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李煦要掌控南越的盐道,不准别人染指。
雷鸣还没做出反应雷战已经“嗖”的站起来,壮着胆子道:“这不可,盐道一事,本就归郡守府,王爷想插手可以,但这收益可不能完全归您所有。盐税乃是南越一大重税,军饷军粮皆来自这里。”他看向寇骁,义愤填膺地说:“将军,您总说郡守府军饷发的不及时,军粮给的不足,可知就这已经是倾尽郡守府之力,拖了他人的薪俸也不敢拖欠寇家军的军饷。”
雷鸣补充道:“非雷郡丞夸大其词,这盐务确实是南越的重中之重,官府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则约束盐商,若是……”他快速瞥了李煦一眼,叹气道:“王爷若是要收回,这南越的军政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李煦淡定地喝着果酒,听他说完才开口:“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原有的盐田继续归郡守府所有,既然这盐田已能养活整个南越,那本王也就不插手了,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新盐田是本王自己开辟的,自然归王府所有,所得收益该交税便交税,不会漏了一钱。
二嘛,将南越所有盐业交给王府掌管,而由此所得的收益本王酌情分发下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点不用你们督促本王也是会做的,无论哪条,都是利大于弊,你们想想吧。”
寇骁没发表意见,他在思考,李煦闹这一出是单单冲盐业的巨大收益去的吗?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雷战焦急地看着雷鸣,希望他能开口选第一条,能保持原样不变,还有新增的盐税,这是意外之喜。
他不想把原先的盐田让出去,那是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积累了他多少心血,而且他从其中获得了巨额利益,如果断了,他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他每年都会偷偷抽取上千斤的盐高价卖给岭南,得来的收益全归个人,这事雷鸣自然知道,也分了他不少银钱,但对外却是一致保密的。
兄弟俩对视一眼,雷鸣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李煦不急不慢地说:“这件事你们可以考虑一天时间,明日给本王答复即可,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本王要告知。”
雷鸣按下心里的不安,“王爷请说。”
“听说雷家是靠经商发家的,正好,本王接下来开辟盐道茶道还有其他商品,需要很多人手,雷家若是愿意,可与本王合作,从利润中抽取报酬。”
雷鸣想了想说,“下官听闻族弟雷阳在王爷身边做事,他还有三子一孙,三子皆成年,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雷阳和李煦凑一起做生意的事情瞒不了人,雷鸣一开始是气愤的,气愤他瞒着自己,后来想通了,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有个雷家人跟在顺王身边,就跟在敌人身边安插个内应似的,何乐而不为。
而且万一李煦是个狠辣的,将来清算时看在雷阳的面上也会对雷家关照一二。
李煦却摇头说:“那不够,本王需要很多人,明日本王就会贴出告示招人,但这些招来的都是普通人,本王需要有经商经验的管事,越多越好。”
雷鸣把手放在桌下,轻轻捻了捻,脑子迅速开动起来,片刻后,他说:“王爷是想要有经验的商人替您开拓商道吗?”
“做生不如做熟,本王观之雷家几位大人在政事上能力一般般,不如重归商道,扬长避短,更能做出一番作为。”
这话可就不太好听了,雷鸣还算镇定,雷战老脸却红的能滴血,低着头不敢看李煦一眼,他有自知之明,作为郡丞他确实很吃力,但高官厚禄,又手握大权,谁不喜欢呢,傻子才重归商道呢。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卑贱,岂能和高官相比。
寇骁看着雷家兄弟陷入沉思,他不擅长政事,所以才提拔了有钱的雷鸣上位,军营事情繁杂忙碌,他也就忽略了郡守府,现在看来,雷家人没少在官位上做文章。
他直接问道:“现如今,雷家多少人身有官位?”
雷鸣背弯了一点,颤抖着嘴皮子回答:“郡守府也就七位,除了我兄弟二人,皆是小官而已。”
寇骁“哦”了一声,又问:“除了郡守府呢,还有多少在其他地方为官的?”
李煦低头喝了口酒,挡住微微翘起的唇角,这寇骁真是个神助攻,把他想问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那天他去郡守府,一看雷家人的数量就知道不对劲,雷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的大世族,仅仅是商人出身,商人重利,就算能给寇骁补足财政缺口,在政务上肯定是欠缺的,这样的人家霸占着官府的高官职位,可就不是尸位素餐么?
雷鸣起身在一旁跪下,悲悲戚戚地说:“王爷明见,将军明见,我雷家如今是有二十余子弟在官位,可他们都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啊,若是王爷觉得雷家参政的人太多,下官回去就请辞,也让族中子弟全都请辞,还政于您。”
雷鸣很生气,这顺王果然是针对雷家来的,不敢动寇将军就把矛盾对着雷家,他也不想想,没有雷家每年贴补,这南越郡守府和寇家军能运转开吗?
他自问对南越尽心尽力,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怎么到了王爷嘴里,就变成他想独霸官府了?
哼,他倒是要看看,离了雷家,郡守府下个月的薪俸怎么发。
李煦面带笑容,温和地说:“雷大人快请起,不至于如此,本王是惜才,想从雷家挖些可用的人才,至于政务上,本王还未曾查验,可不敢说你们不是好官。”
寇骁轻轻敲着桌子,大底知道李煦的目的了,他不仅想把雷家人赶出政界,还想收拢雷家人为他经商,真真是无耻至极。这么一来,他既能在官府安插自己的亲信,又有能力出众的雷家子弟为他开拓商道,鱼和熊掌都得到了。
可雷家占了便宜又岂会轻易让出来,李煦想让雷家人全部辞官可能吗?他凭什么呢?以他顺王的身份无兵无将,谁会听他的?
糟糕!寇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睃了李煦一眼,顿时明白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了。
恐怕从很早开始,顺王就在有意拉拢自己,想让自己心甘情愿听他号令,真是一只好看又狡猾的狐狸。
寇骁把手掌按在桌子上,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人去调来雷家这二十几人为官时的政绩,一看便知。”
官员每年年底都要评业绩的,这点倒是很科学,只是现在还没有吏部,业绩的评定是由监御史执行,只要监御史没被收买,那这政绩表还是能看的,但那可能吗?
一个靠钱上位的官员,能忍住不贿赂检察官,给自己的业绩开绿灯?
不过寇骁都发话了,李煦当然不会反驳他,于是让贺遵和刘树一起去,再叫小二上个果盘,大有在酒楼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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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老攻:“我怀疑我媳妇儿天天都在算计我,但我没证据。”
老攻:“我还怀疑他天天色诱我,连算计人的表情都是那么好看。”
李煦:“想太多。”
第92章 围府
寇骁在桌下轻轻握了下李煦的手,李煦怔了下,不等他甩开就感觉到掌心发痒,原来是寇骁在他手掌心上写字。
“稍安勿躁。”四个简单的字让李煦哭笑不得,却也心生感动,直到此刻,他才确定寇骁是站在他这边的,这就好办了。
要是寇骁和雷家是一伙的,他肯定没法顺利拿回财政大权,波折个两三年都是短的。
有寇骁的命令,一行人去郡守府很快就拿了一箱子业绩表回来。雷鸣还算镇定,雷战却已经冷汗直流了。
“两位雷大人先到隔壁稍作休息,本王与寇将军会认真看的。”
雷鸣看了看李煦,又看了看寇骁。李煦他算是看明白了,来者不善,但寇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对雷家有意见想换人了?
难道他不明白,雷家一直都是他的从属,要是换成顺王,寇家还能当这南越的无冕之王吗?
他带着雷战避到隔壁,见刘树笑眯眯地守在一旁,连私话都说不得,顿时气闷难当。
李煦随手拿了一份文书,竟然是雷鸣之子的,官位是南越下属一个县的县令,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一方掌权人物了,再看业绩,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平平庸庸的,但监御史却给评了上等,显然是包庇了。
李煦看完递给寇骁,冷静地问:“寇将军觉得,什么样的官员才算好官?”
寇骁想也不想回答:“自然是一心为民的,廉洁清明,明察秋毫,既能保一方安定,又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李煦摇头说:“若有如此青天,百姓之福也,但人无完人,想要做到如此全面的官寥寥无几。”
“再不济总要是个清官,不收刮民脂民膏,不草菅人命,若是这两点做不到的,就直接杀了吧。”
寇骁快速看完手里的文书,眉头皱了起来,“这雷鑫我认得,三十许年纪,看着挺温和,做起事来温温吞吞,果然为官也缺了些犀利,县令十年竟然也没能做出一点象样的业绩来,太过平庸。”
李煦随手拿了几份都是这种不功不过的业绩表,感觉雷家人当官就一个宗旨:别犯事。但要说做的多好也没有,当然,这其中有没有被掩埋的真相谁也说不清。
李煦不愿意冤枉人,如果真有好官,是不是姓雷并不重要,他丢下文书,朝寇骁说:“王爷可否派人明察暗访,将这二十几人的真实事迹摸查一遍?”
寇骁点头,“正有此意。”
说定了这事,李煦还是把一箱文书看了一遍,如他所料没什么价值,于是让人给送回去,再把雷家兄弟叫过来,和颜悦色地劝道:“本王之前所提之事虽然出于私心,但私以为更适合雷家子弟,雷大人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问问家中弟子的意见,若有想从商的,可以参加接下来的面试。”
“面试?”雷鸣诧异地问:“王爷可是要亲自接见上门自荐的人?”
“大概吧。”
雷鸣不赞同地说:“此等小事交由下人做即可,人鱼混杂,您的安危更重要。”
“无碍,到时候请寇将军来镇场,有寇将军在,什么宵小都不敢妄动了。”李煦开玩笑说。
寇骁却一本正经地应下来,“如此也可,王爷放心,末将一定护您周全。”
雷鸣兄弟见此都有些明白,寇骁是真的要拥护顺王当家作主了,如果顺王是个庸才,他们还能糊弄过去,可这位前太子何等精明,年纪又轻,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哪能容他人染指政权,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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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雷家,雷鸣把族中子弟都招来,这可是关系到雷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片刻耽搁不得。
“等等,雷阳就不用来了,这吃里扒外的,以后再与他算账。”雷鸣觉得雷阳肯定是被李煦收买了,否则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雷阳如果知道他这么想,肯定大喊冤枉,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心思多想其他,而且他没成为李煦的心腹呢,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雷阳的三子名雷骆,是个机灵聪明的小伙子,得知族中开大会独独撇开他们家,就知道出事情了,而且肯定和顺王有关。
他找到老爹,告诉他:“父亲,您可得选明立场,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次了。”
雷阳也不傻,早在他靠向李煦时就想过这个结果了,他到不是非要和族里人作对,而是真心觉得李煦大才,抱上他的大腿肯定前途无量,这话他也和雷鸣说过,只是对方嫌弃他鼠目寸光,满眼只看得到钱,殊不知权利才是好东西,只做个富商有什么用。
两人观点不一致也就说不到一起去,雷阳本以为李煦根基太薄不会对雷家下手,没想到这位就是这么胆大,魄力惊人啊。
“你快去,问问王爷,这紧要关头咱们要做什么,既然早做了决定,也就别犹豫了。”
“父亲,您真不怕?儿观伯父他们可是气愤的很。”
“嘿,他们觉得为父没眼光,为父还觉得他们德不配位呢,看看你那几位堂兄,当的什么官,毫无建树就算了,还鱼肉百姓,如此下去,雷家迟早要完,不如趁早做回本行。”
“父亲这话怕是不中听,哪有人当了官还回来经商的,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换成我也不干啊。”
雷阳瞪了小儿子一眼,催促他:“别在这瞎磨蹭,快去把事情办了,正好也在王爷面前露个脸,王爷喜欢机灵人,把你的蠢样收起来。”
雷骆果然找到李煦跟前去了,一改在父亲面前的嬉皮样,沉沉稳稳地把雷家的事情告知李煦,然后问李煦他们家该做些什么。
李煦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和雷阳完全不像的面貌,是个俊秀高挑的年轻人,他想雷阳的夫人定然是个美人,否则很难中和他的基因。
“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做好分内事即可,无需为家族事烦恼,再如何也影响不到你们。”
雷骆听到这话却没觉得安慰多少,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可是恼了大伯他们?”
“这倒没有,只是有些不同见解罢了,很快就能摆平的,你尽可放心。”
雷骆见他这么好说话,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辞别了李煦赶紧回家,把原话传给父亲,然后就听他父亲深深叹了口气,“王爷大义啊,而且王爷良善,从不滥杀无辜。”
父子几人安心地睡下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震惊地发现雷府被士兵围了,围的水泄不通,这可把一府老小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