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情爱的顾长盛,此时只感到迷惘与揪心,与内心那丝不可言说的甜蜜。
……
清晨,季远川神清气爽地醒来,一睁开眼,看见陌生的环境还有点懵。
直到瞧见缩在罗汉榻上睡觉的顾长盛,这才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哦,他喝醉了,所以男主这是找个地方让他睡觉了。
不过,这床老大了,男主为何要睡那小榻?
想不明白的季远川推开窗,看见的是一片平静的湖面,再转头一看,船已经靠岸了,一对对男女举止亲昵地离去。
季远川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对面的一间房间打开了门,从中走出一身形矮胖的男子,随之又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穿着暴露的女人。
男子估计以为没人看见,搂住女人,连亲好几口。
女人在他怀里欲拒还迎地挣扎。
季远川大惊,顾长盛这是带他来什么地方了?
男子很快便发现了站在窗口的季远川,不过他既不觉得难为情,也不生气,反而是对季远川一挑眉,嘴角荡起一个奇怪的笑容。
季远川觉得对方传递了什么奇怪的信息,可惜他好像没有成功接收到。
直到顾长盛醒来,两人一起下船时,季远川注意到从四处投来或隐晦或大胆的目光,他才懂了那男子的意思。
这是被误会了呀,而且还是……季远川看了看身边的人。
从醒来,顾长盛便有些安静过头,怕他心中想不开,季远川便开解道:“你别太在意他人的看法,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误会便误会吧。”
顾长盛抬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声音也闷闷的:“夫子,真的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果然,这孩子就是面薄,不开心了吧。
“旁人也只是想看热闹罢了,哪里知道实情?再说了,我们又何曾做错了,所以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最重要还是要自己开心。”
顾长盛听完,一时失神:夫子说的没错,旁人哪里知道我的心?我何必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况且我又没做错。
季远川见顾长盛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不禁赞叹道:“很好,做人便是如此,不能因外界随随便便的否定,就放弃自己,要坚定信心啊!”
顾长盛笑了,点头道:“夫子说的是,学生定会铭记于心。”
夫子啊,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呀,我一定会照做的。
而被男主恭维的季远川,心里也挺爽的,这孩子以后三观一定正,没办法,老师就是能干啊!
两人简单用过早饭便各自回家了。
顾长盛还没进门,就看到一打扮儒雅的中年书生被赶了出来,笨重的书箱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咚响。
看打扮,应该是位夫子。
在过去,许多豪门世家都有自己的府学,府中要不是请了名门夫子,要不就是专门养了名师,特为传授家中子弟的学问。
但自从科举制改革,大大删减诗词,策论也并不需要赋体的辞藻华丽、对仗骈偶,且加重对游学的考核。
府学便失去了原有的重视,官学兴起。
所以,这位夫子来顾府是因为什么?
那位夫子从地上爬起来,拎起笨重的书箱,挂在肩上,似乎整个人都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黑着一张脸,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在门口大骂道:“不讲半分人伦纲常的狗东西,老夫好歹也是你顾府请来的夫子,竟遭受如此对待。
即便是对陌生人也不该如此无礼,何况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夫子?
明明是你愚钝,老夫怎么讲授你都不能懂,你却还怀疑老夫的能力?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夫不奢望你真能如此对待,但也不能羞辱于我。
难道这便是你顾家的人伦纲常吗?真是岂有此理,顾家你欺人太甚…”
老夫子骂的慷慨激昂,很快,除了顾长盛,围观的人便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孙举人被顾府赶出来了…”
“哇哦,顾府如此嚣张吗?”
……
顾长盛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这时从府里冲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顾长鸣。
顾长鸣气得两眼圆睁,鼻孔放大,脸色涨红。
“你这老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请你来,自然是要你教授知识的,可不是让你来当祖宗的。
你教的那些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还敢拿来糊弄小爷我!
你也配当夫子,我随便拿出道题,你都做不出来,你也配教我?我不赶你出去,难道还留你在我家中继续当祖宗?
你本该乖乖滚远就是,竟然还敢在我家门口乱吠,看来是需要我叫人把你赶走才是,来人……”
眼看场面要乱了起来,好几个家丁拿着棍棒围了上来,要抓那老夫子,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都在指指点点地小声讨论。
这时从里面传来一声怒喝声:“住手…”
很快顾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长的不美,方正脸,但看起来却很有气势,尤其是一双利眼,看着你,像是在扔刀子。
顾夫人一出来,围着的人也不指指点点了,欲动手的家丁也退下了,气势汹汹的顾长鸣也心虚的不看她。
顾长鸣小声的叫了一声:“娘…”
顾夫人狠狠地看了过去:“你闭嘴。”
顾长鸣立刻闭紧嘴巴。
顾夫人又看向那老夫子,目光却和善许多。
“孙举人,今日是小儿无礼,我代他向您赔罪,是我没有将小儿教好,让他乱发脾气了。您别生气。”
顾夫人一字一句说出,语气温和,态度诚恳。
老夫子脸色稍缓,却还是强硬道:“您顾府门第高,在下区区一举人,自然不会被放在眼里,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之辱,孙某必定铭记于心,来日定会相报。”
顾夫人笑了,语气依旧是那般温柔,只是其中却掺了刀子。
“孙举人说笑了,您是读书人,自是有骨气的,品行与才气更是一等一的好,这次也确实是我顾家的不是。
只是,为何听我那小儿说,您连他随便拿出的一道题都不会解?”
这时,有人将一物呈了上来,顾长盛定眼一瞧,竟是夫子平时布置作业的练习本。
本想溜走的顾长盛,又留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这是小儿在青明书院的夫子布置的功课,因小儿尚余几道题存疑,一回到家中,便想着能赶紧解惑,于是我便邀请了声名在外的孙举人进府教习。
小儿在青明书院的夫子,颇有才能,年少便有才名传出。
故小儿便想着试探孙举人一二,便拿着其中最简单的一道问孙举人,谁知,孙举人竟是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便也罢了,你若是承认,那还好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撒谎,并将错误的解法传授于人,若非小儿知道该如何解,那岂不是要被你白白误导?
小儿虽对你无状,但也是孙举人误人子弟在先啊!”
事情原由被捅了出来,孙举人嘴皮子哆嗦了一阵,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周围人传出的声音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事情真相竟然是如此吗?”
“那孙举人实在该死,怎能胡乱教人,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这样的人,实在该骂,难怪顾家少爷如此生气了”
“唉……真没想到孙举人是这样的人……”
孙举人一声怒吼:“你胡说……”
顾夫人淡淡一笑,道:“胡说?我怎么会胡说,若是不信,大家可以检查一二,看看那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孙举人的。”
一听到这,孙举人这才脸色大变,看见真有人要去分辨那字迹,气血顿时上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而顾夫人见状,仍是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孙举人身体不适,来个人送他回家,好好照顾他。”
众人一听顾夫人竟然还不计前嫌地要照顾孙举人,一时称赞声四起。
“顾夫人真是心善啊,这样的人都还派人去照顾。”
“顾夫人,您别理他,就让他自生自灭得了,都是他活该。”
“就是,我家亲戚也有请他讲学,也不知道都教了些什么啊!”
“唉,看来还是要把孩子送书院去,好的夫子都在那儿啊。”
“就是花费颇高啊…”
……
顾长盛见事情已经平息,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回到府里的顾长鸣仍面有不忿:“娘,您就这么放过那个人吗?”
顾夫人懒得理这个傻儿子,只道:“听说你那好大哥,这次月考可比你考的好太多。”
“娘您怎么知道,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顾夫人嗤笑:“我想知道那不是很容易!”
“娘说的是,那…娘我考的怎么样啊?”顾长鸣小心翼翼地问。
“你考的怎么样?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么,不然也不会放假还要请夫子来为你上课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考砸了,但听到回答心里还是伤心的。
顾夫人知道他的心思,她从未对他的学业有过要求,怕他难过,忙转移话题道:“那贱种刚刚才回来,也不知昨晚去哪里野了。”
顾长鸣一听,果然来了精神:“这贱种果然贱,竟然一晚上都不回家,太没规矩了。娘,这几天就不要给他饭吃了。”
顾夫人随口便答应,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心中想的却是,今日一看,那小贱种长大了呀,看来是该好好挑几个模样俊俏的,放他身边伺候了。
第38章 决定的男主
顾长盛站在院门口,脚步迟疑。
这时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顾长盛没有再迟疑,大步跨入院子里。
还未进去,便听见屋内传来的声音。
“盛儿,可是盛儿回来了?”
顾长盛推开门,走了进去,对半躺在床上的妇人道:“母亲,是我回来了,您病可好些了?伺候的人呢?”
妇人的面容极美,即使尚在病中,美貌也未折损半分,反而因为疾病缠身,多了几分纤柔娇弱之感。
“没事,盛儿不必担心,娘的病好多了,过几天还能走动走动。下人是我让她们下去的。”
顾长盛没有看她,自倒了一杯茶喝下,轻声道:“那便好…”
妇人说话轻声细语,温柔悦耳:“盛儿怎么今日才回,可是因为月考出了什么变故?”
顾长盛摇头道:“并未。”
妇人用那帕子掩着嘴,轻咳了几声,问道:“盛儿月考如何,可是有把握考得第一?”
顾长盛盯着桌上半温浑浊的茶水出神,没有说话,直到又响起几声剧烈的咳嗽。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吧!”
“也许?”后面传来连续几声质问,“你说也许……什么也许?”
妇人的声音顿时变得尖利刺耳:“我要的不是也许,是一定,是肯定。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为你取名为长盛?你忘记了你父亲对你的期许吗?顾家还指着你长盛兴旺,顾家以后可都要靠你了,现在你与我说不确定?
你对得起你父亲一直以来的苦心栽培吗?你对得起我吗?”
顾长盛一动未动,只是看着茶杯上的花纹,没有说话。
妇人却更加生气,随手抄起身边的一只花瓶,朝前扔去。
“砰…”的一声,在空寂的屋子中显得格外刺耳。
碎片四溅,有些藏进了犄角旮旯,有些直击顾长盛的后背。
顾长盛抬起头看向她,冷冷道:“你到底要如何?”
那眼中的冷意,刺的妇人瞳孔直缩。
“我要如何…我能要你如何……我只盼望着你好好用功,能对得起你父亲,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娘!”她看着顾长盛,气得手直抖。
顾长盛闭上眼,将可能流露的痛苦掩盖,声音沙哑道:“我有用功,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嘴角一扯,讥诮道:“既然用功了,那又怎会没有把握,可见平日里尽疯玩去了,现在在这里骗我呢。”
“为何母亲不信我?”
“信,我当然想相信你,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就信你。
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为何你还如此不争气,难道只有我也死了,你才会用功吗?平日里多少次劝你不准疯跑瞎闹,你这次为何不归家?
你要我相信你,你自己先扪心自问,你有说实话吗?你给我滚过来……”妇人说到这已然神情癫狂。
多次经验告诉顾长盛,过去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便没有听她的,反而提脚走了出去。
见此情形,夫人反而一愣,他竟然敢忤逆?
……
顾长盛刚走出去,便听见屋内传出的一声声巨响,他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
顾长盛在小厨房找着了受伤的李嬷嬷。
“她又打你了?”
李嬷嬷捂住半边脸,强笑道:“夫人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故意的。”
说完,也没等顾长盛说话,便问道:“大少爷可有用过朝食,饿不饿?”
顾长盛确实有点饿了,却也知如今的小厨房恐怕没什么吃的了。
似是知道顾长盛心中所想,李嬷嬷从灶口拿出一个黑布袋,从里面倒出雪白的面粉。
“大少爷给的银子还有,只是大夫人天天都会派人来搜刮一通,什么东西都难存的很,现在只剩下这么些白面了,给大少爷下碗面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