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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宁羡离开之后, 成渝在前厅独自又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回后山休息。
这一路虽然走得悠闲自在,可到底车马劳顿, 成渝此时还是有些疲累。正想着回去先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刚一踏进院子, 就听身后一声:“你站住!”
成渝回头,就见一个少年怒气冲冲的朝自己走过来, 一双眉紧紧皱着,正是堂弟成汲。
“怎么了?”成渝一脑袋问号,这堂弟不喜欢自己他知道, 可回来还没一个时辰,自己又哪惹着这位少爷了?
“我问你,那个什么宫的宫主要和尚央合作, 扶持尚央复兴,你为什么拒绝?!”成汲气的满脸通红,道:“尚央山复兴,去秉风山报仇雪恨,这些明明都是尚央山一直致力于去做的事情,大家努力了这么久,连做梦都想去做的事情,你为什么拒绝?!”
成汲越说越气,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成渝的领子,瞪着眼睛道:“你的心明明就是和秉风山在一块的,我爹根本就看错你了,你,根本就不配当尚央山的掌门!”
成渝一愣,而后一脸平静道:“成汲,你先把手松开。”
成汲恨恨的摇了摇牙,把成渝往后一推,松开了手。
成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淡淡道:“祝宁羡那个搅屎棍见过你了?”
成汲哼了一声:“山上碰见的。”
“他连这些都和你说了,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让你把我取而代之,自己来做这尚央山掌门?”
成汲一愣,而后脸涨得通红,攥着拳头怒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成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但是我是。”
成汲猛然愣住。
“我不想反驳你说的那些,因为你说的那些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成渝坦然的望着他,道:“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秉风山免我颠沛流离之苦,予我坦然安心的生活。我的心确实还在秉风,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变。”
“可是你…”
“可是我是成家的人。”成渝平静的看着成汲,道:“作为成家的少主,只要我一天顶着‘成’这个姓,我就一天不会做伤害尚央的事情,即便所做的选择你不能理解。成汲,你年轻,坚定,有冲劲,将成家和尚央当做最重要的东西,的确比我更适合做尚央的掌门人,我也早有想法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位置给你。”
成汲愣愣的看着成渝,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是不是现在。”
成渝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道:“成汲,你之今天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找我对着我发脾气,不过是因为无论何时,你的身后都有人在接着你,当你的靠山。你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单纯的去做一切你自认为对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将要做的事过一过脑子。现在的你,根本接不了尚央山的担子。”
“我…”成汲呆呆的看着成渝,而后一咬牙,气愤道:“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就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我不想当掌门,我只想让尚央山好好的!”
“我知道。”成渝轻轻道:“成汲,快点长大吧。”
成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紧紧的攥着佩剑转身就走。成渝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一声,青葱少年,带着无处发泄的蓬勃的力量,还傻的可爱。真好。
“汲儿还小,多谢你多担待。”
成匀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成渝转过头笑了笑,道:“三叔,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成匀点点头,道:“渝儿,你同我说,那姓祝的宫主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个尚央山绝对不能沾惹的人。”成渝一脸严肃,道:“此人阴险狡诈,做了不少为人不齿的事情。三叔,即便是尚央山需要帮忙,也不该与这种人为伍,您说呢?”
“你心里有数就好,三叔信你。”成匀顿了顿,犹豫一下,开口道:“渝儿,刚刚你同汲儿说的那些,可都是真心的?”
成渝点点头,道:“自然是真心。我早有意将掌门之位交给成汲,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说的不是这个。”成匀看着他,缓缓道:“我说的是,你说你心始终在秉风山。”
成渝一顿,而后郑重道:“也是真心的。”
“这孩子,连个谎都不舍得撒。”成匀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的明白,那三叔便也不逼你了。”
成渝一愣,抬头看向成匀,道:“三叔,我…我以为您来找我的目的和成汲一样。”
“怨你断不了同秉风山的关系吗?”成匀摇了摇头,道:“起初的确是怪你不懂事来着,可是渝儿啊,人都是长了眼睛的。”
“你到底是成家的孩子,颠沛流离在外,当叔叔的又怎么能不担心。如今看来,秉风山对你的确很好,甚至慕掌门能为了你来人人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尚央山来,从这点上来看,三叔是感激他们的。”
成渝呆愣愣的看着成匀:“那…”
“可我对秉风山的恨是消不掉的。”成匀看着成渝,平静道:“我知道当年秉风屠了尚央全山,乃是为了报仇,当年也的确是尚央山对不起他们。可是我的手足兄弟皆惨死在他秉风山师徒二人的剑下,尚央山全山三百七十二条人命,其中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我若就这么算了,死后下去,让我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成渝紧紧抿着唇。
“三叔老了,有些事情想的明白,终究还是放不下。”成匀拍了拍成渝的肩,而后一转身,慢慢走了。
成渝静静的望着成匀的背影,突然想起主角留给他的记忆来。
三叔成匀年轻的时候脾气爆,长得也凶,走在街上能吓哭一条街的小孩那种。成家虽然都生活在一座山上,但各有各的院子,各开各的火,是以各家的孩子们和长辈们也并不很熟,这就导致了成匀每每出场必然会伴随着孩子的哭声。
而后成匀便养成了随身带着糖果的习惯,每每遇到被吓哭的孩子,便掏出糖来给他吃,甚至有时候还会坐下来和小孩一起吃。
成渝脑子里对这位三叔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是这样的:花架下,一个虎背熊腰横眉立目的大汉,腰间别着一把三尺青锋,弯下腰,对着对面一个憋着嘴眼角挂泪的小孩努力的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讨好似的伸着手,手心放着两颗松子糖。
这么温暖纯良的一个人,偏偏要他扛起复兴门派的重任,偏偏要他心里带着满腔的恨意过下半辈子。
成渝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院子里,脚步一顿,直接走进了慕浮白的屋子。
“啪啪啪”三声鼓掌,慕浮白瘫坐在椅子里,眼睛没离开话本,拍了几下巴掌,而后道:“说的好,果然有掌门的样子。”
成渝知道他说的是刚刚自己同成汲说的那些话,一撇嘴,而后不客气的往慕浮白床上一瘫,道:“麻烦死了,我现在知道大师兄当时为什么那么不想当掌门了。”
“秉风和这可不一样。”慕浮白一挑眉:“秉风山人人不想当掌门,谁不听话你用让他当掌门威胁一下就好了。”
成渝哈哈一笑,蹦下床朝着慕浮白走过去,余光突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竹筒,好奇道:“这是飞鸽传书?”
“杏花微雨楼的信。”慕浮白瞥了那竹筒一眼,道:“最近有两个不大不小的门派掌门人被杀了,都是一剑致命。”
成语一呆,道:“哦,不过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江湖上的事了?”
“大花闲来无事就飞两只鸽子过来告诉我点事。”慕浮白看着话本子,一脸坦然道:“许是想我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吧。”
成渝:“…”
大佬的自恋从来都是这么的坦荡。
成渝一乐,坐在椅子上往嘴里扔了个蜜果子,配合道:“大师兄英明神武,自然谁离开了都要想。”
慕浮白嘴角勾了勾,放下话本子看向成渝,道:“那你呢,离开了可会想我?”
成渝:“…”
这位大佬你这一言不合就开撩这什么毛病啊?!
成渝小脸一红,道:“想有什么用,又亲不上。”
“那就是没有?”慕浮白挑了挑眉,眼神不善的盯着成渝。成渝一梗脖子——不就是撩吗?老子当年也是接过情书的人!
成渝一仰脖,故作镇定的看着慕浮白,道:“那大师兄呢?看不见我的时候想我吗?什么时候想,有多想?”
“想啊。”慕浮白一脸坦然,道:“晚上想的最多,早上第二,中午容易饿,想的稍微少点。”慕浮白顿了顿:“想的时候都…很想。”
成渝小脸腾的又红了起来。
啊啊啊我撩不过这位大佬啊!
对面,慕浮白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看着他。呵,和你大师兄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笙夏”小天使灌溉营养液9瓶!~
我会继续努力哒!啾咪!~
还有,今天双更!~
第77章
此番互撩的结果是, 成渝涨红着一张堪比猴屁股的脸,同手同脚的走出了慕浮白的屋子。
并且一个月内没敢再进慕浮白的屋。
慕浮白十分遗憾, 表示小孩儿真是没见过世面, 都不给自己敞开了发挥的机会。可看成渝那个一见自己就眼神乱瞟的样儿, 也舍不得再逗他,万一撩过了尚央山也不待了跑了可怎么办?
一个月内, 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又过了三天,门人气急败坏的跑上山, 急的简直要哭出来:“掌门,现在江湖上流言四起, 说是那美人玉在我们尚央山上!”
成匀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 瞪着眼睛:“什么?!”
成渝倒是淡定的很,这一场景他在原书里和‘镜花水月’里一共看过两遍,此时心里已经起来半分波澜。他挥了挥手, 那报信的门人走了出去, 成渝朝着成匀道:“三叔, 你先别急。”
“别急?你让我怎么别急?”成匀眼睛瞪得溜圆:“那美人玉可不比别的,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如此传言, 对我尚央山会产生多大的威胁?!”
“我知道,”成渝淡淡道:“秉风山当年就是被这么屠山的。”
成匀一顿,而后气焰下去了一些, 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流言,我尚央山复兴正势如破竹,何人能散播如此恶毒的流言害我尚央山…”
“是祝宁羡。是因为我没有答应同他合作, 所以他才这般报复尚央。”成渝顿了顿,看着成匀的眼睛,道:“三叔,你怪我吗?”
“事已至此,还能怪你什么?”成匀摆摆手,道:“的确不是个能同路的人,若是真的和他上了同一条船,怕是以后的事情更糟。渝儿,你此时如此淡定,可是有相应的办法了?”
成渝顿了顿。若是按照原书和镜花水月里的剧情来看,散播美人玉在尚央山的用途只有一个,就是为最后逼死主角做准备,对尚央山倒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所以这事可大可小,扔一边不管也没什么。
可是成渝看了看一边一脑门官司的成匀,突然就觉得,干啥要这么憋屈啊?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有啥好想的,干他丫的!!
“小渝!”成渝还不等说话,就见顾球球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气的脸红脖子粗,道:“现在山上都传遍了,这什么意思?娘的,居然造谣说美人玉在尚央山,老子撕烂他们的狗嘴!”
成渝一笑,对着成匀道:“办法来了。”
顾球球一愣:“啥?”
“充分发挥你舆论战线第一人的力量吧,顾外长。”成渝眨眨眼睛,道:“出现谣言的时候单纯的解释是无力的,因为受众才懒得去区分真的假的,他们只是乐意谈论你而已。唯一有用的做法,是拉一个人出来,让受众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反派就不能用正派的法子。”
“啧,我喜欢!”顾球球眼睛一亮,道:“不过这法子咱得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啊,而且放料这种事情,半真半假最为可信,咱也得知道点对方的事才行。”
顾球球皱着眉头一脸忧愁:“这江湖上消息繁杂,一传十十传百,上哪能查到背后主使和他的事啊?”
成渝轻轻一笑:“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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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江湖上的传闻转眼变了个方向。
传闻那美人玉并非在尚央山手里,而是落入了一个名为‘银角宫’的组织。这组织神出鬼没,时常给人下毒,而后用解药威胁中毒之人为他们卖命,那发放解药的人均穿着黑色的斗篷,面带银质面具,称为尊使。
江湖之上受银角宫荼毒的人士不少,却连这组织叫什么名字都无从得知,此时听到了这传言,大家纷纷证实这传言的可信性,并且一致认为,这恶毒的组织存活已久,却始终没有被世人所知,就连一向自视为武林裁决者的明门都没有发现端倪,如此反常,不是因为手握美人玉还能是因为什么?那尚央山虽然最近势头是足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崛起也在情理之中,相比较来看这美人玉还是更可能在银角宫。
舆论这一转向,人们顺便连那流言的下半截也都坚信不疑——银角宫宫主乃是个奇丑无比的变态,因为自己长得丑便勒令所有门人必须佩戴面具,否则就会被用刀将脸划伤才能保住命。不仅如此,那宫主身上长着癞疮,浑身散发恶臭,一天要洗八遍澡才能勉强入睡,屋子里种的香兰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枯死了一半,每日都要换新的香兰进去…