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没料到顺王一来就给他们发福利,顿时恭维的更诚心了,“多谢殿下体谅。”
“你们不必谢本王,此乃父皇嘱咐的。”李煦可不敢一来就被冠上拉拢人心的帽子,只当自己替皇帝做好事罢了。
但官员们心里有数,皇帝不是对他们不好,而是历来就是如此的,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又岂能体会到门口寒风的凛冽?
这些官员许多是这几年才晋升的,没见过顺王殿下,心里感慨:顺王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仁慈善良,就是不知是否过于软弱,否则定是明君。
李煦没有与他们寒暄太久,带着寇骁步入大殿,他时辰卡的准,此时各位大臣也已列队站好,就等着皇帝驾临了。
李煦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朝会中,原主身为太子时是有参加的,只是那毕竟是存在记忆中的场景,与自己亲身经历不一样。
他甚至不知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有小太监来引路,他的身份摆在那,无疑是站在朝臣之上的,而在他身旁,也是大燕王朝的顶级官员体系,三公九卿环绕,每一个站出去跺跺脚都是能动摇国本的人。
魏丞相李煦见过,但薛太尉和御使大夫陈阳练他并不熟悉。
他的视线与薛太尉对上,后者噙着笑大大方方地行礼:“殿下安好,多年不见,您风采优胜当年。”
“太尉大人过赞了,您看着也风采依旧。”
李煦从贪墨案中脱身而出,薛太尉却依然是嫌疑人之一,这段时间差点愁白了头发,哪来当年的风采?
“殿下下朝后可有空与下官小坐片刻?”
李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打趣道:“难道太尉大人有好茶请本王品尝?”
“哈哈,谁都知道如今全大燕最好的茶就是出自南越,怕殿下看不上下官家中的俗物。”
“那你可错了,只要是好茶,哪里出产的都行,喝惯了岩茶,品一品其他茶也是好的。”这就算答应薛太尉的邀约了。
两人说话并没有压低音量,周边的大臣们都听到了,自然也联想到了薛太尉与三皇子的关系。论起来,这两位本该是敌对阵营的,也不知三皇子是如何操作的,硬生生将自己的老丈人推给了顺王。
还有个同样有眼无珠的人,就是郎中令安大人了,本该是顺王的岳父,可却退了这门亲,白白便宜了南越寇家,顺王如此风采,别说是做正妃,就是做侧妃也该笑醒了,哪有女子会不喜欢顺王这样的人物?
真真是有眼无珠啊!
宁俊之也在朝上,看到李煦与大臣谈笑风生,再想想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愤恨的情绪油然而生,眼里如淬了毒一样深沉,恨不得将李煦生吞活剥。
一道高大的人影堵在宁大人身前,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长相突出的青年将军正盯着自己猛瞧,那眼神如野兽般凶狠,让人无端心惊肉跳起来。
“你是……”
“这位想必就是宁大人吧?”寇骁开口问道。
宁俊之也无需他作答,这朝中新晋的青年将军只有一位,那就是南越寇家军的将领,也是顺王的头号跟随者。
来者不善!宁俊之深知这一点。
“寇将军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来瞧瞧能教出宁允那样的蠢货儿子的人长什么样,可惜,宁大人看起来挺精明的,没想到儿子如此不济,这偌大的王朝,敢明目张胆收买凶手截杀顺王的人,恐怕也只有令郎一个了。”
宁俊之脸色白了又青,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恼的,尤其周围的朝臣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
“寇将军旧事重提,是想做什么?我儿再如何不济也赔上了一条性命,难道还不够?”
“这是两码事。”寇骁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凑过去低声说了句:“而且当然不够,敢与王爷为敌,一条人命怎么够?”
就在宁俊之浑身发冷之际,一声尖锐高亢的“皇上驾到”解救了他,寇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宁俊之才觉得那种死亡的压迫感离自己远去。
他浑身一震,心道:也许自己当初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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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上朝,百官跪拜,李煦静静地站着,并不怎么参与朝政讨论,这大殿中的官员派系分明,每个问题都能争吵半天,一个朝会下来,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让李煦非常不喜。
全国有多少大事等着这些人处理,与其浪费时间在这吵架,不如滚回家睡觉,而且一旦双方争吵起来,其余人只站在一旁看热闹,甚至不乏煽风点火的,而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有时候出声制止,有时候做个决断,但更多的时候在冷眼旁观。
要不是他眼睛睁着,李煦都要以为他在上头睡着了。
下了朝,李煦觉得身心疲惫,这种朝会比上班累多了,前世他的会议室里要是有这样的情况,一准被他踢出去了。
从宫里出来,李煦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随行的侍卫比前天多了三倍不止,因为遇刺,皇帝准许他带一千护卫入京,这些人分班轮流跟着李煦出门,声势浩大,想必不可能还有宵小敢来行刺。
马车上,李煦将手中的两封信交给刘树,“去交给叶长青,让他想办法送到孔大人手中,老三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宁家总不能还放任着不管。”
刘树默默接过,小声说:“一个宁家而已,不值得王爷放在心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宁家虽然不算强敌,但总让他们在一旁跳来跳去,看着烦。”
“那您准备的这个能将宁家一网打尽吗?”
李煦嘴角勾起一道冷笑,“试试看就知道了。”如果一个伪造证据的罪名加一个行刺亲王的罪名都不足以让宁家抄家灭族,李煦只能自认倒霉了。
换做李煦刚重生那会儿,这种灭门惨案他肯定做不出来,他不喜欢牵连无辜,但世态如此,他也无可奈何,而且人总是要适应周边环境的。
第296章 司徒勇
皇上要求彻查刺杀案,连着之前的贪墨案让几大衙门着实头疼了好一阵,但突然某一天,孔敬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信中竟然是几项证据,直接证明诬陷顺王以及刺杀顺王的乃同一人所为,而这个人就是宁俊之。
孔敬当然知道宁家么子死于顺王之手的事情,两家是死仇,而且宁家在贪墨案中也是动作频频,与赵家关系紧密,想必目的就是为了替儿子报仇吧。
有合理的动机,又有证据,孔敬当即将证据呈上,并且下令拿人。
也许有人会考虑到宁家没那么大的能耐做出这种事,但谁在乎呢?赵家他们动不了,三皇子他们更是不敢查,一个宁家做替罪羔羊再合适不过了。
清远茶楼中,李煦与安庆平席地而坐,热气袅袅升起,安庆平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送到李煦面前。
“王爷高明,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让宁家入了牢笼,下官实在佩服!”
李煦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入口微微有些苦涩,但入喉甘甜,茶汤清亮,是杯好茶。
“本王不知安大人在说什么,不过宁家罪有应得,律法在上,是不会冤枉无辜的人的。”
“您说的对,下官枉在朝中挣扎了几十年,竟然忘了,要一个人死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宁家此次在劫难逃,下官那可怜的女儿也不知是否会受牵连。”安大人果然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此时最惦记的还是安小姐。
李煦原本对安小姐就没好感,事后她的处理方式也令他不喜,她是被算计了不假,可要报仇有无数种方法,将自己套牢在宁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方式着实有些蠢。
“全城都知道安小姐嫁入宁家是被骗婚的,只要安大人上书呈情,想必皇上也会原谅安小姐的。”
“多谢王爷,经此一难,我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这半年多来,下官每日活在悔恨中,每日担忧不已,也做了不少蠢事,让王爷见笑了。”
李煦不知道他所谓的蠢事有没有包含颍川那边的事,不过既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颍川那边也该收手了。
“林统领还在颍川,不知安大人可否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归来?”
安大人微微诧异,没料到顺王会关心林钊,想必二人交情匪浅,想起当年就是林钊护送他南下,这一路结下友谊也正常。
“颍川那边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只是微臣怕力有不逮,当初确实交好了几位将领,但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他们心里想什么。”安庆平无法对李煦完全交心,自然不敢将自己底牌全盘托出。
“死了两名将军,也不知凶手抓到了没有,若是没有,怕是无法给民众一个交代,若他们怀疑是朝廷故意卸磨杀驴,这动乱什么时候能平定呢?”李煦忧心忡忡地说。
“王爷真是悲悯天人,这京城的事情传过去,想必他们能理解的。”安庆平淡淡地说道。
李煦微微一笑,他原本也没指望安庆平能帮什么忙,只要他别捣乱就行,宁家必须死,一来是他们处处与自己作对,二来,宁家不死,安家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宁家,朝堂之上的斗争看似平静,但每一个动作都能关系到黎民百姓,李煦断不能让他们为了一己私怨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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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宁家的速度很快,三天便结案了,皇帝原本就急于给顺王一个交代,抓到了宁家这个尾巴,自然不肯放过,虽然他原本很看重宁俊之的。
皇帝最后批了判决书,宁家直系全部判斩立决,旁系三代亲属流放西北,十年内,九族亲属不得在朝为官,这个判决,让李煦稍稍心安。
又过了两日,林钊回归,押送了三名囚犯进京,其中二人乃是凶手,另一人乃幕后黑手,囚车从北大门进京,一路穿街走巷,敲锣打鼓告知民众,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贺遵先一步回来向李煦汇报了情况,那幕后黑手是真,凶手只是从他身边随便抓的两名高手,是否是替罪羔羊不得而知,但他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人心存反心,想搅动颍川府兵,让他们继续想朝廷发难,以此求得更高的利益。
“他疯了?领兵作乱本就是死罪,皇上饶他们不死,还能官复原职,他们居然不知足?”李煦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除非是怀着极大的野心,否则遇到这种事,正常人都会想尽快翻篇,以求仕途顺畅。
“他们大概是猜到朝廷不可能真的饶恕他们,平调不过是缓兵之计,所以才打算拼一把。”
“那只有一人如此想?”
“不,当初五位将领势力均衡,手下的兵力也差不多,但其中两位对朝廷的分派深信不疑,于是他们死了,剩下的三位都是脑子精明的,是谁出手不得而知,但在我们调查过程中,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只活了这一位,所以没什么好争辩的。”
“自相残杀?这又是为何?”
“王爷可知,他们当初杀了朱永乐后从朱家抢了多少财物走?”
李煦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贪墨案的转折点就是朱永乐,但他们的关注点一直都在朱永乐和自己的关系上,没人问过一句,朱永乐到底贪墨了多少军饷?这些银子去了哪?
当然,既然他被叛军所杀,家中又被抄了,肯定财物是被瓜分干净了。
朝廷恐怕碍于情面,也不好让他们归还财物,欠了士兵的债,总得先还上一点让他们心里舒坦些,而且当时那乱哄哄的情况,估计也算不出从朱家抄了多少银子出来。
“难道这笔钱财没有分到士兵手中?”
贺遵将那一日详细的过程说给李煦听,最初其实是五位将领一同去见朱永乐,想讨个说法,但没谈拢,五人一怒之下将人杀了,又让亲信杀光了朱家所有人,找出了财物,那绝对是一笔巨款,五人一合计,私藏了一部分财物,将剩余的分给了手下。
后来事情太多太忙,他们也来不及分赃,等安庆平离开,林钊到来,颍川局势逐渐平稳,他们也就想起了这回事。
“接到圣旨后,他们都知道以后要各奔东西了,当然不可能把钱留着,于是就有人提议分钱。”
“这个程序没问题,五个人,难道不是平均分?还存在分赃不均的情形?”
“不是分赃不均,而是有人想独吞这笔脏银,动了这个心思的还不止一人,他们都知道朝廷肯定会秋后算账,准备带着巨款逃走的。”
李煦点点头,“本王明白了,所以最后其实就是一笔烂账,钱财惹的祸,倒是本王高看他们了。”
贺遵给他报了个数字,李煦皱了皱眉,那确实是一笔巨款,难怪会引得他们自相残杀。
“如今颍川是怎么情况?林统领离开不要紧吗?”
“新上任的郡尉大人颇有威名,很快就将士兵收拢了,加上林统领之前拉拢了一部分中级将官,也起到了安抚的作用,兵不乱,民心就稳了,加上京城这边的消息传过去,说您是被人陷害的,百姓们听完后奔走相告,后来抓到了凶手,他们自己也能推测出事实来。”
没了始作俑者,底下的人都安分了,百姓们自然也没什么可乱的。
“如此就好。”李煦见贺遵脸上又戴着银色面具,有些心疼地问:“回到京城,你可还好?”
贺遵目光一闪,低下头说:“您放心,属下不是冲动的人。”
李煦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肩膀,“本王知道你无法放下当年的事,要想靠极端手段报仇是不可能的,不如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