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父子俩上车,谭昭才开口:“那人确实是你舅舅,但为人品性一般,下次他再来找你,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可真是蹬鼻子上脸,他还没去找人麻烦的,还敢来算计他儿子,谁还比谁横啊,是他最近表现得太温和了。
程衍点头,等到了家,他忽然止住下车的姿势,转头道:“他的面相很奇怪,我能看到他与我有一个因果未解。”
谭昭一楞,继而明白过来如果程衍所说的没错,那就是程衍三岁之前的事了。
他心里嘎登一下,忽然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想。
“你……”
程衍捏着书包带,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吴小旺了,程司努力教会他学着生活,他不想让程司失望,但前提是:“如果你知道了,会告诉我的,对吗?”
虽然知道真正的程衍并不只有八岁,但谭昭还是心疼了,他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告诉你。”
吃过齐大厨的晚饭,谭昭将药浴泡上,又拜托邓煦看着,就出门了。
邓煦摸着鼻夹:是戴呢还不戴呢?
半空中捂着鼻子的鬼:“快戴上啊,熏死鬼了!别想不开啊,这种程度真的能鲨鬼了!”
然后,齐灵安就眼睁睁看着亲哥放下了鼻夹,选择做个坚强的勇士。
在“馥郁芬芳”的药浴面前,齐灵安只坚持了五分钟,就迅速飘走了,哎,亲兄弟的感情只能让他坚持五分钟,他真的已经完全尽力了,毕竟他是个厨子,要是嗅觉毁了,就没有立身之本了。
虽然傻白甜,但齐大厨意外地会给自己划重点。
另一头,谭昭跟周局碰面。
“我今天去会过一会赵志飞了,他身上戴了块玉佛,万邪不侵,但他和你前妻生的女儿身体却非常差,从医院出具的病例看,他女儿每个月至少得去医院两次,严重点的时候,可能有大半个月都在医院里。”
谭昭忽然想起来,他那次在医院碰到凌母,是在小儿门诊楼前面。
“据凌家的邻居说,凌静静和赵志飞最近在拼二胎,但一直都怀不上,夫妻感情有些浅淡了。”
谭昭:“……为什么是凌家的邻居?”
“赵志飞有钱后,买了个大别墅,那个小区都是有钱人买来度假的,居住率不高,凌母非常喜欢炫耀自己的有钱女婿,凌锐结婚后他们搬回老小区,你知道的,居委会大妈是世界上消息最灵通的一拨人。”
“……”这话可真是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梧桐市有没有人精通算命之道的?”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还真……没有,如果有这种稀缺人才,请一定要先照顾梧桐分局。”
“很稀有?”
周晋倬点头:“非常稀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分局的局长吗?”
“……为什么?”谭昭勉为其难配合了一下。
“因为我能随机看到一个人过去的片段。”夜幕下,周晋倬依靠在车上,眼睛里是黑压压的天幕,黑沉黑沉的,“你是我遇到,第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怎么好端端,突然开始自爆这种东西了?!
谭昭摸了摸身上还算暖和的小马甲,并不是很想脱:“哦,那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
周晋倬眼睛眯了一下,继而一笑:“你还记得那个关于万人米的故事吗?”
“嗯。”
“玄门打那次之后,便认为天命不可改,而小命数也无伤大雅,玄门的术士也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点能力而已,算命都是消耗自己的命数去填别人的,既然没办法逆天改命,久而久之,真正懂看相测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周晋倬的声音听着,不知为何有些飘渺,“而今玄门,多以捉鬼、寻异为主。”
谭昭:……他儿子就蛮有算命天赋的。
“不过现在时代变了,和旧时完全不一样,如果有人会算命看相的,那可是香饽饽,只可惜传承断裂,大多都是蓝道骗子。”
谭昭听完,其实觉得玄门这样也不坏:“人对未知才会有敬畏之心,如果依靠外力知道自己一生的命运,那不是太可怕了吗?算命测字达者,或许能使人驱邪避祸,但人的一生如果连挫折都需要别人来帮忙,那岂不是很失败?”
周晋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的言语难免会变得尖锐起来:“那如果五年之前,你得到启示,能避过程衍被拐的命运呢?”
谭昭的回答也很有他个人的风格:“那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五年前的我。如果的事,都是假如,人如果一直耿耿于怀,就会沉湎过去。和过去相比,我更珍惜现在和将来。”
许久,周晋倬才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我可能就要失业了。”
然后,这个话题就没再继续了。
既然周局自爆金手指,谭昭就拉着人去看凌锐,凌锐并不难找,就在金都街附近的酒吧一条街喝酒。
“有看到什么?”
周晋倬却在看到凌锐的刹那脸色一变,数秒钟过后,他转头看程司,眼神里居然带着些微的怜悯。
“你是不是看到程衍是怎么丢的了?”
周晋倬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想知道真相。”
周晋倬这辈子,最恨人贩子和赌徒,他走过去,一把就将在舞池中央嗨的凌锐拉到酒吧后走廊。
“你干什么!老子……程司?”凌锐气得挥拳头,但很显然他这菜鸡攻击力,谭昭一根手指头就能挡下,“程司,你什么意思!不让我见外甥,你还找人来打我,小心……”
谭昭直接一拳揍了过去,在人将要爬起来之时,一脚将人踩在了地上:“小心什么?我看还是你小心才是,程衍怎么丢的,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这眼神实在是太有攻击性了,凌锐吓得呼吸一窒,恐惧开始在他眼睛里弥漫开来。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第118章 鬼见不愁(二四)
五年前, 凌锐十九岁,就读于隔壁市的一所三流民办大学。
程衍丢失是在五年前的暑假,那时候程司特别忙, 凌静静就经常带孩子去娘家吃饭。那时候凌家还都住在聚贤小区,梧桐市动物园就在小区两条街的地方。
三岁的程衍, 非常活泼健康, 他很喜欢看动物世界,特别是喜欢大象, 动物园更是从小就去, 但百去不厌。有一天凌母带他去看大象, 凌母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丢了。
后来程司报警,警方迅速动作, 明明都快抓住了,却莫名其妙让人给跑了,那时候不仅是程司气愤, 连办案的林警官都觉得日了狗了。
“是你吧,他是你亲外甥, 你到底有没有心?”
谭昭一脚踩在凌锐的肋骨上, 脚下微微一用力,没断, 但他能保证比断了更让人痛苦。
凌锐痛得弯曲了身体,这一刻恐惧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痛得号叫, 也明白这个时候如果真的承认,他肯定会被程司打死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谭昭脚下“轻轻”又使上了劲:“不承认?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承认。听说你最近在闹离婚?很能耐嘛, 找人恐吓、半夜尾随,你说我如果去当个热心市民,你觉得你蒂斯新苑的房子还保得住吗?哦,不对,那房子还是用我的钱买的,凌锐啊凌锐,小算盘打得挺精啊!”
然后一脚踩上另一边的肋排,成功惊起一滩痛呼声,如果这里是普通地方,早该有人报警了,但这里是夜晚的酒吧,甚至有人听到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新的PY游戏。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凌锐痛得弯成了一颗虾子,但他仍然死咬着牙关,不能承认!
“啊——”
旁边假装望风的周局终于忍不住开口:“稍微轻点,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我不杀人的。”谭昭骨头捏得咔咔直响,随后踩在肋排上的脚开始往下移,魔鬼本鬼的声音响在凌锐耳边:“我听说,你娶的老婆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们老凌家好像还缺个坐‘皇位’的人吧,也不知道我这一脚下去,他还有没有机会出生了?”
周晋倬:……这法子,不错啊!
凌锐本就疼痛难当,乍然又听到这样的话,吓得直接失禁了,谭昭有些嫌弃地挪开脚,从背后掏出了一块板砖。
……卧槽,是个狼人。
“你敢!”
谭昭半点儿不把凌锐仇恨的目光放在眼里,这才哪到哪的,他出来混江湖的时候,这玩意儿指不定还在地狱十八层劳动改造呢:“你看我敢不敢!”
周局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太残忍了,于是他默默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他还是个孩子,不应该看这种场面的。
然而,想象中的残忍并没有到来,凌锐……招了。
谭昭非常遗憾地止住了丢板砖的动作:“其实我又不是警察,要看证据办事,你招了,我反而觉得有些可惜呢。”
因为谭昭移开了脚,凌锐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隙,两人守在巷子两边,他没办法跑,他喘着粗气,强撑着道:“程司,杀人是犯法的,你应该不想我那外甥落到我姐手里吧,毕竟……”
谭昭一脚就踢了过去:“看来你还是懂法的啊。”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这是屈打成招,就算是你录音了又怎么样,那不能当证据的!我承认了又怎么样,你能抓我判刑吗?你特妈没有没有证据!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子!但凡老子活着,弄不死那臭小子!”
周晋倬:“哇靠,程司,他很牛啊,你今晚吃饭没有啊,需不需要我代劳啊?”
谭昭将手里的板砖丢掉,捏了捏拳头:“不用,刚好吃得很饱。”
系统:宿主,冷静啊,杀人犯法啊!
[我很冷静。]
死对于凌锐来说,岂不是太便宜了。
就在凌锐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的时候,周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程司,有个好消息。”
谭昭:“什么好消息。”
周局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他踢了踢地上的凌锐,知道人还能听清楚他的话,就开口了:“你不就是仗着我们抓不到人贩子,死无对证吗?恭喜你,墨菲定律再一次发挥了它不可逆的作用,掳走程衍的人贩子头目,落网了。”
有程衍友情提供的消息,再加上特殊部门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工作,即便人贩子拥有狡兔三窟的灵异能力,也架不住三个洞都被人掘了,就在刚才,周晋倬收到属下的贺喜电话,他们今年的KPI已经提前达成。
“他这样还能去警局不?”
谭昭已经整理完形容了:“放心,我还是个大夫,你忘了吗?”
周局默默咽下了可以帮忙掩饰之类的话,道:“凌锐,我们怀疑你与一桩拐卖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凌锐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了,他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到警局,等到了地方倒是开始攀扯人,但很显然,谭某人虽然演技不好,但他可以低头沉默表示自己的立场。
而这个时候,演技超群的周局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等凌母凌父知道凌锐进警局的事情,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但有人贩子的指证和提交的金钱往来证据,凌锐已经不接受探监,凌父当即喊凌母给凌静静打电话,张口就要要她将凌锐捞出来,听得旁边的小警察直皱眉,如果不是穿着警服,他可能会直接将两人轰出去。
什么人啊这是。
但大概是没谈拢,凌母的语气变得愈发不善起来,说话也更加口不择言,伤人的话一串串的:“凌静静,你要搞清楚!当初要不是我和你爸,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我们送你上学,对你比对你弟弟都好,你弟弟读三本学院,你呢,你上知名大学,你现在当富太太了,你弟弟有难,你帮他一把怎么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弟弟肯定犹豫都不犹豫的,你还有没有心啊!”
这话乍然听着,确实很像女儿飞上高枝不管娘家死活,但……知道真相的人只想翻白眼,拜托,你那垃圾儿子是犯了刑法,呸!
“凌静静,你要是不过来,就别认我这个当妈的了!”
凌母噼里啪啦说了一串,非常硬气地挂了电话,凌父居然也觉得这样做法非常正确,还赞许地看了凌母一眼。
谭昭就是这个出来的,他昨晚一夜没走,刚好也是周末,不用送程衍上学,家里有位兵哥哥和一只鬼,他非常放心。
“程司,你怎么……”凌母见到程司,眼神还是有些躲闪的,但凌父就没有,他看到程司见到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他退休后被人捧惯了,加上现在心情非常不好,直接就开口,“五年不见,连个招呼都不打了吗?”
谭昭看了一眼凌父,记忆里,原主每次上凌家,都会提大包小包,也没得人一个笑脸:“您是不是健忘啊,我不打招呼已经是我的修养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警察局,我能把您一口的假牙都打掉。”
“你——”
谭昭:“您尽管晕,我就站在这儿,您儿子我把儿子拐卖了,还找我要礼貌!搞笑!就您儿子金贵是吧,还把人捞出来,好好读读法律,既然您不教儿子做人,那就让国家来帮您儿子做人,我就直说了,我要您儿子,牢底坐穿!”
“程司,你不得好死!”
谭昭指了指一脸恐惧的凌母:“有空,您还是问问您夫人,到底比您多知道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