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将躺在自己腿上的沈双竹半扶起来,一口一口喂完了。
钟瑶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拿出手机咔咔咔拍照发给某人。
那边回复:呵呵,我又不喜欢沈双竹了,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钟瑶:???你这个善变的女人!
姜莱:只要我移情的速度够快,你虐狗的脚步就追不上我,莫挨老子!
钟瑶:你现在喜欢谁?!
姜莱:关你peace!
姜莱:悲惨的小助理顶着高原反应还要生吞狗粮,看了感觉真可怜[/可爱]
钟瑶捂着心口直抽抽。妈蛋,看我杀青回去不弄死你丫!
高原地区大型医院很少,离片场两公里远的地方只有一家小诊所。沈双竹被扶着下了车,跌跌撞撞地奔着洗手池去,哇地把刚才刚喝的药全吐了。
进到诊所一量体温,将近四十度。关梦的手从她外套里探进去,一片全湿的,发了一身的汗,冷冷的贴在滚烫的皮肤上,沈双竹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太惨了,太惨了。”钟瑶心一软又不气了,跑回车上给她拿新的内衣和棉袄。
护士配药的空隙,关梦把她抱进隔间换衣服。沈双竹捏着自己的毛衣下摆,把她的手拍开,不满嘟囔:“别碰我,不许脱我衣服。”
“睁开眼睛看看,我也不让碰?”关梦捏捏她的脸。
沈双竹浑身难受,快要烦死了,掀开一点眼皮缝,看见关梦的脸,忽然心中躁郁消解下去一半,负隅顽抗的手渐渐松开,她浑身放松下来:“让,让的。”
关梦把她汗涔涔的衣裳放到一旁,自己也热出了一额头汗。她移开视线,机械地用热毛巾给沈双竹擦干身子。
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沈双竹瑟缩着寻找最近的热源,往关梦的怀里缩去。关梦推开也不是迎合也不是,面露痛苦之色,仰头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一遍擦完,她已是口干舌燥。
擦完身子临到穿衣服了沈双竹又开始闹脾气,不肯穿钟瑶拿过来的衣服,非要穿关梦的,发着高烧振振有词:“你脱了我衣服,你得把自己的也脱了,脱下来给我穿。”
“那我穿什么?”关梦傻了。
沈双竹指指门口凳子上的那一套衣服,吸了吸鼻子:“快点,我现在很不舒服。”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关梦在心里喊了句祖宗,万般无奈地把自己衣服脱了给沈双竹换上。
她恶狠狠道:“手抬起来!我冻病了可没人伺候你了!”
“那你不许生病。”
“你说不许就不许?”
“我替你病着,你不许生病。”
关梦轻哼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手上动作轻柔了几分。
沈双竹突然变得特别啰嗦,毛衣袖子要藏进外套里,要喝印着小猪佩奇的水杯,要关梦和她一样把棉袄扣子扣到倒数第二颗。
关梦从没见过这么事儿的她,好几次想翻白眼,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给累的。
“他是不是在看我。”沈双竹把头转回来,悄悄搂紧了关梦的胳膊,有点不开心地小声说道:“我没化妆,生病了有什么好看的。”
关梦朝对面床上的小男孩笑了笑,低声道:“看你又不会掉块肉,长这么漂亮还不让人看了。”
沈双竹被她夸得有点开心,唇角扬起来,片刻又撇下去:“一直盯着我看,他是不是在炫耀他有罐罐啊?”
关梦疑惑挑眉。
沈双竹不屑地嘁了一声,鼻头红红的,一抽一抽还有空说人家小朋友的坏话:“有罐罐很了不起吗?幼稚。”
护士来了,给沈双竹输液,挂上两瓶药水,调好调速器,交代几句便走了。
门被悄悄带上,小小的诊所里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呼呼风声。
关梦抬头看了看,终于明白沈双竹说的罐罐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道:“没关系,你也有罐罐了。”
沈双竹看着手背上泛着银光的针头,开心地笑起来:“我的罐罐比他还大!”
“嗯。”
关梦伸手在她潮红脸蛋上轻抚着,慢慢倾身靠下去,用背作遮挡,在沈双竹的嘴上亲了一下。
“你的罐罐最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幼稚的竹子Q*Q和人-妻梦梦子
第116章
沈双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病床被子上的关梦。她枕着手臂正睡着,微微皱着眉,显然这个姿势睡得不太舒服。
地上躺着一件外套,从关梦身上掉下去的,应该是剧组拿过来的,但是现在凌晨五点半,昨夜来探望的工作人员都回去睡了。沈双竹想着没必要现在叨扰他人,默默将外套捡起来给她盖上。
眼角余光瞥见了对面病床上坐着的小男孩。沈双竹想起之前烧得上头了说的幼稚垃圾话,脸颊微微发热,偏着头去摆弄关梦的小辫子。
小男孩手里捧着平板,但是眼睛朝着她看。见她望过来也不怯,指指床头柜上放着的薯片问她要不要吃。
“谢谢,不用了。”沈双竹声音轻轻地,生怕吵醒了关梦。
药效过了,沈双竹的烧已经退得七七八八,就是浑身汗涔涔的,下午刚换的衣服又从里到外湿了一遍,床褥也闷闷的。
她翻身下床,轻轻将关梦抱起来,放到旁边空着的病床上。
诊所的暖气半暖不暖的,被子只是普通棉被,关梦一躺进去就本能地缩了缩。
沈双竹坐在床边,把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腿间夹着,寒意侵袭,沈双竹冻得嘶了一声。
“我有这个。”那个小孩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电热水袋。
沈双竹当即道谢,她太需要这个了。
“没关系,你陪我看一集动画片就行。”小男孩扬了扬手里的平板,“小猪佩奇可以吗?”
“......可以。”
关梦差点以为自己是被猪拱醒的,因为当她睁开眼睛时,耳边传来了一声声猪叫。
她费力眨了好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团子是谁。
她清了清嗓子,道:“早上好。”
小男孩转头,学了两声猪叫,晃了晃脑袋:“早上好哇人类姐姐。”
什么情况?关梦朝沈双竹抛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沈双竹打了个呵欠:“我们在看小猪佩奇的动画片。”
“......啊。”若是平时,关梦根本不会将沈双竹与小猪佩奇这种儿童动漫联系起来,然而想起昨晚她的表现,关梦觉得就算沈双竹扎着双马尾看天线宝宝她也见怪不怪了。
沈双竹一眼看穿关梦在想什么,板起脸道:“我生病一般话很少,睡觉比较多。”
关梦点头:“你最好是。”
沈双竹把皮卡丘公仔还给小男孩,小男孩意识到她们要离开了,仰起脑袋说:“你们要去环游世界了吗?”
“没错,奇迹梦梦环游世界!”钟瑶提着早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这地方下午三点就天黑,化妆师已经在准备了,咱们赶紧的,争取天黑之前把第一场戏过了。”
关梦和沈双竹并排挨着,一边吃早餐一边发狗粮。钟瑶眼不见为净地转过去和小男孩搭讪:“哟,在看小猪佩奇呀?你觉不觉得它们一家都长得很像吹风机?”
“吹风机很可爱。”
“还有更可爱的嘞!小朋友,你有没有看过龙女仆?啊没有看过的话冰雪奇缘总看过吧,我和你讲哦......”
“咳咳!”关梦重重地咳嗽两声,像钟瑶使了一个眼色。
好好说话,不要夹带私货。
沈双竹放下碗摇头:“她也就忽悠忽悠几岁大的小朋友了。”
“倒也不止。”
“她也就忽悠忽悠姜莱和几岁大的小朋友了。”
“嗯。”
一面之缘巧合也难得,临走时关梦给小朋友交换了联系方式,到时候电影上映了邀请他来看。
刚走出医院忽然脑袋一拍大惊失色,《云起时》这电影能给小孩儿看吗?!
“国内有分级制度,到时候公映会按照观众年龄层放映不同的剪辑版本。”沈双竹看着她汗如图下的样子觉得好笑,“实在不行让他去看小猪佩奇大电影呗。”
关梦:“......”
离开剧组已有半个月,但在顾新言和秦琴每天的耳提面命下,沈双竹和关梦都没有松懈太多,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看剧本。
今天一上来便是两人的对手戏,她们之间已经十分默契,在武术指导老师的照看下,不一会儿便掌握了节奏与关窍。
“不错,我看转场第一天就能开门红。”武术老师对关梦赞赏地点点头,“练过?”
“几招花拳绣腿罢了。”关梦笑笑。
“有模有样了已经。”武术老师把面具给关梦,“来,戴上它再对打一遍。面具会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视野和出力,注意抬腿的幅度,眼神尤其要到位。”
接上一场最后芸时驾马离去千里寻人的镜头,今天要拍摄的便是云初和芸时二人重逢的戏份。只是一别数月,再次相逢,她们已是陌路。
芸时将云初从乱葬岗里抱出来,哭得不能自已,肝肠寸断之际发现她还有一口气,绝处逢生大喜过望。她以自己的血为药引,衣不解带地照料多日,终于捡回师妹一条命。
云初大病初愈,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意见无人小屋,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灶台上热着饭菜,显然她被人救了。
云初自知通缉犯身份,不愿拖累恩人,留下一封感谢信后悄然离去。此时的她对自己对世界都产生了怀疑甚至厌恶。她终日游走于江湖,看到那些逍遥快活蜉蝣于天地的人,忽然觉得心怀壮志也不过如此,还不如醉生梦死来得乐栽。
日渐消沉的云初打算自甘堕落,歇了东山再起的心思,她将空虚的感情寄托于酒肆茶坊,甚至逍遥窟。
可上天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满足她,她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因此喝酒喝不痛快;总是还未上赌桌就突然被人偷掉银钱袋;放浪形骸想找人风流一夜,却被中途敲晕,第二天在客栈醒来,钱袋子也完好无损地放在床头。
不谋财不害命,这人到底图什么,偏偏与她做对?云初怒不可遏,心里憋着一团熊熊烈火,发誓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可恶的人找出来。
她逐渐摸清这人脾性,略施小计,假意与人约了共度一夜春|宵。
果然对方怒意爆发,露出了马脚让她抓了正着。
云初红了眼,提着剑杀过去,却发现对方戴着面具。
关梦仔仔细细地给沈双竹衣服里贴上一圈暖宝宝,一想到刚刚退烧的她待会儿又要躺在雪地里拍戏就心疼得不得了。雪山也没想象中那么好玩儿,她一打开化妆间的门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狠狠一抖,叹着气想到。
“别光顾着我了,你护膝戴了没?”沈双竹把熬好的姜汤盛出来两碗,和关梦就着冷风喝了。细碎的雪花飘进碗里,还没看清它的形状就被滚烫的汤水迅速融化。
一碗姜汤下肚,浑身的冷意没有刚才那么难以忍受,关梦原地转了几圈,精神抖擞地进了棚。
赵之棠刚才看过她们对戏,两人之间默契十足,甚至不用他再来讲戏,见关梦和沈双竹出来,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些下雪天在镜头前的注意事项,确定各部门没有问题后便打了个响指:“第一场第一镜,开始。”
大雪封山。
万木凋零,苍茫的天幕下一片寂寂冰冷,尸体横陈的乱葬岗里没有一丝生气。
忽而一阵踏马扬鞭由远及近,急驰而过。看不清来人的脸,只在皑皑白雪地中留下一串马蹄印。她身上落满雪花,只有头上一抹发带在一片白茫茫中鲜红得发亮。
“云初,小初......!”汗马嘶鸣,芸时几乎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几个趔趄过后,两膝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眼前是一座尸体横陈的乱葬岗,里面黑红交错躺着几百上千人,连一块墓碑都没有。这些人无论生前如何光辉或不堪,死后都没有了姓名,像雪花落入滚烫热水中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芸时开始哭,却做不到嚎啕大哭,长途跋涉让她嗓音嘶哑泪腺干涸,低哑悲鸣已经是她情绪爆发的极限。
她何其悔恨,如果非要在她和云初之间死掉一个人,芸时无比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她要云初活着。只要云初活着。
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中,一个娇小的身躯不断弯下又直起。北风呼号,她发丝被风吹得四散,落满了雪花,仿佛一夜白头。
芸时在乱葬岗中不停地找。那么多尸体,那么多尸体......血腥味连厚厚一层的雪和来回扫荡的狂风都遮掩不住,直直的冲进她的鼻尖,刺激得她眼眶也跟着腥红起来。
不会死,不会死,云初一定不会死......芸时抱着最后一点点侥幸,不厌其烦,不放过每一具尸体。
大不了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独留她一人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芸时苦笑,云初,你好狠的心,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精疲力尽,麻木而机械地将又一张埋在雪里的脸翻过来。那一刻,柳暗花明,春暖花开。
云初,她找到了。
“云初!云初!”上一秒芸时已经一脚踏进了地狱,云初的脸将她拉了回来。她激动难掩,干涩的泪腺忽然就通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落在云初的脸上,将她睫毛上的雪花缓缓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