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试探着看了一下,苏棠的脑子内部。
一团朦胧的雾气,什么都看不真切。一道温暖的阳光落了下来,慢慢地驱散了浓雾,照亮了一切,明亮,温暖,美好。
戴蒙竟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阴霾。
“这是怎么回事?!”
戴蒙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会有人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这时,伊恩忽然就大步走过来,挡在了苏棠的面前,微笑着说:“老师,后面还有很多同学排着队呢,他完成了,是不是应该换下一个?”
戴蒙这才把放在苏棠身上的注意力转移,目光落在了伊恩的身上,收敛起了自己的失态,说:“谢谢这位同学的提醒,好了,下一个同学上来。”
苏棠则被伊恩拽着手带回到后面的座位上。
苏棠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好像不太高兴?”
伊恩心不在焉的一笑,“没事。”
苏棠根本不信,但他没有要说的意思,问也没用。苏棠就顺着牵着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像是在安抚他。
伊恩当然感觉到了掌心轻轻的触碰,像羽毛掠过似的,有些痒,但也让他平静下来不少。
等轮到伊恩了,他走上去,定定地看着笼子里的独眼怪,眼里闪过一道红芒。瞬间,那怪物尖叫起来,声音刺耳极了,怪物像是很兴奋,颤抖着,两只丑陋皱巴巴的爪子抓着笼子的栏杆,疯了似的用力晃动。
伊恩举起魔杖,念了一个咒语,独眼怪就被光束击中,向后倒进笼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戴蒙看着伊恩,笑了起来,轻声说:“做得很棒,完美。”
伊恩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等所有学生都试过了,戴蒙老师才又给笼子盖上黑布,吵闹尖叫的独眼怪安静下来,他站在讲台上,给这节课收尾。
“人有邪恶的心思,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这很正常,关键是大家怎么选择,是把这份心思好好地藏起来,还是付诸于行动。独眼怪就是把人的这份心思勾出来,引诱人堕落。这就要看你们能不能保持心智坚定。”
学生们认真听着,点了点头,然后有人提出了刚才的异样——为什么约书亚会让独眼怪害怕。
戴蒙笑着说:“很好,这位同学很细心,这点我正准备讲。刚才我就说了,独眼怪是引诱人的邪恶,但当然,他不是对谁都有用,能抵抗住它的有两种人:一个,是至纯至善之人,心中没有任何邪恶想法,所以没用;另一种,则是过于邪恶,整个人几乎就是恶的化身,已经不需要独眼怪来引诱,反而会让独眼怪恐惧。”
底下的学生拧眉,迟疑了,回头看向苏棠,然后低声说:“那……约书亚是后者吗?”
瞬间,整个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奇怪,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戴蒙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敲了敲桌子,说:“约书亚,这个名字倒是很耳熟,你们是怕他像前一个约书亚那样?”
学生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没有回答,但也更像是默认。
伊恩看着眼前这状况,无声地冷笑,像是已经看透了这恶心的局面。
这时,有人突然出声说:“我觉得不是!约书亚不可能是什么邪恶的化身!”
是丹尼尔,他一脸认真地反驳,声音铿锵有力,十分坚定。
戴蒙老师看向他,没有因为他突然出声而生气,笑着说:“觉得?这只是你的感觉。人都是复杂的,有的人表面看起来敦厚老实,但他却杀人如麻,有的人凶神恶煞,却热心善良总是帮助其他人。这可不能只看表面,凭感觉做事。”
丹尼尔皱眉,并不赞同,说:“我们都有眼睛,会看。单凭一只生物的反应,就断定了一个人是邪恶至极的,那也太草率了,跟只看表面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独眼怪的害怕还有第三种原因。”
戴蒙老师笑意更浓,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观点,说:“你这说法也很有道理。各位同学,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刚才看了一下约书亚,他内心纯净,是第一种。不过,就像丹尼尔所说的,也可能还有第三种,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
戴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视线落在伊恩身上,停顿的时间有些长,然后用桌上的魔杖敲了下铃铛,说:“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吧。”
班上的同学立刻就动了,开始跟旁边的同学聊起天来。因为戴蒙的解释,班上同学心里的犹疑也散去,还对苏棠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过分了,个个都跑过来,给苏棠送吃的,聊聊天,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伊恩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视线盯着戴蒙离开的背影。
苏棠收到了很多好吃的,也没客气,还笑着颇为直白地说:“从小时候开始,就什么动物都怕我,你们不用因为这点就担心我做什么坏事。”
同学听了越发羞愧,简直被直指出心思,视线闪躲,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走开了。
苏棠看着桌子上一堆奇奇怪怪的零食,很好奇,随手拿起一个,撕开包装,尝了一口,发现不好吃,就果断推过去,给伊恩吃。
接着又开了下一包。
他连着试了好几种零食,把自己不喜欢的全都推给了伊恩,然后,看了一眼那一堆不好吃的零食,有点心虚,就又拿了两个自己很喜欢的果冻,也塞了过去。
做完这些之后,苏棠就放心了,继续愉快地吃零食。
还有一个同学给他送了一本魔法书,像百科一样,介绍了不少的魔法知识。
魔法书和普通人类的书不一样,里面的字很生动,会有画面演绎,图片也会动,让人很轻松就能理解。
苏棠一边啃着饼干棒,一边看着书。
先是随便翻开了一页,生动的画面很有趣,看完这一页之后,苏棠就翻到前面的目录,想看一下有什么更感兴趣的内容。
一看,还真的有。
苏棠的视线落在了主仆契约,主宠契约上面,手指戳了一下,书页就飞快地翻动,自动展开到那一页,方便苏棠看。
主仆契,从手腕取出一滴血,给另一人喝下,念出咒语,便可以完成契约。主人和仆人之间关系并不对等,主人可以命令仆人,仆人不可反抗命令,一旦背叛,主人想要杀死仆人,随时可以出手,契约的力量会直接夺取仆人的性命,不管距离多远。
苏棠拧了拧眉,想说什么,但画面已经解释到下一个契约,他就接着看。
主宠契,顾名思义是主人和宠物,一方是人类,一方是魔兽。二者的关系建立在亲密度上,如若主人对宠物足够宠爱,宠物也对主人忠心,契约的力量就会更大。在获得准许的情况下,主人和宠物都可以借用对方的力量。主人可以命令宠物,视亲密度而定,亲密度过低,命令则会无效。
另外,魔兽的寿命通常都比魔法师要长,一只魔兽可以送走数位主人,如果魔兽对上一任主人十分忠心,则难以定契,所以要和高级魔兽定下契约并不简单。
苏棠看到这,脸色顿时就变了,自己被骗了!
苏棠心里冒火,不高兴,忽然就站起来,自己一个人跑了。
伊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人就不见了,愣了一下,猛地沉下脸,也跑出了教室,朝着苏棠的方向追去。
因为有契约的作用,他可以感知到苏棠的位置,并不会太难找。很快,他就追上了人,但苏棠根本不理他。伊恩一生气,干脆就用魔杖施咒,用无形的藤蔓把人绑了起来,带回了宿舍,打算好好问一下,他到底突然怎么回事,闹什么脾气。
但回了宿舍,苏棠也还是不理他,把他当空气。
折腾了许久,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间,也还是这样。伊恩也生气了,在房间设下结界,让苏棠没办法离开房间,然后自己用魔咒,悄无声息地去到了丹尼尔的房间。
伊恩盯着床上熟睡的朋友,曾经的朋友,念出咒语,入了他的梦。
梦里,也还是在魔法学院内,但伊恩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过去。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和丹尼尔他们在聊着天,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自己”还弯了弯唇,笑了。
多么愚蠢。
伊恩本就对过去的自己很是不满,现在心情又不好,更加糟糕。
伊恩等着丹尼尔落单的机会。
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自己”。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戒备冷漠:“你是谁?”
伊恩穿着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身形,难以分辨。
一道攻击魔咒袭来,伊恩灵活避开,不禁冷笑。
很好。
伊恩转身,看到了青涩的“自己”,也不客气地念出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 伊恩:我打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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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法师(五)
入梦, 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魔法师的精神力要求高, 且危险性大。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迷失在梦里, 出不来。
伊恩在来之前, 做了充分的准备。即便这样,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
梦里的“自己”,就是一个意外。
丹尼尔的梦是过去,自然也有他的存在,如果两个他同时出现在丹尼尔的面前, 丹尼尔必然会发现不对劲, 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假的,然后惊醒过来, 从梦中脱离。
伊恩有伪装, 但进入梦里的, 不是他真实的人,而是意识, 所以伊恩又变回了约书亚的模样。
要对付丹尼尔, “自己”反倒成了阻力。
伊恩就开始念咒语, 进行想象, 操控梦的走向,想办法让“自己”离开。一个同学走了过来,跟“自己”说老师找他。约书亚就这么乖乖走开了。
但他没想到, 梦里的自己竟然如此敏锐,那么快就找了过来。或许是他刚才躲在暗处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伊恩从小生活在贫民窟,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即便是小孩子也会变得十分早熟,对待危险也比常人更敏锐,很警惕。丹尼尔的梦里把他的性格也还原了。
伊恩被袭击的时候,完全没有被自己伤害的伤心和难以接受,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最了解不过,在看到可疑之人选择攻击很正常。
不过,那么敏锐察觉到自己,又能怎样?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被所谓的朋友害得差点死了。
伊恩因为自家宠物闹脾气,又加上对过去的自己不满,一时迁怒,还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客气。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更知道自己的出招路数,所以要对付起来很自如。不过同时,过去的自己也不傻,攻击几下之后就发现了不对劲,脸色难看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好像很了解我?”
伊恩没心情和自己闲聊浪费时间,而且打得越久,他的优势就越少,因为约书亚已经在用对付自己的招数来对付他了。
伊恩冷声说:“你以为你有朋友了?他们可没把你当朋友,还会害死你。”
约书亚一下愣住,伊恩就趁他愣神的瞬间,快速念咒语,一道光束闪过,把他击晕在地。
伊恩看了他一眼,就把人弄到了墙根角落,还用草挡着,然后,他就转身,要朝丹尼尔走去。
正好这时,梦开始变了。
梦境是模糊又跳跃的,不一定连贯,有时还会突然从一个场景转变到另一个场景。
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散落成碎片,一点点消失,又重新拼成新的画面。
伊恩脚下的地方换了。
是在学院的走廊,不远处就是医务室。
两个年长的魔法师老师站在墙边,小声讨论说:“这是中了沉睡咒,会像植物人一样,保持这样直到死。这是黑暗魔法,到底是谁在学院里用这样恶毒的咒语,必须把人揪出来严惩。”
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从医务室里快步走了出来,神情凝重,对着他们说:“老师,我在格雷手里发现了这个。”
老师接了过来,那是一块碎布料,像是挣扎间硬扯下来的。他低头,用魔杖轻点,变了脸色,“立刻把约书亚给我找过来!”
然后,又是场景转换,是过去的自己被老师抓住质问,他为什么会黑暗魔法。
他坚定否认,不是自己做的。
但偏偏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亲眼见到约书亚和格雷发生激烈的争执,推搡踢打,格雷还被一道攻击魔咒击中倒在地上。格雷出事前曾说过,约书亚扬言要杀了他。
不止一个学生这么说,有人看见了争执现场,有人看到约书亚气势汹汹地找格雷。人证,物证都有,老师看向约书亚的眼神自然充满了怀疑。
约书亚慌乱无措,他明明没有做过这些事。但他否认了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学院里的老师用魔咒,在他身上测出了浓烈的黑暗气息,从而认定他是藏在学院里的黑暗魔法师,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学院,必须开除并送往监狱。
约书亚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入狱他的人生就毁了,他才不会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