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心里有些发怵,宫人请示由她们进行打扫,李鱼拒绝了,若这屋子里真有线索,还是别让旁的人触碰,尽量保持原状比较好。
李鱼拿了块干帕子,想自己将遮挡住视线的蛛网都拆下来。景王却先一步拦住他,把他推到门外,自己夺过干帕子上了。
李鱼被堵在门口无奈地想,他与他,究竟谁才中毒了?
景王一贯如此,舍不得李鱼劳累。
将蛛网灰尘大致清除了一些之后,李鱼才被准许进入转了转,看了一遍屋子里的情形。
床铺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子,案上针线篮还在,椅子翻倒在地。
“天池,你还有印象吗?”
李鱼试着问景王,想唤起景王的记忆。
景王仍是摇头。
李鱼得到的答案,仍是他意料中的否。
李鱼将椅子扶起,坐在蒲柳曾坐过的位置,告知景王之后,开始进入系统。
若没记错,他之前做任务,还有好几个景王的秘密存着没领,系统曾按他的意思,让他回看过这间宫室的秘密,如今正好拿来继续换!
他就不信,对着同样的屋子,会找不到任何线索!
李鱼也不着急把存的奖励全部换掉,而是先小心眼地换了一个。
他又一次进入秘密所在的幻境之中,看着蒲柳从正在等人,到与内侍起了冲突,吃下药粉,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
真恨不得这个秘密能够看一点就停下来,待他研究透之后,再继续往下看。
这不是他第一次查看这个秘密,上次他以为自己已看得十分清楚了,然而仍不停有新的收获。
李鱼来不及逐一辨别,全都记了下来,以便出系统之后,与现实的环境进行核对。
最后就快要结束前,他看见蒲柳吞下去了药粉,原本包着药粉,用做药包的纸片,缓缓飘落在了桌案底下。
这纸片……
李鱼心猛地一跳,站了起来。
第123章
这张包过药粉的纸, 会不会还在宫室里?
李鱼赶紧四下张望, 想找到这张纸, 可是如今屋子里的地上,除了少许灰尘,并没有任何纸片。
李鱼意识到这段记忆, 未必就是蒲柳离开之前, 且皇帝虽将这间宫室封了起来, 并不代表宫室里的每样物件都还在,当时掉在地上的纸, 极有可能早被收拾了。
李鱼咬咬牙, 他已是锦鲤了,多希望在这件事上,他也能拥有锦鲤的好运道。
李鱼静下心,重新坐下,将秘密中见到的细节再与实际进行比对。
暂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李鱼又看见了针线篮, 不太抱希望地将针线篮里的东西全都取出来, 在一些碎布下面,翻到了一只布老虎。
记忆中蒲柳做到一半的布老虎,这里这只已缝合了大半,应当就是同一只,李鱼一直以为蒲柳当初做的, 已被孩子们拆散, 却没想到, 原来她为景王不止做过一只布老虎, 这也不难理解,小孩子的玩具通常容易坏,会有许多个,大宝他们也是如此。
李鱼将布老虎拿在手里,仔细看过,又使劲揉了揉。
一揉之下,他忽然觉出布老虎腹部有些硌手,孩子们原先弄坏的布老虎却并非如此。
李鱼与景王对视一眼,取了剪子出来,小心将布老虎剪开。
先是里衬,里衬上绣了“蒲柳”的字号,与李鱼见过的如出一辙。
布老虎被拆开之后,棉花中露出纸片一角。
李鱼手顿了顿,将纸抽出来,原是一张叠好的纸,因是藏在布老虎肚子里,几乎没有染上灰尘。
李鱼将纸小心拆开,发现里边包了一搓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粉末。
这该不会就是……
李鱼回想起记忆里包药粉的纸,纸包颜色看上去正一致。
“天池!”李鱼激动地嚷了一声。
景王点点头,递给李鱼一只瓷瓶,李鱼把这纸包重新叠好,装进瓷瓶里。
他还不能确定这些粉末是什么,希望是毒药有关,得尽快交给老太医。
李鱼赶紧出了宫室,宫室外跪着宫人,殷切询问李鱼是否需要帮忙,李鱼好容易找到的线索,怎肯轻易托付给别人,自己揣好了瓷瓶,拉着景王一起奔去太医院。
太医一般根据药渣,就能得知方子,若是有药粉,应当也能辨认出是什么吧?
李鱼亲手将药粉交给为景王诊治的老太医。
老太医始终不太相信这会是毒药,但是景王与景王妃都在,老太医也不好糊弄,仔细闻了闻那些粉末。
“奇怪……”老太医有些不敢相信,在征得李鱼与景王同意之后,取了一小点尝了尝,又立马吐掉。
“殿下、王妃,请给老臣一些时间……”老太医抹了抹唇,话都没说完就情绪激动地奔入内堂。
这是终于有头绪了吗?
李鱼也不去别处,就与景王坐在太医院里等。
景王心境已平和下来,老太医总不出现,李鱼等得焦急,景王还会揉揉他的头,要他不必忧心,从怀里掏出一只肚皮圆鼓鼓的小金鱼和连成串的四条小小鱼,给李鱼玩。
景王讨好他时,总是喜欢送各种样子的小金鱼,小金鱼充满了回忆。
李鱼拨弄了一会儿,内心很不是滋味。
若这样都还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那就继续!要他挖地三尺都没关系!
老太医去了之后,音信全无,直到入夜才抱着厚厚的医书低着头匆匆走出来,一只脚鞋袜都没穿。
“太医!”李鱼连忙叫道。
老太医抬眼,才发现李鱼和景王,惊讶道:“殿下、王妃,怎会还在此地?”
合着老太医已完全忘记他们在等着了。
李鱼也不计较,见太医抱了医书,满怀希望道:“是不是有发现了?”
老太医笑着点头:“真的多亏王妃和殿下,总算是有了。”
李鱼眼睛一亮,忙请老太医坐下细说。
原来老太医发现,李鱼送过来的粉末,与之前那张养身的方子何其极像,但是多出来一味药。
中药原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多出一味,整副药的药效都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老太医方才就是去确定多了哪味药。
经过查证,证实是雪乌子。
李鱼和景王都对药材一窍不通,老太医解释道:“雪乌乃是长在雪山之巅的一种树,六十年一开花,六十年一结果,其果实便是雪乌子。雪乌子难得,有大补之效,本朝并不易见,就连如今太医院都没有,因臣年轻时曾有幸见到过一株雪乌,故而知晓雪乌子药性。”
李鱼一怔:“这是补药?”
那是不是与毒就没关系了?
老太医点头道:“是补药。但使用雪乌子时有个忌讳,雪乌子不得与当归一同服用,若是与当归混在一起,反而会生出毒性。这药粉里,老臣尝出有雪乌子亦有当归,也便是说……”
“这药粉,的确有毒。”
老太医一锤定音,证实了李鱼的一半猜测,李鱼焦急地掐紧了自己的手掌。
“那这毒,是不是殿下中的?”
李鱼把药粉怎么得来的告诉了老太医,也提到乳娘蒲柳吃下了药粉,他怀疑毒性就是通过乳汁,传给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景王。
老太医眼睛一亮:“这是极有可能的,老臣还需要再查一查医书……但是托王妃的福,这下子终于不是没头苍蝇了。”
老太医欣慰地摸了摸胡须:“应当不出半个月,老臣便能确定。”
李鱼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扬言要等太医的好消息。
虽然还没彻底确定下来,他仍是请老太医保密。
景王中毒已久,下毒之人李鱼暂时锁定了蒲柳,但是一个小小的乳娘,为何要害皇后之子?还有与蒲柳相争的内侍,从记忆里看,蒲柳吃下毒药本是不乐意的,起码内侍的存在,意味着下毒这件事本身绝对不会是蒲柳一个人的主意。
李鱼其实也寻找过那名内侍,可是因内侍长得很路人,王喜道这样的内侍宫中遍地都是,且与内侍比起来,明显是蒲柳的乳娘一职更容易成为突破口,故而李鱼把注意力都放在蒲柳身上。
如今想来,蒲柳被撵出宫,那么内侍呢?毒害景王的势力会不会依旧存在于皇宫中,连皇帝都未觉察?
这几乎是肯定的,但到如今二十多年了,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位高权重,可能是连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人物。
谨慎起见,还是不宜对外透露,万一对方还要再对景王下手怎么办?
李鱼从太医处出来,便直奔乾清宫。
皇帝还是很高兴景王所中之毒有了线索,虽然老太医还未证实,光是得知布老虎中藏了有毒药的纸包,皇帝就觉得蒲柳绝对与下毒逃不了干系,李鱼同样提议皇帝保密,皇帝亦有此感。
“多亏你了。”皇帝温声道。
以前皇帝封李鱼为景王正妃,待李鱼和颜悦色,多是看在景王与孩子们面子,这一趟猎场之行,他与李鱼也算多了些相处,在亲眼目睹了景王与李鱼之间的情意,还有李鱼为了找寻线索所做的种种努力之后,皇帝虽嘴上不说,对李鱼已变得十分信任,这会儿他倒觉得景王非常有眼光了。
李鱼道要保守秘密,皇帝亦很赞同,皇帝想的又比李鱼要深远一些。
蒲柳对尚在襁褓中的景王都下了毒,那她带过的另外两个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呢?
有些事细思恐极,大皇子与四皇子的死是皇帝心中无法触及的痛,如今也要狠下心来查一查了。
倘若真是人祸……
皇帝久久注视着手边的朱笔,不论对方是谁,他定会将之碎尸万段,唯有如此,他才能对九泉之下的孝慧皇后,有所交代。
李鱼处,得了老太医半个月的保证之后,又很狗地去探系统的口风,发出了灵魂N问。
景王中的毒是不是与雪乌子有关?
景王的哑疾能不能治?
景王哑疾治好之后还能不能重新说话?
……
总是被系统坑的鱼终于崛起,坑了系统N把。
坑鱼系统的一连串沉默,让鲤鱼精腰杆挺得笔直。
“还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有结果啦!”李鱼高兴地提醒景王。
景王眼见小鱼为他奔忙,找出了毒药粉,他已不担心会先行离去了。
小鱼这是又救了他,景王眼神温柔地想,他也该继续霸占鲤鱼精,以身相报。
“天池,若有一天你能说话了,你会想说什么?”
哑疾和下毒有关,眼下尚未被“证实”,李鱼还不能草率地告知景王,但憋不住展望一下应当没问题。
若真有这一天,景王其实自己也想过的,笑着写,会想叫父皇,想叫孩子们。
最想……
他笔下一顿,看向李鱼。
最想,叫你的名字,景王写道。
李鱼感动地直吸鼻子,想象了一下,若真能听见景王唤他名字,要他化成鱼骨鱼灰也无所畏惧。
终于,在李鱼热烈的期盼中,半月的时间过去。
期间被皇帝差遣出去寻找蒲柳的罗总管传回消息,原来蒲柳当年离宫之后,在归乡途中死于非命。
蒲柳之死,令景王中毒这件事又凭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虽在追寻蒲柳下落上碰了钉子,老太医处却给出了令人欣喜的答复。
老太医半个月以来不断查阅医书,并且以身试药,确定了景王所中乃是雪乌子混合当归之后产生的毒性,这在李鱼预料之中,但是要如何解毒,老太医的办法,李鱼有些难以接受。
雪乌子毒性很难根除,老太医认为只能以毒攻毒,但这法子相当危险,两种毒素互相争斗,会使得景王身体羸弱,一个不慎,更有可能会使景王面临另一种毒的危险。
老太医之所以敢这般提,是因为另一种毒,太医院是有解药的,比起雪乌子,这种毒要容易处理得多。
李鱼尚有些犹豫,景王已自己点头应了。
小鱼拼命为他开道,这条路,他又怎能不认真走下去?
景王服下毒药之后,吐了越来越多的黑血出来,老太医道这是以毒攻毒起作用了,景王痛苦地翻来覆去,一身里衣全都湿透了,直到黑血吐尽,老太医才让景王服下解药。
服药之后的景王陷入了沉睡。
李鱼一直守在床前,心疼不已。皇帝也过来探望了几次,替景王安抚几个孩子,可是或许因为另一种毒太过强烈,即便服用了解药,景王迟迟未醒。
皇帝都快被急死了,老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景王脉象虽虚弱,并非毫无生机。
李鱼很怕景王会变成植物人,每天都要不停地与景王说话,告诉他儿子们的一些趣事。
这日,李鱼正说到皇帝做主,把大宝几个送入御书房,由大学士教导启蒙,大学士对这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没有一点办法。
大宝听课极其认真,一岁多的孩子就能坐得笔直,开蒙之后,已主动发现了关于“米”的错误。
二宝、三宝关系很好,竟好到轮着听大学士讲课,轮着玩耍,大学士哭笑不得。
四宝整整一堂课都睡了过去,也不知这只崽像谁。
李鱼声情并茂地说着,口渴了转身倒水的工夫,忽地听见耳畔有人以嘶哑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唤道:“小、鱼……”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声音哑得很难听,发音甚至不大对,可是饱含的深情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