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亲情,有时候不是这么算的,尤其为人父母者,怎么可能对爱子的死亡不闻不问,就算他们表面看上去不予追究,背地里也会有所行动,还有谢家,如果谢当家要站在他妹妹那边,咱们好不容易谈妥的合作就要换人了。”
谢当家此时也在愁这个事情,赏灯宴办的还算成功,结束后他疲惫地赶回家,正想把外甥叫来说教一番,结果收到的竟然是一具尸体和一封信。
他怒不可遏,等看完信的内容后更是大发雷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小子就是个大麻烦,才来几日,就把南越的两大巨头得罪了,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却害得我里外不是人!”
谢夫人在一旁抹眼泪,闻言发愁地问:“如今怎么和小妹一家交代啊?两家本来就不亲近,还出了这种事,造孽哦。”
“交代个屁!我还想让她给我个交代呢,咱们好不容易和顺王达成协议,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结果被他们害得进退不能,这损失她赔给我吗?”
谢当家烦躁地走来走去,闻声赶来的子子孙孙们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低着头听家长发怒:“这下好了,我要是完全不追究就显得我这个舅舅太冷漠无情,要是追究找谁说理去?难道问顺王赔命吗?”
谢夫人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既然已经承认是他杀的人,也事出有因,不如就这样报给小妹吧,该如何由她们做决断去,咱家的根在南越呢,哪得罪得起那两位?”
谢家几位成年的儿子们纷纷点头,他们刚刚修复了和顺王府的关系,走出去也有面子多了,家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哪里愿意受这种牵连?
谢当家烦躁地说:“真是麻烦!……不行,我还是要亲自走一趟王府,给王爷和寇将军请罪去!”
谢大郎急忙将人拉住,“爹,您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去了也未必能见到王爷,而且您这年纪可不敢去,明日一大早,孩儿领着弟弟们一同去请罪。”
其余几位兄弟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知道退缩不得,纷纷附和。
谢夫人小声问:“那……外甥的遗体如何处理?从这发丧到京城,怕是只剩一把骨头了。”
谢当家又怒了,真真是麻烦至极,“先下葬,等他们回复了再说,到时候要迁坟还是移葬随他们。”
第二天一早,王府门口果然跪了一排谢家人,刘树揣着手抬着头俯视着他们,一副尖酸刻薄地语气说:“哟,谢家几位公子怎么跪在这儿?这可不敢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爷欺负你们呢,我家王爷昨夜受惊,此时还在休息,你们还是请回吧,至于你们家的表兄弟,得赶紧送出南越,我们南越的土可不埋这种垃圾!”
谢家子弟齐齐震住了,王爷真是生气极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吧?王爷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被逼到这个地步,换成是他们,早让寇家军把谢家端了。
谢大郎低着头认错:“都是谢家家门不幸,教出这种后辈,死不足惜,还请刘总管代为通报一声,我等不求王爷原谅,只求王爷看在谢家还算配合的份上给我们一次负荆请罪的机会,我们谢家与京城宁家以后一定老死不相往来。”
刘树眼皮动了动,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起来吧,王爷那么宽宏的性子,本就不愿追究你们,只是那宁家小子实在太过恶劣,才不得不诛之。”
他顿了顿,亲自将谢大郎扶起来,将后者吓得双腿发软。
刘树替他拍去膝盖上的尘土,笑着说:“这事儿吧,真真怪不得我们王爷,人是寇将军杀的,但我们王爷说了,这事肯定不能分开算,要是宁家想要个说法,咱们就去陛下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我们知道怎么做了,请王爷放心。”
刘树听到这句话才算满意,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刘树也不怕这事被人知道,一个外来的小子,居然买通了城中的上百名百姓围杀王爷和将军,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完结,让他们传出去也好,让百姓们也先自我检讨一番,以后遇到这种事看谁还敢出头。
第235章 求助
谢当家知道顺王有专门的送信通道,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可他没那个脸去求顺王帮忙送信,于是自己找了人和船,一路往北去了。
京城中,宁家也并不太平,每日都有魏府的人上门讨债,要他们交出宁赟,只因为之前宁赟与魏家大郎比箭时误伤了他,如今人还命悬一线,恐怕是救不过来了。
宁赟是宁家最小的儿子,还是嫡子,长相出众,嘴巴甜,最得长辈欢心,宁家老夫人和宁夫人对他千依百顺,宠溺至极,也使得他在外行事恣意妄为,没少得罪人。
但把人弄死,还是第一回 ,魏家也是顶尖的豪门世族,宁家可比不了,所以宁家才会想把人先送出京城,保住这条命再说。
宁老夫人和儿媳面对面坐着抹眼泪,一个说:“也不知赟儿如今怎样了,南越那地方听说多瘴气,冬日阴冷,肯定不好过,他身子弱,可别生病才好。”
另一个说:“其实没您说的那么严重,但那地方吃穿确实不如京城,也没什么玩乐,赟儿去了肯定不习惯的,娘亲,此事该如何解决呢?魏家天天来要人,咱们也不能总躲着啊,总要给个说法的。”
“哼,要什么说法?本来就是公平比试,那魏家大郎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赟儿又不是故意的。”宁老夫人并不觉得这是死罪,为难只是魏家比他们宁家强大,不得不低头而已,“你再给你大哥家写信,送些吃食和衣物过去,可别让他们委屈了赟儿。”
“这您放心,早就送了几回了,如今肯定是收到的,这来回路途遥远,也是不易。”
“不送远些,魏家怎肯善罢罢休,等着吧,实在不行就让他在南越先住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这可怎么行?他都到说亲的年纪了,这一耽误可就找不着好的了。”宁夫人忧心忡忡地说,她还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南越已经一命呜呼了。
如果李煦在这,还会知道,被宁赟射伤的魏家大郎就是他当年在沧州重伤的那位,只能说,缘分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那你们就再想想办法,魏家再强势,也有畏惧的人,尽快找个人说和一下。”
宁夫人也知道是这个理,但魏洵已经是朝中最位高权重的人物了,除非皇帝出马,否则谁会愿意为了他们得罪魏家?
宁家看着官位高,她夫君权利也不小,但家族并不出众,经济拮据,还不如她娘家富庶,要不是宁家嫌弃她娘家经商一股铜臭味,宁夫人当年早和兄长合作,在京城将谢家生意扩大经营,自己还能拿几成分红,可惜了。
宁大人今日下朝回来,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生的英俊儒雅,从外貌看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宁夫人对他痴心一片,什么事都听他的,也正因为此,她才和娘家越走越远。
见丈夫回来,她忙迎上去,问:“怎样了?可有与魏相爷说上话?”
宁俊之摇摇头,苦恼地说:“相爷倒是没为难我,只是说公事公办,律法该如何就如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是宁家?”
宁夫人愤怒地吼道:“魏家大郎那是什么货色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年被顺王打伤屁都不敢放一个,成日干的欺男霸女的事情还少吗?如今来与我们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怎么不与顺王说去?”
提起顺王,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宁俊之抓住妻子的手说:“顺王正是去了南越,你兄长也在南越,你娘家在南越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肯定很得顺王看重,不如你让兄长出面请顺王帮忙说和,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如今朝中形势不稳,顺王依旧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储君人选,魏家肯定不敢得罪他。”
宁夫人点点头,“我这就去写信,只是时间上怕来不及啊,这一来一回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走海路,我听傅家人提起过,顺王开通了海上之路,从京城走水路一路往东,到大海坐海船一路南下,能节省非常多的时间,也许来得及。”
“可咱们没门路啊。”
“你亲自去一趟北大街的立即杂货铺,如今朝中有风声说那家店是顺王名下的产业,不管是不是,那家店应该都与南越有关系,你找他家掌柜打听打听,看看能否帮忙顺带个人。”
“行,我这就去。”涉及儿子的生命安危,宁夫人也不敢耽搁,换了身衣裳,带上银两就出门了。
宁家虽然拮据,那也是相对富贵人家而言的,这李记杂货铺她也来过,贵的东西买不起,还是可以挑一些实用的小东西的,去年,她夫君送了她一面巴掌大的银镜,欣喜的她半个月都面带微笑。
李记杂货铺的生意一直很好,这里总会出现一些新鲜事物,还很实用,最近新上架了一种瓷器,白底青花,一整套摆在进门处的货架上,让人一进门就眼前一亮。
宁夫人眼馋地看着那套高雅的瓷器,知道自己买不起,便只能过过眼瘾,她完全不知道,这套瓷器之所以能做出来,还与谢当家有点关系。
当初谢当家曾对田家主说顺王下一步想建窑厂,把田家主吓得半死,回去就让人专心研究更精美的瓷器,免得被顺王占了先机。
重赏之下,还真的让他找到了进步的新方法,加上从顺王府那买来的锻造工艺,匠人们研制出了能使瓷器表面更光滑的法子,使得瓷盘瓷碗摸上去光洁顺滑,比最嫩的肌肤都嫩滑。
后来王爷又说,可以在白瓷上点缀一点图案,不用太复杂,素雅一点,他不太喜欢色彩太浓艳的瓷器,于是就有了这套青花瓷,这也是田家主送给顺王的年礼,当即就被王爷用高价买断了独家销售权。
田家主也不傻,这东西有多珍贵他知道,只是他们田家的市场确实没有顺王大,顺王能将瓷器以最快的速度卖到京都卖到北地,甚至卖到西域,他田家绝对比不上。
于是田家主狠下心卖出了一年的独家销售权,一年后,这瓷器田家还是要卖的,而且这一年,田家还可以设计出更多更好看的图案,到时候就是田家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宁夫人在招待区坐了一会,才见到李记杂货铺的掌柜,果真如别人说的那样,是个非常年轻俊秀的男子,也就和她家二郎差不多大。
宁夫人道明来意,因为只是借道带个人,她觉得这是件很小的事,以宁家的身份,对方没理由拒绝,何况她也不是白搭船,是付出报酬的。
雷骆没有立即答应,他对宁家二郎和准王妃谈过婚事的事情很在意,潜意识里对宁家不喜,此时,他还不知道李煦杀了宁家的小儿子,两家注定要成仇人的。
“不瞒宁夫人,我们商铺确实有船去南越进货,一来一回三个月左右,您的请求只是顺路的事,只不过……”
宁夫人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进他手里,哀求道:“还请掌柜帮个忙,以后有任何事情我宁家一定鼎力相助。”
“夫人误会了,我不是不帮,而是去进货的船此时应该就在南越,还没回来呢,我们商铺也就只有这条船,下次出发肯定没那么快的。”
宁夫人焦急地问:“既然有这条路,说明不少人都会走,那你可知还有哪家有船?”
雷骆嘴脸擒着得体的微笑,意味深长地说:“这本来是小店的机密,不知夫人从哪得知的消息?不过既然您上门了,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但事实已经告知您了,至于这条路上还有谁家的船,我们也不知。
而且说句难听的,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这是破坏行业规则的,大家都不容易。”
宁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诚挚恳求后对方依然不为所动,愤恨地说:“不肯帮就算了,以宁家的人脉,我们自己也能查到,但是,以后我家肯定不再光顾你家的生意。”
雷骆不在意地笑笑:“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夫人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接受,让您白跑一趟,实在对不住。”雷骆将荷包还给宁夫人,不卑不亢地说:“我送宁夫人出门吧?”
雷骆把气成河豚的宁夫人送出门,又让人去查宁家的事,他总觉得,宁家的事没那么简单。
李煦此时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关于赐婚的事情的,他让雷骆他们查一查那位郎中令的女儿,此外,就是在京城散布一些谣言。
雷骆的回信很长,足足有十几张纸,李煦还以为事情很复杂,结果看到的是一篇故事性极强的小说,一本关于他未婚妻爱恨情仇的小说。
故事跌宕起伏,感觉这姑娘的几年就顶别人的一生。
在雷骆的汇报中,这位姑娘在八岁时和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小哥哥定了娃娃亲,但她并不喜欢这位小哥哥,她在十二岁时看中了魏相爷的嫡次孙,正巧那年她定亲的人家获罪降级,要离开京城,她便趁机提出退婚。
据说退婚的过程也很曲折,最后还是男方觉得愧疚才提出来的,丝毫没让女方颜面受损。
这件事因为没对外公布,对家又远离京城,因此没人知道,雷骆是从郎中令家下人口中得知的。
也就是从这之后,这位姑娘开始频繁出门,结交权贵女子,参与各种小朋友之间的活动,渐渐传出才名。
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她中意的那位郎君成亲了,她郁郁寡欢了一整年,鲜少出门活动,对外说是身体不适。
又过一年,她出门上香时认识了一位寒门学子,两人以书信往来,很快就情投意合,偷偷在一起了,但他的未婚妻是位及其冷静现实的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一个寒门学子,又不舍得放弃这么个能与她交心的男子,于是一直吊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