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回头睨了眼。
刚露出身影的少年,看见脸颊冻得雪白的人,微蹙起眉,从储物袋掏出一件绯色狐裘。
沈流响脸上露出意外之色,随后披上了。
青年凤眸精致,俊美面容,在绯色衣物映衬下愈显耀眼瑰丽,唇角绽笑,仿佛能让周边一切黯然失色。
叶冰燃悄无声息收回视线。
夜半,他回住处,发现蓝萧生立在门外,“修行到这么晚,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叶冰燃含混的说:“尚好。”
蓝萧生满意点点头,大徒弟不喜沈流响他是知道的,既然能说出‘尚好’两字,看来关系有进步,不枉他煞费苦心。
“你与他可有多做交谈。”
叶冰燃迟疑了下,“未曾,他睡着了。”
蓝萧生眸光微亮,“睡哪的。”
叶冰燃:“靠着人。”
蓝萧生脸上露出喜色,心道这么快就成了,欣慰地拍大徒弟肩膀,“不错,肩挺宽,应该让他能枕得舒服。”
“师尊误会了,”叶冰燃坦言,“是枕着他徒弟肩膀睡。”
蓝萧生两眼一黑,气到七窍生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蓝萧生想起卦象,心生寒意,辗转反侧了一夜,狠下心,决定采用雷霆手段。
他约了人在浮幽亭见面。
烈阳高照,沈流响以为要给昨日千块灵石,哼着欢快曲调,打算早些来到亭间等待。
不曾想,有人比他还早。
不是蓝萧生,而是盛装打扮的叶冰燃。
精美玉冠束发,一袭淡白色长袍,腰系滚金衣带,长年练剑的身形笔挺修长。
望见他的刹那,冷俊面容怔了下,露出愕然表情。
“你这身看起来,养眼至极,”沈流响先夸了句,随后摊出手,细长手指暗示性地蜷了蜷,“蓝宗主让我来拿灵石,是你给吧?”
叶冰燃:“师尊只让我换上衣物,到此地来。”
沈流响皱起眉头,心道剑宗宗主莫非想赖账,他又瞅了瞅叶冰燃,忽地一下,反应了过来。
合着让他来浮幽亭相亲?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别躲了,把昨天的账给我结了行不行。”
暗处传来爽朗笑声,转眼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亭内,“你不是喜欢我徒弟么,怎么现在只认灵石了。”
叶冰燃脸色微变,终于察觉到蓝萧生意图。
沈流响淡然一笑,“没办法,有个败家徒弟。”
蓝萧生脸色瞬沉,盯着面前唇角勾笑的青年看了几许,指向叶冰燃,“你觉得他如何?”
“剑尊年少成名,受无数人仰慕,沈某自愧不如。”
蓝萧生:“做你道侣,配不配?”
叶冰燃脸色骤变,正欲说话,被蓝萧生抬手打断,“为师没问你,先别开口。”
沈流响挑了下眉,一脸浩然正气,“君子不夺人所好,蓝宗主不知,其实剑尊与我宗素真人早已私定终生,作为两人感情见证者,我当然是要欢声笑语祝福了。”
蓝萧生眸色微沉:“什么素真人。”
沈流响胳膊肘撞了一下叶冰燃。
兄弟,这时候怂了,可别想再抱得美人归了。
叶冰燃顿了下,语气坚定:“是弟子爱慕之人。”
蓝萧生一时气结,抓过沈流响在面前,指着他脸蛋道:“什么素真人,比得上他么,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看!”
叶冰燃垂眸:“心意已决,师尊无需再言。”
蓝萧生勃然大怒:“我看你是昏了头!有眼不识金镶玉!以后定要后悔莫及!”
叶冰燃不置一词。
沈流响没想到剑宗宗主有颗当媒婆的心,撮合不了,还不高兴了。
正准备打个圆场,浮幽亭四周骤然变冷,宁润辛冷漠嗓音传来,“师兄真有意思,让师尊留我几日,原来是为了给叶师侄铺路。”
宁润辛视线落在蓝萧生身上,充满恶意的笑了下,“可惜啊,师侄心里有人。”
他回过身,朝叶冰燃一笑,“素真人是谁,你们两情相悦,做师叔的必然助你一臂之力。”
“是我门中长老,”凌夜从路口不紧不慢的走出,温和笑笑。
沈流响拍手叫绝。
师兄也心仪素白澈,看样子,要和叶冰燃明争暗斗一番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悄悄把周玄澜召来了。
“师尊?”
“给我点瓜子,”沈流响摊开手。
周玄澜:“……”
他解开储物袋,从内拎出一袋瓜子,还有诸多干果零嘴。
沈流响磕了下瓜子,小声嘀咕:“可惜,素白澈没在这,否则多有意思。”
谁知话音刚落,艳阳天空一暗,滚滚乌云伴随远处长虹顷刻而至。
素白澈一袭雪衣,染了大半鲜血,柔美脸蛋惨白无比,看见众人,登时如见救星。
转眼落在地面。
凌夜与叶冰燃脸色皆是一变,同时朝他伸出手。
“白澈。”
“素白澈。”
这时,却见柔美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越过他俩,扑入了一位俊美青年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救我——”
说罢,昏厥过去。
沈流响手中瓜子洒落一地。
第32章 “沈仙君甚好。”……
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夹着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儿,一股脑涌来,沈流响胃里翻滚了下,堪堪忍住没吐出来。
“你抱错人了!”
他踉跄退了步,勉强稳住身形,一只手抓住素白澈腰间衣料,想将人从身上拉开。
两大男配,一大正宫在此。
抱他作甚?!
对面叶冰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将沈流响紧紧抱住的素白澈,一时间,心头浮起万般滋味。
明明他在这,却向旁人求救。
何况,那人还是沈流响,难道在其心里,他连此人都不如么。
凌夜微挑眉梢,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往日经常被师弟欺负,还向师弟求救,难不成是看脸选人。
凌夜莞尔,收回手。
沈流响被抱得死死的,扒拉不下人,正愁眉苦脸,旁边一只手伸来,抓住素白澈的胳膊往外拽。
“松开。”周玄澜冷着脸。
拉拽之时,他发现素白澈抵抗之意渐浓,显然不是昏厥之人该有反应,于是手下愈发用力,甚至能听见骨骼被捏出咔嚓声。
沈流响看徒弟沉脸,心头犹如泼了盆凉水。
不就抱了下你的人么。
瞧这一步跨来,急急忙忙拉开的模样,生怕他吃素白澈豆腐。
然而没等周玄澜将俩人分开,乌云密布的天空,惊雷四起。
庞大凶猛的妖兽扇动翅膀,红灯笼似的独眼盯住素白澈,如刀刃的利爪划破半空,瞬间冲他抓去。
“是异兽!”众人脸色一变。
异兽是妖族特殊的一类,未开灵智,只保存了原始反应,但实力尤为强劲,皮糙肉厚,寻常法术对其而言如挠痒痒一般。
化神境修士都难以奈何。
异兽常年扎根妖界,在修真界和魔界几乎绝迹,怎会突然出现,千里追杀素白澈。
不及众人细思,利爪袭来,在地面刮起一串刺目火花。
电光火石间,沈流响将周玄澜一把推走,同时带上甩不开的素白澈,一跃至半空,召唤出佩剑。
‘铮——!’
尖锐的弯指甲划在招摇剑上,力道之大,直将沈流响震得手指发麻,几乎拿不稳剑。
若非招摇是高阶法器,早化成粉末。
“桀——”异兽吼叫了声,张开血盆大嘴,一团赤红火焰猝不及防喷出。
沈流响慌忙闪躲,勉强避开灼热火浪,耳边又是厉风刮过,散着乌黑冷光的利爪袭来。
这时,数道剑芒划过。
刀剑碰撞声接连响起,将异兽拦住,沈流响得了空隙,赶忙拉开距离,带着人落回地面。
周玄澜第一时间赶到,发现他手臂鲜血淋漓,润湿了大半衣袖,“你受伤了。”
沈流响先前绷紧神经,注意力全在闪躲异兽攻击上,没注意到受了伤,此时被提醒,登时觉得皮肉在被一刀刀切割般,疼得冷汗直冒。
周玄澜看他脸色一白,周身气压瞬间降低了,阴沉沉的眸光一差不差,落在异兽身上。
异兽若有所感,扭动布满黑鳞的脑袋,视线落在冷沉着脸的少年身上,庞大身躯在半空凝滞片刻,血红眼睛眨了眨,忽然挥动翅膀朝远处飞去。
“桀桀。”
须臾,天空乌云散去,明净如洗。
先前宛如死鱼一动不动的素白澈,指尖悄无声息挪了下,攥住沈流响衣带的手稍松了些。
他额头挨着沈流响颈侧,嗅到一缕淡淡清香。
似雨后竹林,清新空气中弥漫着的翠竹味儿,沁人心扉。
素白澈心道还挺好闻的。
下一瞬又不住可惜,如此凶悍的异兽都没弄死沈流响。
他来剑宗是为了摆脱异兽的追杀,而扑向沈流响,纯粹临时起意,抱着借刀杀人的想法,可惜没成功。
不过异兽跑了,总归是好事。
素白澈兀自琢磨之际,有人抓住他手腕,‘咔嚓’一下,骨头错了位,搭在沈流响腰间的手被一把甩开。
他疼得眉头皱起,咬牙切齿地继续装。
“把我痛觉封了。”
“我拒绝,”童溪冷声,“让你往周玄澜怀里扑。”
另只手腕又是‘咔嚓’一下,骨头像被捏断一般,手被挥开。
素白澈痛得脸部扭曲了下,边软趴趴往地上倒,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师尊’两字,忍不出破口大骂。
“我扑你的妈!周玄澜都要把我两只手废了,我要是往他怀里倒,早他妈被丢入异兽嘴里了。”
童溪沉默了下,冷笑:“还有凌夜和叶冰燃。”
素白澈察觉有人在他摔在地上前,接住了他,在耳边轻唤:“白澈。”
是叶冰燃。
素白澈脸色惨白,尽心尽力扮演昏厥模样,心里却不住道:“所以你蠢,那异兽恨我入骨,我往他俩身上倒,不是让他们成为活靶子么。”
“其他人我暂时不想动,但沈流响,必须死!”
他咬紧牙槽,恨声道:“我在魔界受了那么多苦,每日喝那莲子——呕!”
想到莲子羹,他胃里便是狠狠一抽,张嘴“哇”的一下,吐在了叶冰燃身上。
叶冰燃身形明显僵了下,随后掏出丝帕,帮他擦了擦嘴。
“我马上带你去疗伤。”
素白澈心里受到些许触动,叹道:“若是个女子,我就把人收入后宫了,可惜。”
童溪:“呵。”
不及他感动完,腰间一紧,被叶冰燃抱了起来。
素白澈脸部微不可察僵了下,浑身寒毛倒竖,暗暗攥紧拳头,才忍住没跳下去。
操了……被人公主抱。
蓝萧生眼睁睁看着大徒弟将素白澈抱走,一脸紧张模样,气得一甩袖袍,叫宁润辛和赵霖一同跟上。
他倒要看看,这素真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宁润辛路过沈流响,顿了顿步,“他不是叶师侄爱慕之人么,为何向你求救,你们关系很好吗?”
沈流响:“天知道。”
宁润辛拧眉,有些在意,于是快步追上了叶冰燃。
他总觉得这姓素的,不是善茬。
凌夜走在最后,不紧不慢来到沈流响面前,从储物袋拿出个玉瓶,“异兽抓伤若放任不管,会血流不止,敷些药在上面。”
沈流响挑眉:“什么药?”
凌夜:“上品疗伤圣药。”
沈流响晃了晃瓶身,发现里面沉甸甸的,眸光微亮。
那岂不是……
“刚好够你疗伤,”凌夜越过他,头也不回,语气透着点轻笑,“没多余的给你卖。”
沈流响瘪了下嘴。
他立在原地等了半晌,发现身旁的人还是没动,讶然道:“你不去吗?”
周玄澜:“我为何要去?”
“不担心么,素真人受了重伤。”
周玄澜脸庞露出一抹冷嘲:“都知道挑师尊怀里晕,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流响琢磨这语气,一时分辨不出,他真对素白澈有意见,还是因为对方没往他怀里倒,暗生醋意。
周玄澜垂眸,视线落在血流不止的胳膊,兀自拿过玉瓶,撩起沈流响宽松衣袖。
雪白皮肉间,绽出三条血淋淋的裂缝,其中一个伤口深可见骨。
“都是弟子不好,”
他眼帘低垂,遮住阴郁眸光,“若是早些反应过来,用剑斩了那两只手,师尊也不会受伤。”
沈流响疑惑的“嗯”了声,思索何意,药粉冷不丁洒在伤口上。
他浑身一颤,疼得嗷嗷直叫。
“不擦了不擦了,”
周玄澜握住他手腕,一言不发,将药粉尽数抹了上去。
于是沈流响更疼了:“留一点行不行,上品圣……”
话未说完,看见周玄澜愈发阴沉的脸,声音不由弱了弱,余音渐渐消失了。
唉,留个玉瓶也行。
说是清凌宗主贴身之物,不知能卖到什么价位呢,嘿嘿。
周玄澜指腹落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缓缓将药粉抹均,“待这次回宗,弟子外出历练,师尊与我一起。”
沈流响摇头:“我若跟在你左右,无法起到历练效果。”
危险都被他化解了,周玄澜哪能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