拍了拍惊堂木:“这样,有几个衙役今日轮值不在,我将人传唤进来,你们再认认。”
不一会儿,轮休的几个衙役都被叫了进来,李汉和卢毅正巧在其中。
那些个商户都炸了:“就是他们俩!”
李汉和卢毅来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只是那传唤的人被命令禁口了,他们询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正在惴惴不安,谁料一进来就看到了一堆人,还都是大熟人,昨天刚见过面的。
他们立刻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人!冤枉啊!”
柳城风瞪直了眼睛。
他是学断案出身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此刻看两人慌张的神色如何不能知道其中确有隐情?
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先把两人吓破了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代替府衙征收税务!”
李汉跪的颤颤抖抖:“大人,真的冤枉啊!我们哪敢啊!”
俩人还要狡辩,却被衙役扔出来的一包东西给惊住了。
那是一包碎银子,以及一张钱庄的存钱收据。
原来刚刚衙役去传唤人的时候,柳城风便叫人搜了衙役住的地方,叫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就都拿过来。
李汉和卢毅,两人就是同吃同住,地上这一包就是从他们住的地方搜出来的。
柳城风恨极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汉一向喜欢虚张声势,又是色厉内荏的主,这会儿已经浑身冷汗,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了。
唯有一项沉默寡言的卢毅开了口:“大人,小的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的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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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报仇
他一向是不爱说话的那个,沉默,这会儿却突然出声了。
“大人,小的有话要说。”
柳城风:“你还有什么话说!”
卢毅调整了一下自己跪的姿势。
他是个聪明人,若是只有他们俩,柳城风必定是要打杀惩戒的,可若是搭上柳林,在柳夫人的干涉下,他就未必会如此了,更何况柳林才是出主意的人。
因此,他开口道:“我和李汉不过是替人做事,并非主事者。”
此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
普通商户并不懂那些七拐八绕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李汉和卢毅是府衙的人,既然他们说了不是主事者,那必定是听柳城风的。
卢大郎纠结他们的时候,并没告诉他们柳林的事情,因此商户们都怒目而视。
其中有暴脾气的便直接站起来开了口,语气十分不善:“大人,我们都当你是父母官,今年的田税也都是按时交的,您这整这一出又算是怎么回事?”
“就是,怎么回事!”
有两个商户嘀咕了一声:“当初镇上的大商户要送礼,他说什么都不收,我们还当他多清廉呢,原来是这样的人?”
“啐!你当这些个官有几个干净的,那是摆在明面儿上拒绝了的,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收了多少呢!”
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那话刺的柳城风很是不舒服。
他在西羌那块儿地上就是出了名的谨慎清廉,本是能升迁到更好的地方的,结果因为过于清流与人家格格不入,临了被摆了一道扔到了这块地方,看着是升迁,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只是他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想法,没想着去贪污受贿,更别说这样索取钱财了,这样的官是他最痛恨的。
因此他来了这地方以后,一直是认真处理公务,谁知道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他忍着怒气:“肃静!”
堂下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想要个说法。
柳城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我柳城风用我头顶的乌纱帽发誓,我从未指使人做过这些事,若是叫我查出来是谁指示的,必定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