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两人一直在用玉简偷偷联系。
帝云宇沉吟片刻,伸手按在玉简,玉简光芒一暗,沈流响心跟着凉了半截。
“何时联系上的?”
“三年前,”沈流响眼巴巴看着玉简被拿走。
“我先帮你保管,”帝云宇手掌一翻,将玉简收了,“还有十日去妖界,把心收了,记住我交代的事。”
沈流响顿如霜打茄子,瘪了气。
当晚他躺在床榻上,将话本一如既往摆成一排,却没兴致看了,打算早些睡觉。
但耳边过于安静,少了周玄澜声音,浑身不舒坦。
辗转反侧一夜,沈流响都未能入眠,清早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双熊猫眼,脑袋昏昏沉沉的出门,看见徐星怜从长廊走来,眉眼弯笑。
“刚给帝父请了安,”徐星怜看他神情恹恹,“兄长怎么了?”
“没休息好。”
沈流响注意到徐星怜发间多了支流苏钗子,风吹轻晃,在半空泛着细碎光芒,其上凤凰更是栩栩如生,衬得她本就清美的脸蛋,越发漂亮。
“这发钗戴在你头上刚刚好。”
“兄长也觉得好看么,”徐星怜羞涩笑了下,“帝父给的。”
沈流响听见‘帝父’两字,想起逝去的玉简,微叹口气。
徐星怜知晓昨日之事,思忖片刻,低声道:“兄长要不求求帝父,让他把玉简还给你。”
“没用,除非抢……”
沈流响话音一顿,眉梢微挑了下。
帝云宇身上没有储物袋,东西八成就放在寝宫,他可以趁其不在的期间,偷偷将玉简拿回来。
徐星怜微惊:“兄长想抢回来?胆子太大了,不可能得手的。”
沈流响琢磨道:“帝君不会整天都待在寝宫,我趁他不再,找到玉简,狸猫换太子,他又不可能时时察看玉简,说不定十天半月都发现不了。”
徐星怜迟疑了下,这话说得虽有理,但谁敢偷潜入帝父寝宫,干偷梁换柱之事。
被帝父发现,雷霆震怒如何是好。
她欲作劝告,但见沈流响指着凤眸,“你瞧我眼中血丝,一夜没睡。”
徐星怜愣住:“不过是个玉简罢了,兄长何必如此惦记。”
沈流响揉揉眉心,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表情,“以前夜夜有人读话本,我听着听着入睡的,这下突然没了,不习惯。”
徐星怜蹙了蹙柳眉。
她听闻用玉简联系之人是兄长的徒弟。
可是哪有徒弟夜夜给师尊读话本的,何况,对方既是妖王,每日该何其忙碌,还特意抽出时间来哄人睡觉,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感觉不像简单的师徒之情。
徐星怜看着沈流响,欲言又止,半晌轻抿丹唇,低声提醒道:“今日戌时,帝父要加固神岐山周边的防护界,兄长可乘机进去。”
沈流响眸光微闪,暗自盘算起来。
徐星辰昨日揪住沈流响小把柄,大清早,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在宫内四处走动,无意瞅见长廊上,凑得极近的两个脑袋,神神秘秘的样子。
他直觉沈流响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想将妹妹牵扯进来。
徐星辰拧起眉,对身后手下嘱咐道:“帮我盯着沈流响,若有异常举动,立马告知我。”
手下俯身应是。
***
酉时末,沈流响手持刚出炉的假玉简,远远看见帝云宇出了帝宫。
他微眯起眼,转而来到富丽堂皇的寝宫。
门外虽有人把守,但修为较低,无法察觉到化神境修士行踪,沈流响身形一晃,门口侍从只觉有风拂过,没发现任何异样。
沈流响来过数次,轻车熟路走入内室。
他绕过雅致屏风,看见榻边柜上摆放一排物件,其中竖立着一枚泛青玉简,黯淡无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流响利落地换了玉简,悄然离去。
没等回房,他见四周无人,便在梧桐树底坐下,拿起玉简。
清风徐过,头顶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
沈流响将灵力输入其中,顷刻,玉简散出淡淡光芒。
里面传来些许响动。
沈流响当即出声,简洁明了道:“我把玉简偷回来了,还有九日到妖界,落脚点在七妖王地盘上。”
玉简另端静默须臾,飘出一个低稳的声音。
“哦,是么。”
沈流响表情一僵,握住玉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是爹。
帝云宇语气平和:“等我回来与你说。”
沈流响眸光细瞅了瞅玉简,瞟见角落处,有个极小的刻字——帝。
不是周!
沈流响石化在原地。
“沈少君已坐在长风亭半个时辰了,可是身体不适。”
“不知,脸色不太好。”
几名侍女路过,窃窃私语,抬头看见帝姬来了,忙止了话行礼。
徐星怜:“兄长怎么垂头丧气,没找到玉简吗?”
“找到了,”沈流响摊开手,亮出一枚玉简,“不过是帝君的。”
徐星怜愕然,传音玉简从来是成双成对,必须特定的两枚玉简才能互相传话,拿帝父的玉简,根本联系不上周玄澜。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兄长还回去就是,再找找。”
沈流响:“我刚传音了。”
徐星怜:“……”
她强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慰,转眼帝云宇身影出现在长风亭,后方跟着徐星辰。
帝云宇看着亭内,眉眼微微拉耸的青年,语气听不出喜怒,问:“想拿回玉简?”
沈流响点头:“不然晚上睡不着。”
帝云宇不由皱起眉头,沉吟片刻,一枚玉简出现在他掌心,其上刻了个周字。
“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
一条凭空出现的细绳缠上玉简,下一瞬,绕在了帝云宇手腕。
“玉简就在这,离宫之前,你大可以来抢,抢到就还给你。”
徐星辰与徐星怜皆是一愣。
在帝父手里抢东西,谁抢得到手?
沈流响却是面色一喜,问:“只要抢到就行,什么方法都可以么。”
反正他惦记玉简,夜不能寐,不如放手搏一搏。
帝云宇:“自然。”
沈流响唇角勾笑,语调微扬:“那帝父要小心了。”
帝云宇听见‘帝父’两字,微微怔愣,须臾眉梢轻挑:“你也要小心,我不会留手。”
话音落下,沈流响出其不意,玉白的手伸向玉简。
但帝云宇轻轻一拨,差点碰到玉简的手便被弹了回去,并且他力道稍大了些,直接将气势如虹的沈流响震出长风亭。
砰咚——!
远处草地砸出一个大坑。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徐星辰与徐星怜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沈流响从坑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帝云宇不置一词,拂袖离去。
“兄长没事吧,”徐星怜上前搀扶。
沈流响被灰尘呛的咳嗽了声,摇摇头,“没事。”
他只是试探一下,帝云宇反应太快了,他甚至怀疑在其眼里,自己出手动作是不是像乌龟一样慢。
徐星怜抬手,帮他捻下发间一根小草,“兄长想从帝父手中抢回玉简,难如登天,还是另寻他法吧。”
沈流响却盯着帝云宇离开的身影,眉眼露出几分锋芒:“还有九日,他总会露出破绽。”
***
是夜,月上枝头。
帝云宇寝宫内,一片静谧。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屏风后,探头望向床榻上的人。
帝云宇阖着双眼,眉宇舒展,盖着绒毯一动不动,向来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散在枕侧,给他增添了几分松懈姿态。
沈流响目光从他脸上划过,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毯上,一枚玉简静静垂在旁侧。
沈流响小心翼翼地朝床榻挪去,屏了屏呼吸,指尖朝玉简探去。
砰啪——!
寝宫大门开了一瞬,又立马关了。
听到动静,在宫内巡逻的侍从第一时间赶来,看见倒挂在一棵古树上的沈流响。
“少、少君,这是做什么?”
先前沈流响猝不及防被扔到树上,幸而双脚及时勾住一截树枝,才没有头朝地落下,成为倒栽葱。
他腰间使力,手上拽住树梢,慢吞吞爬了起来。
喘了口气,沈流响垂眸道:“不必惊慌,练习倒挂之术罢了。”
一群侍从愕然。
倒挂这种东西还需要练么,何况,为何深夜到帝君寝宫外练,难不成这里风水宝地,参悟会更快些。
沈流响没再理会众人,倚靠在树干,托着下巴琢磨。
他得再想法子。
次日天边微亮,一众侍女带着帝云宇换穿的衣物,在门外候着。
时辰一到,进入寝宫。
帝云宇从榻上起身,拢起长发,修长的手朝侍女捧着的外袍探去,玉简随之晃了晃。
忽地,他动作一顿。
瞥见凤纹白袍无风自动了下,袖口微微上扬,似乎有自主意识,迫不及待要触碰他的手。
帝云宇眸光微凝,旋即唇角轻勾了下,似乎低笑了声,一掌将外袍拨到地面。
众侍女脸色一白,吓得跪在地上,以为是哪里做错惹怒了帝君。
下一瞬,就看见坠落在地的白袍,痛吟一声,变成姿容俊俏的青年模样。
侍女们瞪大了眼:“少君?!”
帝云宇执起玉简,指腹摩挲了下,点评道:“伪装的很好,只差一点,可惜了。”
沈流响蹲坐在地上,暗自磨了磨牙。
第45章 “小流响呀,地里黄呀。……
帝云宇命人重新拿了件衣服来,穿戴好后,看了看沈流响,带上玉简,不紧不慢去了书房。
书房内,张淮武拿着刚得到的消息,皱眉道:“淼淼虽在妖界接应,但万一两位少君暴露了身份,帝宫在那的人手还是不够,难以保证少君的安危,需不需要再派些人去。”
帝云宇:“不必。”
张淮武无奈,瞥了眼茶几上的茶杯,端起喝了口。
帝云宇道:“我总不能一直护着他们。”
他站在轩窗边,外界凉风四起,一片枯黄梧桐叶,飘飘荡荡从眼前划过。
帝云宇鬼使神差伸出手,将落叶接在手中。
下一瞬,便意识到不对,书房周围几里,明明没有梧桐树的存在。
手腕上的细绳顷刻断裂。
“嘣”的一下,落叶变成沈流响模样,指尖已成功摸到玉简。
电光火石间,帝云宇吐出一字:“定——”
沈流响身体僵住一瞬,一缕轻风从指缝间拂过,玉简重新落入帝云宇手中。
正饮茶的张淮武猛呛一口,目瞪口呆。
然后看见帝君往后退了步,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惊诧,随后讶然化作欣慰,“很好,若非我法术高于你,真叫你夺了去。”
帝云宇来了兴趣,浅眸盯着沈流响,“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还有什么招?
没了。
沈流响心头一阵凉风刮过,拥有那般高深的法术,他就算夺到手里,都能被帝云宇拿回去。
……欺负人。
沈流响从书房出去,迎面撞见徐星辰。
“看你一脸灰败模样,又没成功,”
徐星辰呵笑:“早就告诉你了,帝父修为高深,世间无人能敌,你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从他手中抢得回玉简,我瞧你不如跪在帝父寝宫外,跪他个几天几夜,说不定帝父心软,主动还给你了。”
沈流响眯眼看他,摸了摸下巴:“我有个更好的注意,把你绑了,让帝父用玉简跟我换,你觉得怎样?”
徐星辰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胆大的想法,吓得退了步,指着他怒不可遏。
“你敢!我现在就去告诉帝父,你狼子野心,坏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沈流响摆手:“快去快去。”
徐星辰进了书房,没一会,被无情赶了出来,脸上委屈不忿。
沈流响:“帝父说罚我了吗?”
徐星辰傲然的神色微僵,咬牙切齿道:“别得意,帝父只是让我向你学习罢了。”
沈流响被逗乐了。
笑了会儿后,他心中微微一动,拍拍徐星辰肩膀,“其实,我要向你学习才对,有个东西,我不太会,不知道你会不会。”
徐星辰错愕一瞬,没想到沈流响会向他请教,脸上沮丧瞬间烟消云散,微挺胸膛,露出一贯不屑笑容。
“什么东西,世上没有我不会的。”
沈流响轻吐两字:“二胡。”
徐星辰诧异:“小时候学过,所有乐器都会,你学这个干么。”
沈流响:“你别管,既然会,就教我吧。”
徐星辰眼皮微撩,看了看沈流响,终于在他身上找出久违的优越感,“教你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唤我一声师父,做不到的话,我绝不……”
“欸,给徐师父行礼了,”沈流响二话不说,“徐师父安好。”
徐星辰微瞪大眼:“你这人难道没有一点……”
“别废话,走了,”沈流响直接将人拽走,“我从没接触过乐器,估计要费些时间,快些。”
没过多久,徐星辰从乐器房出来,表情不可置信,看拉二胡拉得如鱼得水的沈流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问:“你以前真没学过?”
沈流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